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二老爷听着夫人松口了,心理线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夫人只管说,自然会让你开开心心的。”他是不敢招惹自己老婆这暴脾气了。
董二夫人瞧着董二老爷的怂样没忍住笑出了声,白了他一眼,这才说道:“嫡庶自来不同,宣哥儿娶妻的一应花费都比着大房的荣哥儿来。要说起来荣哥儿的爹是定国公,宣哥儿的亲爹可是白身呢,比着荣哥儿的例子娶妻宣哥儿可是沾了大便宜了。”
要是没分家之前,自然有公中出面。可是现在已经分家,所以宣哥儿娶妻的花费就要二房自己一力承担。董二老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听着夫人是比着荣哥儿的例子来,就知道这件事情做的很厚道,心里又愧疚又感激,不停地点头。
“所以聘礼跟嫁妆你去告诉清姨娘让她别啰嗦,新媳妇进了门,也不兴做婆婆的惦记儿媳妇的嫁妆。当然清姨娘也算不上正经婆婆,就别摆做婆婆的谱儿给我坏了二房的规矩。”董二夫人先把话说清楚,既然她要接手董允宣的婚事,将来董允宣的媳妇进了门,要是再让清姨娘没轻没重的在中间胡搅和,这日子是过不省心的,既然这样就索性提前把话讲明白,不然这烫手山芋她才不接。“我虽然不待见清姨娘母子,但是这婚事既然我接手,到时候新媳妇进了门就要守我的规矩,清姨娘母子也要守我的规矩,想要再跟以前一样是不能了。如果清姨娘做不到,那么就让她自己张罗儿子的婚事吧。”
董二夫人从来没想着在家里立规矩,所以清姨娘进门这么多年,就不晓得妾室在主母跟前是怎么样的受磋磨。可是眼看着孩子们都长大了,孩子也将有孩子,这个家里的规矩也该趁机立起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便是为了后面的小辈们做长辈的也应该一日三省吾身做个榜样。
清姨娘那边的事情她从来不爱管,可是董允宣的媳妇进了门,这以后不想管也不成了。
董二老爷虽然迟钝些,但是好在还算聪颖,细细一想就明白妻子的意思了,同时又觉得更加愧疚了,他一个大男人都没想到这一点。想到这里,他就抬头看着妻子说道:“这事儿我就答应了,你看着办就是。清姨娘那边再啰嗦,我就把她打发出去,让她自己爱怎样就怎样。”说完这句瞧着妻子有些惊讶的目光,不想等她讥讽他,就连忙又说道:“我想开个私塾教教附近的孩子们读书,你觉得怎么样?”
“啊?”董二夫人傻眼了,董二老爷这是要闹哪一样?
董二老爷十分忧伤,面带愧疚的讲道:“夫人这么多年都偏爱清净的日子,如今为了孩子们也要不辞辛苦忍着不喜把这个家里的规矩立起来。相比之下,我作为一个男人却是碌碌无为,简直无颜与夫人见面。我这把年纪了,想要入仕是不行了,但是教教小孩子读书我还是能办到的。以后孩子们在外人面前也能有些脸面,岂能因为长辈的不当连累子孙不能直腰?”
董二夫人没想到董二老爷居然会因为董允宣的婚事,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进取心。教书育人,虽然无品无级,无官无禄,可是却是极受人尊重的事情。大老爷费尽周折,用尽脸面为董允诚求娶了燕亿白是为了什么?既然董二老爷有这样的进取心,董二夫人也来了兴趣,同时也觉得十分欣慰,就想了想说道:“咱们府里的地面太窄了,等到大儿媳回来,将来孩子出世,宣哥儿又要娶妻,就没有多余的院子给你做学堂。不如这样我嫁妆里有处院子这么多年都是租出去的,咱们收回来给你做学堂使,那地方周围住着的都是些百姓,想来送孩子进学堂的人家有限,咱们就办个义学好了,这点钱咱家还是拿得出来的。”
董二老爷只是一提,具体章程还没想呢,没想到媳妇就一下子给考虑周全了。用媳妇的嫁妆来办义学,董二老爷却觉得不妥当,将来老丈人回京他有什么颜面去见他,连忙摇摇头,说道:“当初咱们分家的时候,不是有分到房子,从里面选一套好了。”
董二夫人白他一眼,“分家给的房子周围住的人是能上不了学堂的吗?人家是请不起有名望的教书先生吗?”要你一个半吊子出家做先生的去教书?别闹了。
董二老爷想想也是,瞬间又忧郁了,他发现自己在董二夫人跟前就跟个跳梁小丑一样,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一样。
董二老爷的心思董二夫人也明白,大约是不想动用她的嫁妆,想来这男人还是为她着想几分的。难得他有这样的进取心,又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董二夫人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好了,你用公中分的房产跟我的换一换,我的这个给你,你的给我。”这样不就不是占她便宜了吗?
