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此同时, 跟国内有四个小时时差的图斯兰国际会议中心,梁秦跟徐燕时遭人伏击。
徐燕时彼时正离开梁秦的房间,刚阖上门, 腰间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他瞥了眼地上的倒影, 是一把枪。
男人用英文命令他:“举手。”
他镇定地慢慢将抄在兜里的手举起来, 脑海中还在思索分析这人的来路, 不论是雇佣兵或者是本地的反政府武/装势力,对他们来说,今晚都不容乐观。
而对方也觉得徐燕时似乎不普通, 他未免有点镇定地过了头,甚至还淡定地用英文跟他沟通, “你想要什么?”
男人又把枪往前顶了顶, 徐燕时举着手轻笑, 小心地叮嘱:“冷静点,伙计。”
“开门。”
“我没房卡。”
男人压着声音呵斥:“敲门!”
“我不, 教授会打死我的。”徐燕时说,“你不知道他有起床气,最讨厌别人吵他睡觉了。”
“那我现在就打死你。”
说完,徐燕时听见一声极轻的拉枪险的声音,“咯嘣”像是在这寂静的走廊里, 落下一块硬币那样轻松。
徐燕时头皮发紧, 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垂睨着眼看地上的影子, 他非常确定自己打不过他, 这雇佣兵虽然矮,但有两个他的宽度和厚度, 加上人家手里有枪。
他要逃脱,难上加难。
但不可能让梁教授开门,如果梁教授落入他们手里,那才是后果不堪设想。
从小到大,他天资聪慧,不动声色间对每件事情都运筹帷幄,向园说他是冷血动物,他确实挺冷血的,他没有太多感情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正在他思虑之际,面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梁秦听见门口有声音,他以为徐燕时还没走,开门想问问他明天回程的航班。
门一打开,一杆黑洞洞的枪就对上他的脑门。
一个陌生男人,三大五粗穿着黑色短袖,肌肉贲张像漫画里那种拳击手,一块块,非常明显且结实。
梁秦跟徐燕时目光交替,后者示意他往后走。
梁秦举着手,往后一步步退去——
……
消息传回国内,恰是五点。
孙凯跟陆怀征同时接到消息,陆怀征刚挂了冯女士的电话,答应第二天带于好回家,结果五点,陆怀征再次被电话吵醒,怕再吵醒于好,翻身下床捂着电话去阳台接了。
这次是栗鸿文,显然也是被人临时喊起来的,嗓音很哑,却透着肃然,陆怀征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
“你现在立马归队,孙凯他们已经在集合了,梁教授在图斯兰被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分子劫持,务必安全带回来。‘黑鹰’项目,已经倒下一位了,这位绝对不能再出事了。咱们得不惜一切代价。“
“好。”
电话没挂,栗鸿文却沉沉吐了口气,“别的不多说了,你跟孙凯注意安全。”
“好。”
此时,天边已大亮,泛着白,旭日的光破云而出,落下一道光线连接天地,稀松平常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对陆怀征来说,确实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好像多了一个她。
他进屋里。
在床边坐了会儿,低头在于好的额头上亲了下,女人轻轻拧了拧眉,似乎有点被吵醒,有点不乐意,陆怀征捏了捏她的鼻尖,她呼吸不畅,不自觉张开嘴。
床前的男人倏然低头,去吻她的唇。
于好半梦半醒,大脑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亲自己,是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开始回应他的亲吻,嘤咛几声,陆怀征松开她,捋着她的头发,又把人哄睡。
他收拾完东西,给于好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陆怀征驾车一路飞驰马不停蹄地赶到部队,飞机已经在等了,整个场站楼轰轰作响,风尤其大,旁边的草坪斜斜躺了一片,树风斜立,在风中狂舞,像被一股邪恶的力量拉扯着。
而他们正在破风而入。
孙凯在点名,转头间瞧见陆怀征,眯了眯眼,等他过去。
陆怀征扣好帽子,长腿阔步,作训服在风中紧紧贴着他的身躯,狂风中,他稳如健步,不疾不徐。队员看见他眼睛蓦然发亮,连陆队都回来了,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陆怀征两步走到孙凯面前,站定。
显然很习惯,只要祖国需要,他们随时便要奔赴前线。孙凯挺理解地拍拍陆怀征的肩,后者不甚在意,接过陈瑞递过来的图斯兰地图,“人质有两名,已经被扣押到了图斯兰的最北边的一个小镇上,乌察克木镇。”
陆怀征接过,扫了眼,地图上最远处的一个小红星标着点,是梁教授和徐燕时被扣押的地址。他一一扫过,快速卷成筒状攥在手里,压低帽子,低沉嗓音带着势在必得的坚毅:“先出发,路上说。”
——
于好醒来是八点,床边是空的,以为去了厕所,揉着眼睛轻声叫,“陆怀征。”
房间空空荡荡,没人回应。
她还没察觉,又试探性地叫了声,“陆怀征?”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几声凄凄的鸟叫声。
她彻底睁开眼,四处扫了眼,才发现他似乎出去了,另一侧被子铺的很干净,完全不像有人睡过的痕迹,沙发上挂着他昨天换下来的T恤和裤子,随意搭着,显然是没来得及收拾。
床头的手机上压着一张纸条,有风拂过,纸卷起一角,微微荡着。
于好心中一动。
他俩都多少年没留过纸条了,其实这种风格不太像陆怀征,他不是那种喜欢写信的男孩儿,更不喜欢把情绪写在纸上,只是有时候于好不愿意搭理他,陆怀征没办法,写纸条逗她开心,内容很丰富,有讲到贝尔加湖畔的水鬼,还有一些野史,艳/史,很多奇奇怪怪都是不知道他从哪儿听来的乱七八糟的故事,但很多时候,于好都被逗乐了。
他说,古代有一位君主,是掉进粪坑死的,至于是淹死的,还是羞愧而死的,有待商榷。
于好以为他涮她,结果有一回就真在《左传》上看到这段历史,原文写得是——“将食,涨,如厕,陷而卒。“
她很喜欢他用自己的陆怀征式的幽默跟她解释着这世界上千奇百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真实存在的事儿,完了还故意补充一句,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啊?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于好抽过纸条,他认真写起来的字其实很好看,字体苍劲,力透纸背。
跟昨晚写检讨时的字,完完全全是两个样,昨晚写检讨那字龙飞凤舞的有点像医生的处方单。
“临时有事去一趟图斯兰,你妈昨晚回来了,你想回家还是留在这边,让霍廷给你安排,别跟她吵架,等我回来。”
落款是非常简单的一个姓。
陆.
