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竞冬等杨隐和医护人员都离开了,才走到雷庆华面前:“好久不见,雷医生!”
“好久不见!”雷庆华心情沉重,声音无力。
“还是沒法告诉我怎么回事吗?”余竞冬问。
雷庆华沉默着,他能感觉到史芳芳拉着他衣角的手一直在抖,她的害怕让他不敢告诉余竞冬他们为什么去沈蕴秋家。
“你们不愿意说,我也不能相强,但事情肯定会水落石出,只要你们能觉得心安
!”余竞冬说完也转身往病房去。
“我们也去病房吧!”雷庆华把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史芳芳拉到跟前说。
史芳芳一脸害怕地说:“我不敢去!”
“是你推倒她的!”
“沒有,我沒有!”史芳芳惶恐地喊:“庆华,我是你老婆,你要相信我,我真沒有碰姐,我不知道她怎么会摔倒的,我只是害怕看到他们看我时像要吃了我的样子!”
“如果沒做过什么就不要怕,杨隐他们都是讲理的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雷庆华拉起史芳芳的手就走,她由他牵着,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进了病房。
秦阿姨一看到他们进來就过來挡在他们面前说:“你们俩不能过去,离太太远点!”
俯在床边的杨隐闻言抬头看着雷庆华和史芳芳,低声喝道:“出去!”
史芳芳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自己做的,但看到杨隐露着凶光的眼神,她又把话咽了回去,雷庆华心里对沈蕴秋的流产感到难过,但他现在得护着妻子:“杨隐,蕴秋流产我们也很难过,但这应该是个意外,请你相信我们!”
“杨先生请你们出去,沒听到吗?”秦阿姨压着嗓子赶他们走。
“竞冬,你带他们出去,都一起出去吧!我想和蕴秋安静地待着!”杨隐低着头说。
余竞冬走到雷庆华跟前说:“走吧!这个时候他沒心情听你解释!”
秦阿姨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了出來,轻轻带上病房的门后对余竞冬说:“余先生,你不用对他们这么客气,太太是因为他们才流产的!”
“这是意外,你沒听见我老公说这是意外吗?”史芳芳两个手抱着雷庆华的一条胳膊,对秦阿姨喊着。
“什么意外,就算是意外也肯定是你引起的,我虽然人在厨房,但我很清楚听见你一直在大声地嚷嚷你老公的丑事,吵着要太太给你钱!”秦阿姨一脸鄙夷地直视史芳芳
。
雷庆华的心像被匕首刺了似的,有尖利的疼痛,他相信秦阿姨说的都是真的,这让他更加感到羞愧。
“你这老太婆不要乱说,你自己说自己在厨房,你怎么知道不是姐姐自己故意摔的!”史芳芳慌乱尖利的嗓音在医院的走廊里回旋。
“芳芳!”雷庆华实在有点忍无可忍了:“你能不能经过大脑再说,蕴秋干吗要自己故意摔着,自己沒做不用怕,但也不要信口雌黄乱说话!”
史芳芳本就只是一个沒受过多少教育的市井妇人,有基本的善良,但最不能容忍的是丈夫不跟自己一条心,不管自己此刻的心有沒有摆正位置,她都会觉得丈夫又一次背叛了她:“你说我信口雌黄,雷庆华,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他们冤枉你老婆害人流产,你不帮我,还说我不经大脑,你有沒有大脑啊!”
只要一对雷庆华吼上,史芳芳就恢复了那种勇往直前的样子,中气足得简直可以杀人。
“滚!”正当史芳芳还在一路讨伐丈夫的时候,杨隐拉开病房门出來一声怒吼,吓得史芳芳立刻闭了嘴,连正过來想阻止史芳芳喧闹的护士也吓得跑回了护士站。
“走吧!”余竞冬对雷庆华说。
雷庆华拉起史芳芳的手,拖着她就走,余竞冬看着他萧索无奈的背影直摇头。
“你刚刚说她來问蕴秋要钱!”杨隐忽然问秦阿姨。
“是啊!”秦阿姨点着头说:“他们先说是因为太太怀孕才來的,我送上茶上就去了厨房,起先还挺安静的,后來这个女人的声音就越來越响,再后來就听见大门砰地一声响,我怕有事就到厨房门口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的不见了,太太正生气地拉着那个女的问她话,那女的就说老公在外面乱搞被她撞着了,我见她们说这种私事,就忙自己的事去了,但后來说着说着声音又响起來了,说太太不给钱就算了,用不着编排她,接下去有一阵沒声音,然后就有东西打翻的声音,我赶紧冲出來看,大门开着,太太倒在地上!”
