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隐皱了皱眉,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有点不忍心在这个时候责怪关卿卿,在把关卿卿抱起來前,他把浴巾搭在她身上,遮住了那些关键部位。
关卿卿将手勾在杨隐的脖子上,神情凄然地说:“我不会破坏你和蕴秋的,只是,剑平走了,你再疏离我,让我觉得自己活得很悲哀,我要的不多,只要寂寞的时候,你能给我一点点安慰就好!”
杨隐心里叹息着,他何尝不觉得关卿卿可怜,明明不喜欢经营管理,却要整天面对商场的尔虞我诈,爱的男人死了,喜欢的男人又近不了身,表面的光鲜亮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啊!
“不要胡思乱想,有时间我会來看你的!”杨隐将关卿卿放入浴缸的时候,似是而非地回答她。
关卿卿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杨隐伸手帮她拭去:“我在外面等着,你好了叫我!”
长长的落地窗外,是r市璀璨的夜色,灯光将杨隐颀长的身影映在玻璃上,面容有些模糊,像他此时模糊不清的内心,他一会儿想着沈蕴秋现在是不是一个人在流泪,一会儿又担心关卿卿接下來几天怎么行动,烦躁袭來,他点了一支烟猛吸着,想籍此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压下去,再压下去。
一支烟抽完后,盥洗室里的关卿卿仍沒有声音,杨隐走到门边轻轻地敲了敲:“卿卿,洗完了吗?”
“你回去吧!我单脚应该也能行!”里面传來关卿卿无精打采的声音。
杨隐犹豫着是不是要推门进去,手在门把手上停了许久,最终还是狠狠心放了下來:“那你自己当心点,我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我24小时都开机的!”
盥洗室里一片寂静,杨隐等了一会儿,心里有些痛,但他还是只轻轻说了声“晚安”
。
回到家,沈蕴秋已经睡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沒有像以前那样在客厅里等杨隐回來,也沒有给他留着灯,似乎在告诉他,她并沒有准备他会回家,杨隐叹着气去洗了澡,在客房睡下。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烦沈蕴秋的这种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她只要一生气或是有什么心事,总一个人躲起來,好像那样就能把问題解决了,每当这种时候,她面对他的表情总是一种清浅得看不到内心的样子,仿佛是无所谓,又像是疏远,总之,让杨隐觉得很挠心。
虽然沈蕴秋一直沒有明说,杨隐能感到,她对自己与关卿卿的关系是有所察觉,至少是有所防备的,但在杨隐看來,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在拒绝关卿卿一次次的接近,沈蕴秋应该相信并支持自己才对,而不该用这样任性的方式让大家都难堪,毕竟关卿卿是一片好意來提供帮助,怎么可以扔下客人一走了之,让人下不來台呢?他打定主意,这一次不再去哄沈蕴秋,要让她自己醒悟到错误。
沈蕴秋醒來时,天还沒有完全亮,太阳刚刚从海平面上露头,海天交接处伸展出长而无边的红光,将凌晨黑蓝色的天幕照出一圈圈的光晕。
看着身边空空的,沈蕴秋眼里沁出一滴泪,她马上抬手擦净,起床走到窗边,看到杨隐的车子停在院子里,她重新回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床,想到了什么?立刻冲出卧室往客房跑去。
杨隐睡得并不安稳,沈蕴秋推门进來时,他就醒了,听着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他心里有一丝窃喜,觉得自己还是做对了,她毕竟放不下自己,也会來主动认错。
沈蕴秋在床边站定,看着背对她侧睡的杨隐,心里一阵阵的难过,这就是她的丈夫,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原來,在他的心里,她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会时不时地就开下小差,而且那样理所当然,那些承诺言犹在耳,可他却总是不自觉地游离在其他女人身边,不论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让沈蕴秋觉得心被撕扯着疼,她已经努力试着让自己麻木了,可他却当着关卿卿的面这样喝斥自己,并那样无视自己存在地带着关卿卿扬长而去,沈蕴秋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悲哀了。
杨隐的背因为长时间醒着维持侧躺,开始有些僵硬,手臂也有些麻了,他不知道背后的沈蕴秋究竟在干什么?他能听到她呼吸的声音,却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忽然无端地害怕起來,这种被沉默压迫着的慌乱,随着窗外越來越明亮的光线,一起刺进他心里,并且搅动着翻起一阵阵的颤栗
。
当他终于听到因为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声音时,却发现那是沈蕴秋往门口走去,他再无法让自己这样躺下去,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房门。
沈蕴秋手刚碰到门把手的时候,杨隐拦在了她跟前,他声音低沉,神色犹如受伤的小兽:“为什么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要出去!”
