忽地。
任以诚拍了拍脑门。
“糊涂!糊涂!刚才直接动手便是,没事儿回来做什么?”
自感多此一举,他当即起身,准备去降了那些妖怪。
却在这时,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罢了,左右无事,权当是个消遣了。”
念及至此,任以诚旋即又坐了回去。
百眼魔君敲门而入,笑容满面。
“居士,时辰不早了,用些斋饭吧。”
他身后跟着一名道童,手里端着托盘,将三碟青菜、萝卜、豆腐,和一碗米饭放在了任以诚面前的桌上。
百眼魔君道:“贫道这观里不沾荤腥,就请将就用些素食,慢待了居士,还请莫怪。”
“我这人惯不挑食,吃素也无不可,没什么好见怪的。”
任以诚说完,便拿起筷子,须臾便将饭菜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百眼魔君脸上笑意渐浓,问道:“可还合居士的口味?不够的话,贫道可再让童儿添些饭菜来。”
任以诚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道:“味道甚好,也吃得饱了,只可惜……”
百眼魔君不由诧异道:“可惜什么?”
“可惜你那毒药分量不够,迷不倒我呀。”任以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百眼魔君闻言,双目瞳孔一缩:“居士何出此言?”
任以诚冷哼一声:“你当你和那七个浪蹄子的事情很机密么?
看在殿里那杯干净茶水的份儿上,我本不欲伤你性命。
奈何你等自寻死路,偏要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那索性今日就一并了账吧。
可怜你命里该有的那一丝佛缘,也要由此断绝。”
百眼魔君脸色惊变,“腾”的从椅子上跳起,骇然看着任以诚。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任以诚笑了笑,揶揄道:“乖孙子,我是要你命的活祖宗。”
“好你个小白脸儿,贫道就看你有多大本事,敢在此卖弄唇舌。”
百眼魔君惊怒交加,右手袍袖一翻,亮出一柄长剑,罩头罩脸的劈斩而出。
“呲溜”一声。
任以诚也不起身,连带着椅子向后滑退出去。
咔嚓!
百眼魔君一剑不中,误将桌子劈成了两半。
“屋中施展不开,有种的跟我去外面斗个痛快。”
说完,他扭身掠出房门。
岂料,当他来到院中之时,发现任以诚已在外面等他。
昂~
龙吟轻响。
但见任以诚掌中旋绕着五道三尺来长的龙气,应声相互纠缠在了一起,化成了一柄似虚还实,隐绽虹光的长剑。
百眼魔君正自惊疑,忽见任以闪身逼近,手中长剑轻轻一扬,点落八方。
霎时,小院中剑影重重,狂风骤雨般笼罩而下。
百眼魔君倒也不凡,手中长剑上下翻飞,左封有挡,竟也守的严密,堪称滴水不漏。
任以诚见状,举剑再攻,化繁为简,当头斩落而下,不似先前,没有半分花哨。
百眼魔君当即挺剑招架。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锋刃交击声,连绵响彻不绝。
任以诚早已臻至剑道无上境界,招出随心所欲,信手而为,但百眼魔君却每每都需全力以赴,方能抵挡下来。
顷刻之间,两人相斗不过三十招,百眼魔君已感双手疲软,后力难济,只觉这对手不但剑术犀利无比,更有万钧的神力,令他难以匹敌。
与此同时。
他们的打斗声,惊动了静室中的七个蜘蛛精。
讶异之间,他们循声而至。
只见师兄百眼魔君在任以诚剑下左右支绌,头上已不见了戗金冠,披头散发,身上衣衫褴褛,遍布剑痕,着实是狼狈万分。
七个妖女万万没有想到,那口中的猎物实则是深藏不露的老猎手,无不花容失色,脸上春情四散。
“师兄莫慌,待我姐妹助你。”
七个妖女各自飞身而起,落在了四周的院墙上,纷纷掀开衣裙,敞胸露怀,腆着雪白的小腹,腰肢摆动,从肚脐中施法。
一股股的白色丝绳喷射而出,在半空中以经纬之势结成了一顶密不透风,几乎将整个院落遮蔽的巨大罗盖,往任以诚头顶压去。
百眼魔君见状,勉力招架了一剑后,抽身急退,在一旁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阴影罩身。
任以诚握剑的手轻轻一振,剑身倏地化分成五道剑气,同时左手掐诀,加催风雷之力。
七断七绝七杀剑阵。
五行并风雷,七道剑气逆势席卷而上。
嗤——
伴随一长串裂帛声响,罗盖顿被绞成粉碎,令小院中重见天光。
七妖女失声惊呼。
“嘿!吐丝,我也会。”任以诚轻笑一声,双掌运化,法力沛然潮涌。
千蛛万丝,穿天透地!
七妖女只见眼前飞丝纵横,罗网交织,不及错愕,惊觉身子一紧,娇躯已被无数飞丝缠裹,犹如蚕茧一般挂在墙头,再难动弹。
正自挣扎之间,她们耳中又听得破空声响,不由抬眼看去,赫见有七道虹光从天空落下。
却是七杀剑气复回,目标直取这七个妖女。
“上仙,饶……”
七妖女均感毛骨悚然,被吓得几近魂飞魄散,但话未说完,七杀剑气已直贯入她们天灵之中。
刹那间,生机断绝。
各自现了原形,正是七个足有簸箕大的斑斓毒蜘蛛。
“害我师妹,我跟你拼了。”
百眼魔君血灌瞳仁,怒火直透双眸,愤然弃了手中长剑,双手用力一扯,撕碎了身上的道袍。
任以诚哂笑道:“乖孙子,本领不济,脱衣服也没有。”
“有没有用,你一试便知。”
百眼魔君拧眉怒目,厉喝声中,抬起了双臂,就见肋下密密麻麻,赫然生有一千只眼睛。
轰!