秦阿姨一口气说完经过,杨隐才阴着脸对余竞冬说:“竞冬,麻烦你帮我把秦阿姨送回家!”
“好!”余竞冬应道。
“哎哎,不用,我坐公交车就行了,不用麻烦余先生
!”秦阿姨不容余竞冬再说,自己走了,杨隐与余竞冬刚进病房,秦阿姨又去而复返:“我打了两瓶水來,晚上或许用得着!”
“谢谢!”杨隐说:“你快点回去休息吧!这么晚,家人也该担心了!”
“沒事,我跟家里打过电话了,杨先生,要是有事需要我做,你随时打电话给我都行的,不用客气!”秦阿姨殷勤地说。
杨隐点点头:“你明早帮忙把太太的换洗衣服取來就行!”
“好的,好的!”秦阿姨应声去了。
余竞冬走到杨隐身后说:“你先睡会吧!我看着!”
“我怎么睡得着,还是你躺一会吧!”杨隐回道。
余竞冬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不跟他客气,去墙角取了陪护床展开铺上被子就和衣躺下了。
杨隐在沈蕴秋身边坐下,拿起她的双手握着,心里感到莫名的悲哀,医生刚才在送她回病房时说,因为沈蕴秋连着两次流产,又都做了刮宫清理,以后不但容易习惯性流产,还有可能导致不孕。虽然这样的几率不是百分之百,但总的來说出现的概率还是相当高的。
他们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对于长长的人生來说,还很年轻,难道这一辈子就不能再有孩子了吗?这让杨隐内心升出一丝惶恐,对未來的惶恐,他不能很清楚地辨别出这种感觉因何而起,但却能强烈地感受到,他渴望沈蕴秋马上醒來,告诉他不要担心,她还会有孩子的,他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只有她说的他才相信。
沈蕴秋感受到身体内强烈的抽搐,这种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把因为疲倦而起的困顿赶得无影无踪,她想睁开眼,但眼皮沉沉的,根本不听她的使唤,重重地耷拉在她的眼球上,她能感到那双熟悉的手正握着她的一双手,他长了胡茬的脸在她的手背上摩擦着,她想,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呢?白天还是晚上,他的胡子长得很快,每天都要刮,这会儿这么刺刺喇喇的,该是有一天沒刮了,她睡了一天吗?
沈蕴秋努力又睁了睁眼,有微弱的光线透进來,渐渐地有了越來越多的亮光,她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杨隐就在她眼前,真的是胡子拉茬,一脸疲态
。
她声若细丝地问:“你一直都在吗?”
杨隐坐了一夜,终于见沈蕴秋醒來,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來,直到她开口说话,才忙忙地应她:“是,我在!”
“这是我第几次躺在医院了啊!”沈蕴秋刚看到杨隐时定下來的心,因为眼睛里一片触目的白色而感到透骨酸心,摔倒在地时腹部那种撕裂的疼痛又像是再次袭來,她下意识地从杨隐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去摸自己的腹部,那里平平的什么也沒有,甚至连整个身体里都是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杨隐一下抓住她的两个手,他想用尽可能轻快的语调安慰她,但说出口的声音如破锣般嘶哑难听:“人吃五谷杂粮,谁的一辈子不进几次医院!”
“我们的孩子又沒了,是吗?”
“沒关系,我们以后还可以再有!”杨隐多希望这句话是沈蕴秋告诉自己的,那样他就真的能够相信他们还能再有孩子。
“你们都还年轻,孩子肯定会再有的!”刚刚醒來的余竞冬走到沈蕴秋床边安慰他们:“蕴秋刚刚醒來,精神还沒恢复,你们还是少聊几句,我先去请医生來看看!”
杨隐点点头,依旧看着沈蕴秋说:“我们的孩子必定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所以他才会迟迟不來考验我们的耐心,我们与他的缘份就如你我之间的缘份,它一直存在着,只有在磨难之后才能真正连上!”
沈蕴秋闭上眼,任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滑落,冰凉地爬过她的面颊和发梢。
医生进來做了例行检查,然后又嘱咐了一些流后的注意事项,特别关照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再同房,因为这次手术的创面比较大,不注意的话会反复出血及细菌感染。
沈蕴秋自始至终都闭着眼,杨隐一一记下,又协助护士为沈蕴秋做了杀菌处理,等护士都出去了,余竞冬与秦阿姨一起走了进來,秦阿姨见沈蕴秋醒着,忙将自己带來的粥盛了出來要喂她喝,但沈蕴秋却摇头表示不想喝。
“秦阿姨,这两天还是我自己照顾她吧!你就不要來了!”杨隐说着又对余竞冬说:“你也回去吧!公司一大堆的事情,你待在这里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