董二老爷觉得这个主意好,立马就同意了,还说道:“你还想要哪处,一起给了你。”定国公府身家丰厚,他们分家的时候除了祖产都是平分,所以董二老爷的确是不缺钱的。
董二夫人本来不想要,但是又觉得有这样的机会,让董二老爷觉得自己面前能直起腰来,想了想就真的要了一处地段极好的铺子,将来董允宣总不能一直跟着董允诚做事,这铺子就算是给他铺个前程吧。她虽然不待见清姨娘,也不喜欢董允宣,可是自己的一儿一女过得极好,董允宣过得好,她倒无所谓,就怕连累了自己的孩子被人说嘴,什么没有手足之情之类的。更何况现在董允宣也的确比以前有进益,再看看吧,若真是个能改过的,她也不是那等小气人,一点钱财都看进眼里。
董二老爷办了义学的事情很快就传进了徽瑜的耳朵里,看着对面的姬亓玉她睁大眼睛的样子颇有几分好笑。
“怎么不相信?”
“是有点不相信,我爹这个人怎么说呢?人不坏就是没主意,自己也从不想着做点什么,没想到这回居然能下这样的决心。”董二老爷的渣是在男女感情上去看,其他的方面因为一直被太夫人跟大老爷包容,所以徽瑜也没见他有什么本事,没想到这回居然想要做个教书匠,要知道做夫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然我爹有这样的上进心,做女儿的总要支持下。那我爹书院的桌椅我来给他包办了,想来他老人家应该很高兴的。”
果然,董二老爷十分高兴女儿的大力支持,虽然对着王爷女婿还有些拘束,不过因为自己即将建立自己的事业,这份兴奋让他对着姬亓玉也变得有些话多起来,“我这半辈子过去了碌碌无为,将来后半辈子总还不能做孩子们的拖累,虽然办个义学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事情,但是总能让孩子们觉得我不是一无是处的,足够了。”
看着董二老爷因为孩子们的支持这样的欢喜,也看着他自己想要立起来是不想继续给孩子们抹黑。这样的心,才算得上是慈父之心吧。
“岳父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小婿讲就是,万莫客气。”他这个岳父对他总有几分拘束之心他是知道的,所以这个时候也想缓和下关系。
董二老爷正开心,也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了,倒是没想到以后他这义学倒还真的给他的女婿帮了大忙。也算是无心插柳,意外收获。
董允骥夫妻到京的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徽瑜跟姬亓玉一早就回了董府,董二夫人瞧着这糟糕的天气在家里就有些坐不住,一直等到人进了门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董二老爷在前院跟姬亓玉下棋,董允骥跟二人打了招呼就先带着媳妇回了后院,一进门夫妻就给董二夫人行大礼,董二夫人连忙把人扶起来,“先暖和暖和,路上冷不冷。”说着又回头吩咐人先拿暖手炉过来给大少夫人暖手,又拉着吉小翠在榻上坐了,“烧着地龙,踏上暖和。”
吉小翠收到了婆婆的热情接待,简直就是有些手足无措,求救的看着徽瑜。
徽瑜打量着吉小翠面色有些不太好,心里就先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丝毫不显,拉着董二夫人说道:“娘,你这样大嫂可就不敢坐了,您先坐下别忙了。”
董二夫人倒是忘了这个,跟女儿在一起惯了,就忙坐下,然后对着吉小翠说道:“行了,都是一家人你也坐吧,也不用拘谨,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
吉小翠连忙谢过婆婆的大恩,这才坐下了,手里抱着婆婆专门让丫头拿过来的手炉,只觉得心里也暖和起来了。屋子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丫头,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董二夫人本来就是个眼尖的,此时也发现儿媳妇的脸色不太好,直脾气的她就直接开口问了,“我瞧着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劲,是路上赶得急了还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当的,还是找个郎中来看看。”
“娘,您别急,我没大事,路上赶得急了些。”吉小翠连忙说道,感受到徽瑜疑惑的目光,她也没回头与她对视,就开始将路上的有趣见闻。吉小翠在乡野长大,又是凭着自己一个人还能在河道上混口饭吃,这讨人喜欢的话那是想都不带想的顺口就出来,一会儿就哄得董二夫人开心了。之前董二夫人不待见吉小翠,现在既然都是一家人了,她又是个孤儿,待她也有几分真心,虽然这姑娘生的有点黑,好在谈吐倒也不粗俗,言行还能过得去,现在做了大半年的官夫人倒也有几分似模似样,心里倒真是欢喜起来。
喝了三盏茶,董二夫人就去看看酒席备的如何,她离开之后,徽瑜有让丫头们都下去,这才看着吉小翠问道:“嫂子,你刚才可没说实话,现在没别人了,你说吧。”
