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郊,一抔黄土,逝者已矣。白骨如山忘姓氏,过往陪红尘。唯少女一人站立,轻叹一声,端过酒杯手一甩,热酒便是撒了上去。
几辆古朴的马车停在一处,小书童跟在青衣公子旁边,看他家公子望着远方出神,而该来的人还不来,不由鼓嘴气道,“那个安安真讨厌!公子亲自来送她,她还摆架子不见人!”
君夜行睨他一眼,笑叹,“安安拜拜故人,我也是等得的。”心中不由心疼,那个傻丫头,他哪里需要如此……
说话间,已是银铃笑声传来,“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让君大哥等?”便是紫衣翩然,已落到众人面前,落落大方巧笑嫣然,让人耳目一亮。
君夜行微微失神,苦叹不绝。若是简豫在此,她必是飞扑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唉,可叹可怜,为什么到处都有那个人的影子呢?
上前几步握住她冰凉的手搓了搓,才暖和一些,不由疑道,“安安,你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见你手这么凉的。”
因为血凉啊。心中轻答,眼眸一闪,收回手背到后面,“估计是伤还没有好完全吧。”回头看了看,便要上马车,想了想,又弯身靠近君夜行耳边,低声道,“君大哥,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七殿下对你斩尽杀绝。”不待他回答,便又轻声笑,“反正京城还有一堆摊子等着我,我回去也不吃亏。”
君夜行手一紧,突然抬目,厚重茱萸纹嵌金丝帘已是慢慢落了下来,盖住了那张千娇百媚的小脸。
她说要进京,不能由着七殿下撤了他君夜行的商号……可是实际情况呢?
鸦色苍天如盖倾扣,马车远去,他目色渐转悠远,低眉一声凉笑。这个少女,离他越来越远了。
京城贵胄之地,一别经月,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争吵吆喝,卖艺杂耍,彩旗招摇,竟真真繁华如斯。
马车在一座檐坠轻铃的四角楼宇前停下,安安跳下马车,抱着胸站在车前打量四周。后面的伙计纷纷下车,把货物
搬往楼上。
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摸着两撇山羊胡,对着安安弯腰笑,“洛小姐,要不要进去喝杯水?”
安安扭头看他一眼,扑哧乐了,猛地倾前揪住他的山羊胡,疼得中年人龇牙咧嘴又不敢说话。而她摇摇摆着手指道,“干嘛?我又不是流浪汉,在京里可是有地方住的。”
得意地一拧眉,道,“不只是你家公子了不起,我在京里,也是有不少产业的。”她伸手指着远方“承恩楼”的彩旗,笑道,“看到没?那可是本小姐最得意的了!”她的情报网最完善的,便是那座茶楼了。
中年人欲言又止,而那少女已经蹦蹦跳跳要走开了。他忙上前拦住,赔笑道,“洛小姐自然好本事,只是连日赶路,洛小姐还是先休息一下,缓口气比较好。”
一把拍开他的手,安安是多敏感的人啊,当下一凝眉,眯着眼睛笑问,“张伯?君大哥要你瞒着我一些事,对不对?”
被唤作“张伯”的中年掌柜更为难了,低着头不敢与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对视。
安安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勾眼冷笑,“没关系,我自己看!”便再也不睬他们,转身走得极快。
安安不是承受不住打击的,她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底京城发生了什么,让君夜行那么排斥她进京?
张伯在后面望而兴叹,楼里迎出人,端着账本苦着脸,“张伯,‘承恩楼’已经抢了公子商号下好几批生意了!”
张伯急的忙嘘声让他不要说了,但还是被已经走出老远的姑娘听到了。退回到他们旁边,笑盈盈地弯着水眸,葱白玉手从他手中端过账簿,仔细看。
陪衬的人又是奇怪又是叹气。奇怪的是,公子怎么如此信任安安,连生意的事都不排除她?叹气的是,公子走前就叮嘱,要安安少操些心好好养身子,结果刚到京城事情就找上门了……
安安就站在楼前,也不应人要求进去休息,就那么一页页地翻着查看。过往的来人都很好奇地往这边看,不明白一堆
男人怎么围着一个少女,还一脸忐忑的表情。
与他们的担惊受怕不同,安安自始至终笑吟吟的,完了合上簿子在手中一拍,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好像,‘承恩楼’已经不是以前的茶楼了,哦?”
众人面面相觑,“承恩楼”在京中三年时间便名气大涨,如今气势嚣扬,也是有本钱摆在那里的。
少女凉声继续,“好像,‘承恩楼’已经易主了,哦?”
她脸上笑里藏刀,声调上扬的弧度诡异,一时间,没有人敢主动接口。
而安安也不再和他们废话,直接走远去,“哼!借花献佛!一个个都把我当傻子么!我倒要看看,请来的都是些什么佛!”
“承恩楼”前,紫衣少女仰头看着头顶的匾牌,嘴角浅弯的弧度越来越深,看的进来进去的客人一阵寒碜。楼里灵敏的老伙计跑出来认出来人,脸色发白,忙爬上楼去请掌柜。
而安安才不理他们如何反应,斜身跃起,一手擦过匾牌,手腕翻转使力,身子在半空中翻了一圈,借力再往上掠了半分,脚尖直接踩到了匾上,巧力略施,脚下重重一跺,尘埃落了一空,端看下面的众人目瞪口呆,捂着鼻子咳个不停。
安安手脚并推,匾牌晃动,尘土落得更加多。不多时,哐当一声重响,黑底金字狂草的匾牌重重砸到地上,而少女张扬地一脚踩在匾上,手指往前一伸一垂一点,肆意笑道,“好个霸王生意!让你们老板出来,看看我是谁!”
“承恩楼”向来商运亨通客源不错,掌柜在里面一听居然有人挑场子,气得立马跳起来,招了一批打手便出去,想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大胆。下楼的时候,又想了想,招来小伙计去通知大老板。
而当他出了楼,一看到闹事的人明眸皓齿言笑晏晏,挑衅地对着自己翘眉,正是自己昔日的“主子”。当下里人仰马翻,吓得差点晕过去。
干巴巴地张口傻笑,却不知该怎么称呼。暗暗抹汗,幸好自己聪明,去通知了大老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