沈蕴秋不想看他眼睛里要冒出來的火,将自己的头埋下去,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希望我说什么?做什么?”
杨隐被她这种安静的固执激得火起,可又对她束手无策,他涨红着脸,用双手将她的脸捧起來,低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來,不要老是用这种安静的方式來折磨我!”
沈蕴秋咬了咬自己有点发白的唇,轻声问:“我说出來有用吗?”
杨隐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心里那种无处可逃的矛盾像是被狠狠踏了一脚:“你不说怎么知道有用沒用!”他意图掩饰自己心里的慌乱与挣扎:“我们俩的时候,你要怎么闹都行,可是昨天客人在,你却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不觉得过分了吗?你就不想解释一下!”
杨隐越说声音越低,尽管心里想了很多遍,认为沈蕴秋做得不对,可是一旦真把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竟是这样的虚弱不堪一击。
沈蕴秋轻轻掰开他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我觉得说了也沒用的理由,你和我的想法不一致,说多了无非是争吵,我不喜欢争吵!”她说完就要去开门。
“不许走!”杨隐吼道:“争吵有的时候也能把问題辩出个结果來,你这种方式只会让我们之间的问題越积越深!”
沈蕴秋闭眼咬了下唇,返身到床边坐下:“好吧!那么我们摊开來讲!”
杨隐看着沈蕴秋平静的脸容,心里再次感到一种丢失了什么重要东西、却又想不起來的茫然,他不喜欢看到她沉默不语,也害怕听她可能要说出來的话。
沈蕴秋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杨隐说:“我不喜欢你跟关卿卿之间的这种关系,也许你会说你们沒什么?我应该相信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做不到
!”
沈蕴秋如此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杨隐一下沉默了,心里一直晃來荡去的感觉一下沒有了,他终于确切地知道她很介意关卿卿的存在。
“我知道了,我尽量只和她保持工作上的接触,不与她有私下接触!”杨隐喃喃地说。
沈蕴秋想,也许这就是婚姻,自己正在做的就是大多数妻子维护婚姻的一种方式,她不是很肯定,只觉得此时此刻,既然话已出口不能再装糊涂,那么多争取一些承诺也是必须的吧!于是,她再度开口:“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相信关卿卿,我甚至希望你们连工作接触都不要有,沒有她的帮助,我们也能过得很好,你不是说过,你还可以干回老本行吗?我们不是非做地产这一行不可,干吗非得和她有牵扯,!”
杨隐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蕴秋,难以想像她怎么会变得如此干脆,他有点后悔刚才一定要让她把话说出來,使自己一下沒了退路。虽然他不想因为关卿卿而失去沈蕴秋,但也不想拂了关卿卿的一番心意,一想到关卿卿昨晚凄然隐忍的神色,他心里又有了些疼痛,这让他自己也暗暗心惊,沒想到关卿卿会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他微皱着眉,努力保持自己神色的平静,生怕沈蕴秋看出他内心的这种变化。
沈蕴秋见杨隐迟迟不说话,讪讪地笑道:“我就知道,说了也白说,你是不把我们逼到墙角,不肯罢休啊!”
杨隐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把自己的头埋到她的双腿间,声音喑哑地问:“你是对我失望了吗?”
沈蕴秋抬手想去抚摸他的头,却停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去:“我是对自己感到失望,原來,在婚姻里,有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最好!”
“蕴秋,不要放弃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你在我心里始终是最爱的,我现在真答应不了更多的,但我会尽力去保护我们的婚姻,保护你!”
杨隐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來,让沈蕴秋觉得每一个字都毫无根基,飘渺得让人连幻想都不敢,但她实在沒有心力与他计较下去,因为她眼里、心里都看不得他如此纠结难过,她的手,终于落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