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吕环儿眼前的是,一个脸色蜡黄,眼睛很大,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一个年纪在四十岁以上的妇人,脸上的脂粉很厚,依旧遮盖不住疲惫和苍老的痕迹。
吕环儿的心中有些失望,眼前这个女人跟平日里想象中的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妇人半点关系没有,甚至没有义母有活力有人情味儿,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不敢表现在脸上,照旧用最恭敬的表情做给娘娘看,只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要用恭敬的态度表达好像发出心里的敬意,归根结底,值得尊敬的是娘娘的身份,而不是她的年纪和脸蛋。
娘娘的态度倒是和蔼可亲的,语音是轻柔威严的,平日里居移气养移体,自然在气度上跟养母这样的人还有所不同。
娘娘显然对养母没啥兴趣,她那双眼睛滴溜溜定在吕环儿的身上,即使宫中佳丽三千,她还是没见过比吕环儿更漂亮的女孩子,开口问道:“你就是吕环儿姑娘?”
吕环儿急忙站起来,说道:“是的,娘娘。”尽管态度上是恭顺的,可是礼节上却差了很多,应该是,回娘娘的话,小女正是吕丞相的女儿吕环儿。她说得简单了一点,尽管表达的够清楚了,却让人一眼看出,没受过正儿八经的宫廷教育。就是吕蒙正的夫人也不应该不说话,起码平常的寒暄是需要的,这也是为人臣妇的礼节之一,毕竟,皇帝是主子,娘娘也是主子,吃着人家的俸禄,拿着人家的赏赐呢。
李妩娘深知会面匆匆,吕环儿母女来不及学习礼仪,吕环儿还能做到平静应答,已经很难得了,她微微一笑,说道:“你们别怕,我也就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只是身份不同罢了。”她这话倒是很实在,没有拿出盛气凌人的态度,可能对吕环儿有一些偏爱。
吕环儿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是。”吕夫人的嘴唇却还是哆嗦的,没说话,或者是说不出来话。
李妩娘可能觉得半躺着说话不得劲,于是坐起来,嘴里说道:“这几天,浑身无力,可能有些着凉了,那些御医却说没病,真是一群庸医。”
这话说得让人无法接口,吕环儿灵机一动,想起在外面见到的鸡舌兰,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娘娘,您是不是觉得胃难受?”
娘娘惊诧地看了看吕环儿,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嘴里说道:“有一点吧,也不是很严重,经常泛胃酸,打嗝,你有办法?”
吕环儿的义母以前也有胃病,她看到义母被病疼折磨,很是难受,吕蒙正的家里有很多古书,吕环儿就翻阅了一下,记下来几个治胃病的方子,今天看到李妩娘的症状,顺嘴说出一个方子来。
李妩娘从芷惠的嘴里得知,吕环儿是一个跟常人不同的女孩子,现在仔细观察,只能用涉猎广博,兴趣宽厚,颇有胆色来形容。
会面的时间不长,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原来的女红话题被胃病代替了,李妩娘就吩咐宫女太监把母女二人宫去,回来的时
候,李妩娘吩咐拨了一乘双人轿子抬出去的,省去很多的查问和时间。
话分两头,吕环儿母女走了以后,芷惠从后宫走了进来,看着姑母说道:“娘娘,您看吕环儿这个人如何?”
李妩娘沉吟了片刻,说道:“女中的豪杰。”
芷惠想不到姑母是这样评价的,急忙说道:“我查过了,这个吕环儿并非是吕丞相的亲生,而是一个商人,楚张机的女儿,五年前,吕丞相收为义女,我猜想,吕蒙正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李妩娘听侄女这么说,不由得悚然动容,赵恒并非李妩娘亲生的孩子,而是东宫娘娘齐蓉的儿子,从一定的角度来说,如果赵恒当上皇帝,李妩娘的影响力一定打了一个折扣,而身为嫔妃的芷惠地位就会上升,因此,她跟芷惠之间不单单是亲情的关系,还有对未来权利的制衡和合作关系,她想一想,就明白了芷惠的意思,看来这个侄女已经有了提防之心,皱着眉头说道:“你所说的也有道理,那该怎么办呢?”
