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檬的视线朦胧,周围似乎都是雾蒙蒙的,似乎她一眨眼,就会有水涌出,仰起头,望向头顶的白色天花板,隐忍着泪水,可是似乎都没有用,泪水依旧沿着眼角滑落,动作十分慌乱地拿起桌子上摆放着的面巾纸擦掉,整理了心绪,平稳了心情,强迫自己挤出一抹微笑,伊檬知道,她此时的笑容肯定比哭还难看。
下班后,伊檬并没有回到公寓,而是去了B市最有名的“四季”酒吧。
酒吧里热闹非凡,与外面街道上的阴暗冷清形成鲜明对比,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动着腰肢,若有若无地蹭着异性的身体,发出一些令人暧昧的信号。
伊檬坐在吧台上,向酒保要了一瓶烈酒,一杯一杯的往口中灌,是的,不是喝,是灌!
她在B市并没有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在Q大读研的那两年,舍友都是本地人,都不在宿舍住宿,而她整天整天奔波于学业和工作之间,并没有多少时间去交友,性子又淡漠,别人与她相处似乎总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以至于毕业后都没什么朋友,有的只是点头之交。
而在社会的三年,人心叵测,各有各的秘密,谁会用全部的真心来和你相处?
所以她很孤独,很孤独,从小到大,她的朋友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有时欧阳会揶揄她:“伊檬,我十分怀疑你是怎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性格冷淡,朋友朋友只有那可怜的两三个,啧啧,来告诉姐姐,你是怎么在社会上立足的?怎么爬到华腾财务总监的职位上的?”
伊檬趴在吧台上,迷离的眼眸盯着面前的酒杯,嘴角上扬,极尽伤感的笑容尽是那样的魅惑人心。
在迷醉的酒吧里,伊檬身上披着米色风衣,里面只穿着一身职业套装,十分严谨规矩,与舞池里衣着裸露的女人的穿衣风格不一样,似乎与酒吧不搭调,却又是那样的引人注目。
而伊檬清丽的脸庞微冷,偏偏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生怜惜的气息,惹得周遭男生蠢蠢欲动。
有男人接近,坐在伊檬身旁的座位,扬声对酒保说:“给这位小姐调一杯‘初次相识’。”
酒保熟练的手法,没一会儿就将‘初次相识’完成了,然后放在伊檬面前。
伊檬望着红红绿绿的‘初次相识’,熏熏然的杏眸半眯着望向身旁的陌生男人,嘴角一勾,声音清冷:“谢谢。”但始终未碰那只酒杯,她深知其中险恶。
陌生男人嘴角上扬,似乎很有风度地说,“不客气。”
伊檬回头继续喝着闷酒,一口一口地灌。
陌生男人只是看着伊檬,良久才说:“你有心事?”
伊檬不答,依旧仰头灌酒。
“看你的穿着应该是上班族,为工作烦心还是情感方面?”
伊檬依旧默然。
“在这气氛醉人的酒吧里相遇,相信我们可以来次难忘的邂逅。”陌生男子说着,就将粗糙大手搭在伊檬的肩上,暧昧地来回摩擦。
虽然伊檬有几分醉意,但是大脑还是清醒的,她侧头看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忍住漫上喉咙那股恶心感,冷笑一声,肩膀一侧,试图躲开那只令人作呕的手掌。
可是怎么能躲得开呢?那只手简直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在身上弄不下来。
伊檬的神色此时冷得如寒冬腊月,连同声音也寒得要命:“放手!”
陌生男人几乎卸掉自己所有的伪装,露出极其猥琐的面孔,听到伊檬的话,不屑的嗤笑一声:“不要再故作矜持了,来酒吧的人除了买醉还有做.爱……”最后的尾音暧昧得拉得很长。
伊檬感觉胃里有东西在翻滚着,似乎要冲出喉咙似的,很不舒服,她将放在她肩膀的手一把推开,拿出钱包准备结账。
可那男人完全不买账,以为伊檬答应他准备共度良宵,于是大胆地将手放在她的腰部。
伊檬打掉放在她腰间的手,准备走人时,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她面上一喜。
“梁姐!”伊檬在看到她后,心突然间安定了下来。
梁姐扭着纤细的腰肢,缓缓前来,纤纤玉指拨弄了一下卷发,风情十足:“这位先生,她是我的朋友,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就不劳烦您了。”
言语巧妙,既化解了男人的尴尬,又解救了伊檬。
男人冷哼一声,讪讪离去。
伊檬暗暗松了一口气,向前一步,“梁姐,谢谢了。”
梁姐一脸嫌弃地看着伊檬,左手捂着鼻子,右手扇着周遭的难闻气味,“你是喝了多少酒,出口就这么大的酒味儿。”
伊檬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也没喝多少!”
