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一条心?
曜灵摇了摇头,听吕大人提到,当年新帝即位,泓王出力不小,所以泓王所得今日之风光。自己虽已不能支撑,世子却深受皇上信任并得屡得重用。
泓世子每年出京办事,若太后信不过,怎能任由其自由出入?
好比宁王,出个云南就比登天还难。
思来想去,曜灵心里结成了乱麻,直到青桃回来,她依旧没有解开这个迷团。
“姑娘回来了?”青桃笑嘻嘻地进来“庙里怎么样?那几个丫头肯回去么?”
曜灵摇摇头,不欲多谈,青桃知趣地换了个话题:“这茶水怕已经凉了,我替姑娘新沏一壶去。”
青桃又出去,曜灵闷坐在屋里,心想也不知叮当的事办成了没有?
不过一柱香时间,叮当从外头进来了,脸红气喘,进门就叫了一声:“尹姑娘!”
曜灵心下一跳,忙问:“怎么?”
叮当不说话了,只微微点了点头。
曜灵长吁一口气去,顿时心下松快起来。
叮当走上前来,凑近她耳朵道:“如意庵的事说了,姑娘托带的话,也一并带到了。世子爷说了,相信姑娘的话,先这么办。不过若一会儿得了空,必要上门来请教姑娘。”
曜灵笑了,娇波流慧,皓齿流芳,叮当看在眼里,暗自赞叹。
槐夫人的东西,配上这姑娘,倒也不算湮没了,世子爷好眼光。
原本不知道这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没有爷的位置。
青桃送茶进来,看见叮当来了,高兴地道:“怎么姐姐有空过来?正好我泡了荷花茶,姐姐也一并品品如何?”
叮当瞪她一眼:“你也是个没眼色的!姑娘的茶,咱们如何用得?”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青桃立刻就抿嘴笑了,赶紧向曜灵陪不是道:“是我错了,请尹姑娘责罚!”
曜灵脸红起来,早将脸偏过去,岔开话题:“世子昨天说叫我留下,只为等御史大人来罢了。也不知太后又有了什么新主意?御史大人又将于何时能到?”
叮当敛了笑,脸色阴沉下来,左思右想之下,方小心回道:“说是今儿能到。至于太后的主意,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青桃放下茶盘,孔雀绿釉青花鱼藻茶钟里,细细斟上一杯,请曜灵品用。
曜灵接过手,呷了一口,果然清美湛香,有股雅然悠淡的芬芳。
“这是我亲手窨的,也不知道姑娘喜不喜欢。不过今年荷花开得好,朵儿又大又壮,香气也浓,我觉得,应该不坏吧?”青桃说着,急切看着曜灵,眼神中充满渴望,如同孩子做了自己擅长的事,期待大人的赞许一般。
曜灵放下茶钟,冲她笑道:“很不坏!茶色清亮,唇齿留香。这器具配得也好,看着就叫人眼前一亮!”
说着话峰一转:“既然今年的花这样好,若再吊点莲花白出来,岂不更好?”
青桃眼前一亮:“酒?那敢情好!世子爷若知道了,一定欢喜!”
叮当哈哈大笑:“果然是京里出来的!”
是啊,提到莲花白,曜灵就有些想家了。
“湖上还有正绽放的新鲜荷花么?”为驱赶乡愁,曜灵赶紧说话。
青桃立刻出去叫个小丫头进来:“去看看园子里池上,可还有荷花开着?若有,叫个船娘下去,都采了下来!”
曜灵忙拦道:“不必都采,只要花蕊就得!”
小丫头去了,一时回来复命:“还有不少呢!已叫了船娘去摘了!”
青桃满意,又拉住曜灵问长问短,总之是要知道,这莲花白是个如何制法?
“你问她哪里知道?若要问酒,还该找我才是!”突然,隔着窗棂,有人笑着说话。
一听这声音,屋里三人便都知道,是岑殷来了。
“听见莲花白了,爷果然来得快!脚下带风了吧?”叮当笑着上前揭开帘子,果然是岑殷,穿一套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闲闲适适地进来了。
曜灵起身行礼,青桃则跟随而至。
岑殷微微蹙眉,怎么她还这样见外?
“罢了,坐下说话吧。”他摆了下手,转头去问叮当:“才你们说什么莲花白?”
叮当有意玩笑:“不过是说,若在京里,这时候就该喝那个了。去去水汽,也杀杀暑气!”