千眼齐张,迸射出金光万丈。
正是邪魔施法力,妖道显神通。
森森黄雾起,两边肋下似喷云,艳艳金光绽,千只眼中如放火。
上下左右如金桶,东西南北若铜钟,连同任以诚在内罩住了整座院落,更遍及方圆十里。
“在我这金光阵中,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今日也要给我师妹陪葬。”
任以诚仿若不闻,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阵中变化。
他身具太阳真火,金光所发出的猛烈高温,全然无法奈何他。
咚咚咚。
他轻轻敲了敲金光所化四壁,确实坚固非常。
任以诚当即运转法力,再次发动七断七绝七杀剑阵。
噼啪……
五行化殛,并风雷加催,电光闪烁,轰然爆射十方。
百眼魔君犹自狞笑不止,他自修成这神通以来还从未曾有过敌手。
“嗯?”他忽地脸色僵住。
轰隆!
金光阵应声溃散。
“不可能!”百眼魔君神情大骇。
“我的乖孙子,有道是千招会,不如一招灵,你也试试我这眼睛的滋味如何。”
任以诚破阵而出,说话间眉心天眼中射出了一簇神光,绵密无尽,恍似漫天针雨洒落。
电光石火一瞬,百眼魔君避之不及,登时被击中,周身千眼尽数遭戮。
这神通乃是他一身修为的根本,此刻被废,几百年的道行便也随之付诸东流。
噗——
百眼魔君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萎顿。
他怔怔望着任以诚,艰难道:“额间有神目,你莫非就是那灌江口的显圣二郎真君?”
任以诚昂然笑道:“就叫你死个明白,便是二郎真君见了我,也还得称一声兄长。”
闻听此言,百眼魔君将信将疑,却也无暇多想了,砰然气绝倒地,变回了一条七尺大蜈蚣的原形。
环顾院中,见这八妖尽数伏诛,任以诚突然想起一事。
这蜈蚣精本是唐僧取经路上,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难。
如今被他打死,却不知是该哪个倒霉蛋要来补上这一劫。
左右与他无关,任以诚也不再多想,迈步向院外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还请留步。”
天上忽然降下禅音。
任以诚脚步一顿,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有佛光显现,瑞彩千条。
当中一人,素衣罩身,脚踏莲台,手托杨柳玉净瓶,伫立在云端,脸上尽是慈悲容。
“原来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任以诚见礼了,不知菩萨何故到此?”
观音菩萨道:“却是有一事需要施主助贫僧一臂之力。”
“菩萨无所不能,怎还要旁人帮手?”任以诚言罢,纵身一跃,飞上了云端。
纵然是观音菩萨当面,他也不习惯仰着头跟对方说话。
观音菩萨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佛如来欲传经东土,然真经不可轻传,需得取经人一步步亲上西天来取。
期间更要历经磨难,方才能大功告成,求得真经。
这蜈蚣精正在西行路上,本是取经人该遭之劫,如今死于施主之手,却是有些难办了。”
“菩萨的意思…莫非是想让任某补上这一劫?”任以诚神情古怪莫名。
原来倒霉蛋儿竟然是我自己!
观音菩萨点头道:“正是,此事因施主而起,自然也当由施主而结,待到取经功成,也算施主大功一件。”
任以诚正要拒绝,忽地念头一转,道:“菩萨既开了尊口,任某辛苦一遭倒也无妨。
不过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您总要给两件法宝护身,免得那孙大圣火眼金睛,看破了本相。
任某白忙一场事小,误了取经大业事大。”
观音菩萨道:“施主看来是误会了,这三界中举凡神仙必定身带祥光,举凡妖魔则必身具妖气。
那猴儿能辨别正邪,靠的是他一身太乙金仙的道行。
火眼金睛乃是他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煅烧时,被烟薰出来的眼病,与此绝没有半点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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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只需用那蜈蚣精的躯体借形藏身,那猴儿断然无法看出其中端倪,尽管放心便是。”
“话是如此说不假,只是即便没有火眼金睛,齐天大圣何等手段,任某的手头如今也没件趁手的兵器,只怕难以匹敌,不如菩萨帮我一把。”
任以诚袍袖一挥,取出了金刚石,争锋宝刀,绝世好剑悬在云端。
观音菩萨定睛观瞧,诧异道:“施主好大的造化,此石世间罕有,这一刀一剑也均有灵性在身,福源深厚。
无奈何,贫僧不擅炼器之道,帮不了你。
若想炼成这一对兵器,三界中唯有太上老君有此本领。”
“那就烦劳菩萨代我去说个人情可好?”任以诚暗忖对方这话倒也在理。
遥想那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和猪八戒的上宝沁金钯,其实都是出自太上老君的手笔,无不是稀世的珍宝,旷世的神兵。
观音菩萨摇头道:“佛道有别,贫僧却是没这个面子,你若当真有心,此事还需着落在取经人的身上。”
任以诚无奈一叹:“菩萨您这可真是铁公鸡,一毛都不拔啊!
也罢,那就请菩萨允任某个人情,也好让我便宜行事。”
“这个倒是简单,就以此为证,贫僧允你一次心想事成。”观音菩萨点点头,伸手从杨柳枝上摘下一片叶子,交给了任以诚掌。
任以诚终于是心满意足,拱手道:“多谢菩萨,任某定当不负所托。”
“取经人将至,施主万望小心。”
观音菩萨又叮嘱了一番,旋即调转云头,回返南海而去。
任以诚待菩萨远去后,思忖一番,忽地手掐诀,口念咒,使了个‘呼风唤雨’的神通。
霎时间,方圆百里内冷风四起,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随后。
他一念而动,展开风雷遁术,径直往东去,转瞬万里,钻进了东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