梁姐的视线瞥了眼吧台,上面倒着两只空瓶子,没好气地瞅了眼伊檬,“还不多?两瓶那么烈的酒都放倒了,你还想怎么样?”
伊檬默然不语,很识相。
“你跟我来,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你喝这么多肯定不能开车走。”
伊檬忙道:“不用了,我可以打车。”
梁姐冷笑,“怎么,你也想成为B市□□少女的受害者?我不介意多出一名来。”
伊檬顿时感觉后脊一凉,梁姐的话总是那么冷,简直要冻死人了。
梁姐说:“跟我来。”
“我还没结账,等会儿啊,先结了。”说着,伊檬开始打开钱包拿钱。
梁姐伸手一把拿过钱包,对酒保说:“记我梁姐的账上。”
“诶,好的,梁姐。”酒保似乎很兴奋。
伊檬耸了耸肩,于是跟着梁姐来到酒吧的一个包间里。
梁姐走前说:“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处理一些事再来接你走,这钱包先放我这儿,省得你不辞而别。”
伊檬望着极其安静的包间,与外面音乐震耳欲聋的酒吧厅很明显的区别。
梁姐,全名梁影,是伊檬屈指可数的朋友里的其中一个,也是在B市唯一的朋友。
梁姐是公关界有名的高人,公关手段十分高明,有许多公司的危机公关,大多都找她来处理。
她第一次见梁姐,是在三年前的餐桌上,她是陪上级领导来应酬的,梁姐是公司请来的公关,专门解决当初公司的品牌危机。
其他公司老总总是用各种理由灌她酒,那时实在是喝了许多酒,胃里火辣辣的,直干呕跑卫生间,当她再次从卫生间出来时,梁姐在餐桌上替她说话,替她挡了之后的敬酒。
为此,伊檬很感激她,事后她问梁姐,为什么为她挡酒,毕竟她们只是陌生人。
梁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眼神。
她不解,问什么样的眼神时,梁姐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伊檬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感受到了隐藏在深处的悲伤,蚀骨的哀痛。
之后遇见的次数多了,也不知不觉地成了朋友。
包间里,伊檬坐在沙发上,揉着额头,脑袋很痛又很昏,好像真的喝多了。
突然,胃里一阵翻涌,伊檬捂着嘴奔出包厢,找到卫生间,一阵呕吐,过了一会儿,胃里才舒服些许,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漱了漱口,才离开卫生间。
回包间的路上,伊檬的脑袋似乎更昏了,脚下平坦的楼道时近时远,走路有些虚浮,漂浮不定。
伊檬敲了敲头昏的脑袋,似乎酒劲儿上来了,刚才喝得两瓶烈酒起反映了,意识却很清晰,看来酒能消愁是错的,她苦笑一声。
在拐角处,伊檬浑浑噩噩地扶着墙角走,下一秒,却撞进了一个生冷的胸膛。
伊檬措不及防,捂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十分懊恼,抬眸却跌进一汪深邃的幽井之中。
她愣了愣,南柯?是南柯?没看错吧,她闭上眼又睁开,眼前的面庞东倒西歪,却十分清晰,心中无力哀嚎,又被他撞见了,不知道又会被他恶意中伤成什么样,她在他心里的印象估计要降为负分了。
她可不可以装作没看见?装傻充愣地走过去?
南柯望着面前脸颊泛红,明显喝醉的女人,眉心紧皱,薄唇紧抿,语气颇有些不悦,“你怎么在这儿?还喝得烂醉?还有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长能耐了!”
伊檬抚额,脚步却向后退了好几步,倚着墙,她怕她腿一软跌倒在地,又在他面前出丑。
“总经理,现在是私人时间,不在您的管辖范围之内吧?”她喜欢他的说话语气,像是在训斥小朋友似的,明明他们是同龄。
南柯冷笑,“不错,牙齿依旧很尖利,意识还算清醒,记得现在和你说话的人是谁。”
伊檬低头,声音很低:“总经理,让个道儿,我要走了。”她必须扶着墙走,而南柯正好挡着她的道。
南柯低眉看着走路都乱晃悠的女人,居然说要回去,恐怕还没走到家,就被人拐跑了。
“走吧,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