吉小翠是后来才从自己丈夫口中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的厉害之处,此时又被她一语讲中要害,本来就是个爽快的性子,就直接说道:“你不问我也要说的,你哥哥让我跟你交代一声,江苏那边的事儿怕是要兜不住,年前肯定要闹起来,你让王爷当心。我们一路赶回来,被人几次围杀,差点都回不来。你哥为了护着我,胳膊上都伤了,我让他先走他都不肯,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他就那么傻,都不肯自己走。”说到这里吉小翠眼眶都红了,“王爷想要的东西我们没带在身上,就怕路上有个万一,不过东西在你派去的那个掌柜身上,只是他绕了路,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截杀朝廷命官,诛九族的大罪,你们拿到了什么?”徽瑜心里早就有准备,吉小翠跟他哥肯定是有大事儿,但是没想到会这样严重,面色也有几分难看。
“账册,江苏上下官员见不得光的账册。”吉小翠这一刻是真的笑了,为了这些账册,他们夫妻可真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了。
徽瑜转过头,用帕子按住眼角,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已经恢复原样,笑着说道:“嫂子回京了就好好的休养,好好地生下孩子,我哥跟我爹娘最高兴了。”
听着徽瑜转移了话题,吉小翠心里也明白此事不宜多谈,就笑着点点头俏皮的说道:“我要好好的吃上几天饭,这些日子赶路都没吃好。”
“嫂子跟我哥都辛苦了,你们的辛苦不会白费的。”徽瑜给她换了盏热茶低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么危险,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的大胆。”其实姬亓玉没跟她讲要让他哥拿到那些见不得光的账册,想来是自己有孕后他怕自己担心所以瞒下了。
午饭吃的宾主尽欢,因为天还下着雪,路上不好走,徽瑜跟姬亓玉用过午饭就告辞了。一直到回了王府,两人换了家常衣裳,徽瑜这才把吉小翠的话转达给姬亓玉听。
姬亓玉点点头,“在前院的时候岳父在,你哥没有跟我细说,下午他要进宫,晚上会过来一趟跟我细说。”说到这里顿了顿,抬头看着徽瑜,神色很是严肃地说道:“本来这件事情要早些告诉你,但是你有孕在身,我怕你太过担心忧虑就自作主张瞒下来。而且拿账册这件事情本身是意外,若不是江苏官场上的人咄咄逼人手段不堪,你哥跟我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所以就算是知道你知道后可能会生气,但是再让我选择我还是会瞒着你的。”
听着姬亓玉这么长一段话解释,徽瑜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任性的小孩子,自然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虽然我心里是有些觉得挺郁闷你瞒着我这件事情,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不生气。我就是想想有些后怕,你知道我哥他们被追杀了一路,我嫂子还有孕在身,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出现点什么意外,你说要怎么办?”
“这件事情是我想的有些简单了,没想到他们狗急跳墙居然会下这样的黑手,不会有下次了。”姬亓玉面容上就带着乌黑的怒色,“官商坑瀣一气,联起手来图谋利益,宁王前些日子提及河运海运归属一处,正是因为账册失踪,所以他们想要把水搅得更浑给你哥施加更大的压力。”
“所以你才让阚志义南下,其实就是去人不知鬼不觉的把账册带回来。”阚志义经营的是本来就是海货,所以会经常各地走,而且跟海运那边的来往频繁,他出面被人不会主动想到他居然是去拿账册的。当时徽瑜也以为姬亓玉让阚志义南下主要是为了海运河运归属的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后手,当真是一击毙命。
“别人都太显眼了,阚志义从京里下去本来也挺显眼,但是因为他生意上的往来别人就算是怀疑也不会立即下手。而且他到了之后并没有跟你哥见面,不过停了几个时辰立刻离开,别人见了也只当他真的是停停脚就走。”当初走这一招也有很大的风险,但是灯下黑也是这样,别人越不会认为阚志义真的会这样做,反而就真的能成手,“只要阚志义平安回来,年前京里是要消停不了了。”
可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出现意外,不过仅隔一天,阚志义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