于好坐在床上捏着纸条,像是能感受到他的体温那般,眷恋地轻轻挲着。
等于好下楼,霍廷已经坐在沙发上等了,在翻阅报纸,陆馨坐在他边上,见她下来,站起来高兴招呼,“起来啦,过来吃早饭。”
霍廷闻言看过来,也顺势站起来,走到餐桌那边,帮两位女士拉开椅子,于好忙说谢谢,霍廷笑笑,“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就当自己家,你老公不在,我一个得照顾俩。”
等坐下。
霍廷一边给她倒了杯牛奶,推过去,又给自己倒了杯,说:“当兵的不容易,部队一电话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回去了。”
“他几点走的?”
霍廷想了想,“五点多吧,说是临时有急事,还有个事儿让我转告你。”
于好:“什么事儿?”
霍廷:“你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
陆馨从里头出来,端着一小碟子土司,“有话就说,买什么关子。”
霍廷叹气,看了眼陆馨,才对于好说:“昨天你妈半夜给你打电话,他一看备注,没多想就接了,没想到是你妈,他本来答应你妈今天带你回去一趟,但架不住临时有事儿,这真不能怪他。他让我等会陪你回家一趟,顺便说说结婚的事儿。放心,这事儿我们给你兜着。”
不等于好说话,陆馨挥拳加入:“我也去,女人跟女人好沟通。”随后,陆馨又微微俯低身,小声问于好,“你妈妈平时是做什么的呀?”
“教授,是文明人。”于好小口小口抿着牛奶。
霍廷扑哧乐了,“那好说,我俩也是文明人。”
“其实你们不用害怕,如果我妈知道我结婚了,可能会拿个大喇叭在小区里滚动播放七七四十九天,带立体环绕音那种。”
陆馨一听更乐,“于好,你真逗。”
——
九点半,于家。
冯女士把茶杯往茶几上一摆,看着对面的霍廷夫妇:“所以没来?派你俩来?你俩是他什么人?”
霍廷笑:“是我侄子。”
冯彦芝眉毛都竖起来,“爹妈呢?”
霍廷:“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跟着我们长大的,如果您非常在意这个的话,我们跟他的亲生父母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的问题。”
这话,在于好耳里,听着尤其心酸。
霍廷又道:“因为怀征觉得非常抱歉,本来今天应该是他自己上门的,但是耐不住单位有事儿,所以也请您谅解。”
冯彦芝特别谅解地看着他,“我很谅解,所以我能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比我女儿还重要?”
霍廷跟陆馨看了眼。
“他是一名军人,他所有的工作内容都是保密的,就连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次的工作内容。所以您问我,我也没办法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但是他让我跟您带一段话。”
冯彦芝一听军人两字,下意识瞅了眼于好,不太满意,又耐着性子问:“什么话?”
霍廷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难为情,良久都没开口,直到陆馨搡了搡他的肩。
“咳咳,他说他跟于好是高中同学,高中就很喜欢她,但因为高一于好转学,他这份感情藏在心里十二年,特别痛苦。”霍廷背着陆怀征教给他的说辞,还火上浇油地添了把柴火:“我相信您也年轻过,在青春的年纪,也肯定在心里有过一份说不出口的爱。那种感觉,不用我说也知道多撕心裂肺吧?”
冯彦芝竟然真的顺着霍廷的话,莫名地真的陷入一种惆怅、遗憾。
于好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听着霍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就这么撕心裂肺了这么多年,看着于好跟别人谈恋爱,忍受着黑夜里的痛苦,寂寞时的孤独,好不容易,这回两人相遇,于好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了……我相信,您也不舍得棒打鸳鸯咯?”
这个咯的尾音真的调皮的让于好忍不住扶额。
戏精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