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一瞬的心慌之后,萧玖璃镇定下来,淡淡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你我素不相识……”
白逸羽死死攥着她不放,凤眸黑黑的没有光,一层薄雾遮挡住眸底涌动的情绪。
“公子,你认错人了。”这眸光刺疼了萧玖璃,她垂下眼帘不再看他,竭力想忽视萦绕在鼻端的紫金花香,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白逸羽也不说话,攥着她就开始走,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衣袍鼓着风,比寒风还要冷。
“你……”萧玖璃刚想说话,“聒噪”,白逸羽轻哼一声,攥着她的手加大了力度,步子迈得更大。
萧玖璃的话咽了回去,心里低叹一声,始终要面对,那就做个了断。
“小哥,你的马不要了?”卖马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用不着了!”白逸羽头也不回,直接冲进马市旁的一家客栈,上楼踹开角落里一间客房,将萧玖璃攥了进去。
萧玖璃脚下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小二就冲了进来,“客官,你们……”
白逸羽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小二怀里,冷喝一声,“出去!”
小二冷得打了个哆嗦,抓起银票慌忙退了出去。
白逸羽衣袖一拂,门瞬间关上,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负手向着萧玖璃走过来。
萧玖璃情不自禁就往后退了一步。
白逸羽再往前,萧玖璃吸了一口气,再退几步,身子抵在了床边,皱眉轻呼,“殿下……”
白逸羽停在她身前半步远,静静盯着她被风沙刮伤的脸,突然将她推倒在床塌上,伸手去扯她的棉裤。
“你要干嘛?”萧玖璃心里一慌,忍不住叫了起来,拼命挣扎,想要躲开他的手。
白逸羽这才发现她的手腕缠着绷带,一把抓过她的手,想要仔细查看,却被萧玖璃强行抽回。
趁他愣神的一瞬,萧玖璃刚要起身,白逸羽欣长的身子压上来,低喝一声,“别动!”
白逸羽一把扯开她的棉裤,看着中裤上浸染的血渍,眉头一蹙,眼眸一暗,刷地撕开那裤腿,扯下绷带。
身下一凉,萧玖璃身子一颤,她刚要发怒,白逸羽在床前跪了下来,头低下去,手抚在她大腿伤口处,呆呆看着她腿上那个大窟窿。萧玖璃的怒火一下就熄灭了。
随即,白逸羽抬头看着她,微润的凤眸里翻滚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萧玖璃还在想要如何撒谎骗过他,白逸羽猛地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解开她手腕上的绷带,看着她割腕留下的刀痕,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南荣人不太好对付。”萧玖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异常。
白逸羽并不说话,也不看她,只从怀里摸出伤药和绷带,埋头为她重新包扎。他的指尖打着颤从那伤口上缓缓滑过,萧玖璃的心也随之轻轻地颤着。
屋子里陷入一片诡异的静默。
处理完伤口,白逸羽拉过被子将萧玖璃盖上,起身坐在床榻上,直直地看着她。他漆黑的眸子宛如黑色的宝石,闪着瑰丽的奇光,瞬间将她卷入无尽的深渊。
萧玖璃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眸光。
“我会给六皇兄写信,告诉他你以后就留在平州城了。”良久,白逸羽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话语却是不容置疑。
“属下如今是六皇子的人,怎能不回京城?”萧玖璃一滞,慌忙抬起头。
“他的人?”白逸羽眉一拧,话音一冷,“既然是他的人,你为何要私自来这平州城,又为何要孤身一人前往南荣都城救我?”
“属下是来看马耳的,没想到那夜一进城就遇到南荣的弓箭手将他们国主的信函射在城门上。”萧玖璃声音渐低,“当时情况紧急,属下怕跟丢了人,来不及通知马耳……”
“我已不是你主子,你何苦在意我生死?”白逸羽话音又冷了几分,而那眸光逼人,似要穿透她的心。
“殿下曾救过属下,属下只是报恩……”萧玖璃低下头,喃喃低语。
“报恩?”白逸羽一挑眉,轻哼一声,“既然你救了我,既然你的血肉已融入我的生命,我就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殿下,你误会了,这伤都是南荣人弄出来的……”萧玖璃心里一急,“属下必须回京城!”