芷惠限于眼界问题,说道:“吕蒙正显然早早布下吕环儿这颗棋子,就是取悦于皇帝,吕环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我猜想,吕蒙正已经在寻找机会把吕环儿送入宫中,眼看就是正月,到了国家大庆祭祀的时候,说不定先谋后动的吕蒙正会把吕环儿推出来,我们不可不提前预防。”
李妩娘哼了一声,说道:“凭借一个女人就能获得皇帝的宠信吗?你太小看吕蒙正了,我看这样好了,近日西域的拓跋氏来朝求援,皇帝也颇为费神,要借粮借兵都是损耗国力的事情,不如,结为姻缘之国,既安抚了西域的番邦势力,又出钱出力不多,而且还能笼络人心,如今的大宋纳四方诸侯来朝,只要皇帝有意帮助拓跋氏,那么,不怕别的番邦敢于冒犯圣朝的天威,只要别人有了顾忌,拓跋氏就可以乘势而起,这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儿。”
芷惠凭着她的聪慧马上想到姑母是想把吕环儿嫁给拓跋氏,用结亲来示好笼络巴结人心,自古以来有很多例子,血缘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要想慢慢改变一个民族的纯粹性,结亲是一个最好的最不露痕迹的办法。
芷惠拍手为姑母这个办法叫好,心想,论起政治手腕来,我还是差了很多,只想着预防,没有痛下杀手的决心。
这一刻,芷惠才明白自己的短处,从这一刻起,她的政治觉悟提升了一个很大的层次,李妩娘身为皇帝的西宫娘娘,的确不是侥幸得来的,她有头脑,有谋略,更有政治家的很辣果敢。
且说吕环儿和养母回到家里,尚不知李妩娘和芷惠的谋算,吕环儿的心里对此行很是失望,没有一点获得什么的满足感。,那个高高在上的娘娘也跟一个人没啥不一样的,还不如京城名媛来的爽直,说话尽管是温柔可亲,骨子里的骄傲和说一不二的专横跋扈在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显露出来了,总之,皇宫给吕环儿的感觉就是压抑,不论是娘娘的专横还是宫女太监的小心翼翼如履
薄冰都是改变了真性情的很不正常的生活,比起现在在相府里面自由自在的生活,还是现在好,皇宫那种地方,不去也罢。
回到家里,吕夫人倒是有了精神,逢人便说皇宫的富丽堂皇,用她的话说,皇宫里面的房子比家里的大了很多,也华丽很多,娘娘身边的宫女头上戴的珠子莹莹放光,金首饰式样都是从来没见过的。
比起义母的兴奋,吕环儿就是截然不同的表现,她没说一句关于皇宫的话,到了晚上,吕蒙正把夫人和吕环儿召集到客厅,询问进宫的详细情形。
吕蒙正的心里还是犹豫不定的,要说自己想把吕环儿献给皇帝,也是需要把握时机的,当这一天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他的心里还是有点乱,出乎意料之外,可是,还有些隐隐的期待,那就是,让吕环儿在皇帝面前露脸,让皇帝喜欢上她,这才是目的,而不是跟娘娘有联系。
一辈子从事权力斗争的吕蒙正从娘娘召见这件事情上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反正有一股子阴谋的气氛,究竟是什么阴谋,他可看不明白了。
把吕环儿和夫人请来之后,屏退了下人,只有三个人坐着闲聊,话题就是今天发生的大事。吕蒙正事无巨细,从母女二人进宫开始,见过什么人,说过说明白话,娘娘的态度如何,都要问一个明白,越问,心里却越是糊涂,他沉思着,捻须深想。
猛然发现吕环儿的情绪不高,吕蒙正拍了拍脑袋,怎么忘了正主儿呢?刚才一问一答都是夫人说的,吕环儿一句话不说,好像是有了心事的样子。
于是和颜悦色地对吕环儿说道:“环儿,你说说,进宫可有异常和所得?”
吕环儿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全无所得,亦无异常。”
吕蒙正的心里很是失望,想不到吕环儿是这样一个回答,距离他的理想回答有太大的差距,转念一想,也许女孩子的年纪还小,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定被吓坏了,挥挥手,让吕环儿自去休息,他跟夫人继续闲聊。
吕环儿回到房间就睡着了,比起昨晚,她的兴奋劲儿全没有了,产生兴奋之后的疲累。
吕环儿还被蒙在鼓里,她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手中的筹码,每一个人见了她,都把她当成奇货可居,首先是吕蒙正,要用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和青春换来地位的稳固,后来是芷惠,对她的心态和见识有了危机感,后来是李妩娘,被她的知识广博和胆识震惊,这才有了把她远嫁给番邦的事情。
殊不知,这样一来,倒是成就了吕环儿的一生,如果,吕环儿依旧留在京城,命好的话,是一个贵妇人,甚至是皇帝的嫔妃,成为掌权者的玩物,命不好,那就悲惨了,宫廷的斗争是非常残酷的,如果嫁作一个平常官员的家中,这辈子也就默默无闻了。
结果是,吕环儿的一生是在动荡不安中度过的,这种生活最大限度地发挥出她的潜能和智慧,使她成为一个不朽的传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