岑殷眯起眼睛来,眼中有兴奋的光亮闪动:“可不是?风窗露槛,遥望碧池,宫阙巍峨,金霓陈彩,绿荷含香,芳藻吐秀,灵台宽敞,暑气全消。若再来上一盏莲花白,配上京里出名的新出缸的清酱肉,再来些嫩藕新茨实…”
曜灵与青桃互视一眼,皆掩口而笑,叮当则快人快言,口中啧啧有声道:“说起这个来,咱们爷的话就止不住了!”
岑殷瞪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良景美酒相配,正是人生快事也!”
叮当更笑:“还少一样呢!无人作配怎么使得?一人不饮酒,爷怎么忘了这个规矩?”
曜灵清了清喉咙,回身问青桃道:“你才倒的荷花茶呢?还热么?怎么不给世子爷斟一杯?”
叮当吐了吐舌头,拉上青桃道:“爷的茶就劳烦姑娘了,我跟青桃姑娘还有话说,先退下了!”
曜灵顿时脸红了起来,岑殷只笑不说话,待人出去后方轻轻道:“这几个丫头被我纵得没了规矩,请姑娘担待些吧!”
曜灵无奈只得亲手斟茶,岑殷忙道不可:“怎么真叫姑娘动手呢?我自己来吧!”
曜灵好笑,一个世家子弟,只怕岑殷长到这么大,茶壶口向哪儿开都不知道吧?
“不过一杯茶罢了,爷救我两回,我不过举手之劳,倒杯茶而已,又有什么劳烦?世子爷只管坐下吧!”
岑殷知道,叮当和青桃出去,门外必可放心,这方低声问曜灵道:“赵大人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曜灵早知其过来,必问此事,见果然如此,不觉笑得璨然,便将早上在游廊里听见赵吕二位大人的谈话的事,说了出来。
岑殷听着,自管自喝着茶,最后见曜灵说赵大人全然没有自己的主张,只以吕大人马是瞻时,竟好笑地咧开了嘴。
“这位大人可不就是这样?多少年下来也不曾改的!”
岑殷放下茶钟,摇头晒笑。
曜灵却正色起来:“多少年下来都是这样,可却多少年也不曾受累于此!世子爷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岑殷心底嗖地一是紧,顿时就沉了眼眸,俊美英朗的面容瞬间冷凝。
是啊,没有本事,却能坐稳提刑按察使的位置十年之久!
是真没有本事,还是很有本事却叫人看不出来?!
看来出来,才是真本事呢!
曜灵且不说话,眉目间光华流转,看向岑殷。
岑殷沉默片刻,方道:“继续说。”
“如今赵大人老老实实一句话,只听吕大人的便罢了。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过后又听青桃姐姐说,世子爷建别院这块地是赵大人原有的,当时没觉得什么。”曜灵又将如意庵里,云儿的话复述一遍,然后问道:“敢问世子爷,提刑按察使一年能有多少俸银?赵大人能有这样大的手笔不能?若不能,那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岑殷边想,边慢慢开口:“赵大人在这里根基甚深,十年下来,该打通的关节应都打通了才是,也不枉费他每年的政绩考核都是优良了。赵夫人的话,娘家本是通洲,好像也不是什么大户,应该不可能有多大的富贵。”
曜灵一字一字,轻吐慢言:“所以,赵大人的实际家境比帐面上的要好。不过赵夫人的上万两衣服帐,倒也不全是给自己做的。”
岑殷又是一惊:“这你如何能知?”
曜灵笑了起来:“尺寸大小不一,还能是一个人的?”
岑殷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竟没意识到这一点,成个呆子了!”
曜灵嫣然道:“衣服帐本是内院的事,世子爷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岑殷见其笑得娇憨柔媚,腮上如生桃花,看过来的眼光便顿生柔情。
曜灵不敢再玩笑,低了头让开对方炽热的目光,口中又道:“世子爷这块地,当初买下来时,是谁经手?”
岑殷心头一冽,收回心思,想了想道:“当时要得急,我也没理,赵大人说他有,我便取了地契付了银子,经手?大约是这里的大管事吧?不过二年后他就告老放出去了。”
曜灵紧逼一句:“可是按当时的市价?”
岑殷如梦初醒,一个激灵从脑中打过:“你是指…”
曜灵忍不住冷笑:“赵大人这样精明的人,自然送礼也要送得叫人心服口服,且是外头一点儿痕迹没有呢!这也就难怪,他的政绩能那样好了!”
岑殷不说话了,此时天气已不再炎热,屋里更是森凉,可他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来。
赵留德!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自己一时大意,竟上了他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