若说此前她尚不知道他就是小七,为了面具人的命令,为了自己的性命,为了妹妹,她自然很乐意留下。可如今,她明知道他是小七,明知道他在对自己隐瞒身份,她如何还能留下?
早在护卫营的时候,早在她为他换上裙装的时候,早在她默许他唤自己“玖儿”的时候,萧玖璃就很清楚,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小七!
可是,心悦又如何?她越是知道自己心悦他,越是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她和他,都注定会成为皇家护卫,怎么可能有以后?更何况,她每年被迫服用面具人给的奇香丸,早就变得不男不女,她有什么资格心悦他?
尤其是如今,当萧玖璃知道白逸羽就是小七之后,她的感情更是只能藏在心底。她只想离开他,哪怕是面具人会停了她的药,会要了她的命,她也不愿留下。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做会害他的奸细!因为,他是她的小七啊!是她那么在意的人!
“我不准!”白逸羽猛地扣住萧玖璃双肩,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从今以后,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别想丢下我,我也不会再丢下你!”
“殿下,你已经把属下送人了!”萧玖璃大骇,不知他抽了什么疯。
“我不可以反悔?谁让你自己要来平州招惹我?!”白逸羽霸道地将她圈住,“现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把你给他,我要将你留在身边,你认为你有资格说不?!”
“属下对殿下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殿下还是请回吧!”萧玖璃咬咬唇瓣,圆圆的杏眼干净清澈,眸底闪着藏不住的伤色。小七,既然你选择隐瞒,那我也装作不知,从此后,天涯陌路,各自珍重。
“可有可无?”白逸羽不放过她任何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自然听出她话里那一丝委屈,也将她想要隐藏的哀伤看在了眼里,脑子一转,隐隐猜到了原委,却未点破,拉着她的手紧了紧,“在你心里,他比我重要?”
“六皇子如今是属下的主子,自然重要。”萧玖璃硬着心肠说着硬话。
“很好,你很好。”白逸羽放开手,眸光依旧死死锁住她,“只要你看着我的眼睛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就走!”
萧玖璃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他眸内情绪层层叠叠,眸光明明灭灭,让她心神一荡,还未开口,眼底就泛起一层薄雾,要离开他的话,在这一刻竟如此难以说出口,心就像被凌迟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白逸羽也不催她,只是静静看着她,似要将她的心事看穿。
“属下心里,六皇子是主子,比谁都重要。”良久,迎着白逸羽的视线,萧玖璃痛苦地说出这么一句,刚一说完,就像用尽了全身力气,背一下就驼了,头也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比谁都重要?”白逸羽垂眸凝视,将她的纠结尽收眼底,“胜过你从前的伙伴?”
萧玖璃垂着头不吭声,手指蜷在一起,面色发白。
白逸羽心里明镜似的,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戴在脸上,换了一个萧玖璃无比熟悉的声音,“玖儿,你真的要离开我?!”
萧玖璃猛地抬起头,脸色惨白。如果可以,她宁愿他不要承认他便是小七。
“玖儿,你早就怀疑了吧。没错,我就是小七!”白逸羽取下面具,眸光微闪,“瞒着你,我也有苦衷!”
萧玖璃紧紧咬着唇瓣,不吭声。白逸羽明白她猜到了他身份,这会子心里多半闹着情绪。
“当年我母妃以死自证清白,保住我一条命,父皇不喜我留在他身边,暗中命人将我带出宫送去天山。天山派掌门系我外祖故交,为了确保我能文武双修,私自将我送回京城,易容后交给护卫营的教头朝昆。”
白逸羽难得地向她解释,声音低得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那些年,我白日和你们一起习武,夜间则跟着不同的人学习天山武学、奇门八卦和治国之理。偶尔我也会去天山,在父皇派去的人前露个面。一年前,父皇要召我回宫,朝昆便安排了那场意外,瞒过众人,恢复了我的皇子身份。”
“此事牵扯太多,稍有不慎,便会连累无辜,所以我并未告诉你。皇兄们都是人精,哪怕只一个眼神不对,都可能泄露秘密,我想留下你,故而狠心刺断你的手臂。”
萧玖璃依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