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你这是？”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凤君邪麾下的左右手，大将飞辰。
他本是以为华衿歌顺利进入拢璀阁后便无事了，没想到半夜被骨哨声召唤而来，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幅光景。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华衿歌，用“狼狈”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惨状了。
喜袍破破烂烂但是还得以能够裹身，一只露在外面的腿上已经红肿不堪，还有一截白骨露在外面，带着血肉，叫人心惊。
墨玉般的黑发散落，精致的容貌在此刻也显得十分苍白。
即便如此，沉鱼落雁的气质不减分毫。
飞辰看得皱眉。
“我帮你家王爷解决了那么大一个麻烦，你口口声声说着无以为报，如今，报答我的机会来了。”
华衿歌撑着一边的树木，勉强站直了身子，叫自己看上去不那么难堪。
疼痛，叫她如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十分费力，豆粒般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断的渗出，砸在地上，晶莹耀眼。
“王妃想要属下干什么？”
对于自家王爷的做法，飞辰不会说出半点异议，但是华衿歌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是欠她一个人情。
于是，他隐下了眼中的不快与郁郁，拱手问道。
“很简单，你去给我找一壶酒，一壶开水，两把刀，一把剪子，一根银针，还要些羊肠……暂时就这些东西了，你快去快回。”
华衿歌强撑着数出了这些东西。
每说一句话，剧烈的疼痛便要将她的身体吞噬一般的排山倒海而来。
“这些东西，王妃要来——”
“别废话，我叫你去寻，你便去寻。”
猛地，华衿歌抬眸瞪着飞辰，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尽是戾气。
除却自家王爷，飞辰还从未再其他人眼中见过这样的目光。
一时间被瞪得愣住，一股冷气从背脊上不住的往上窜起，不再说什么，他点头离开。
飞辰离开，这个院子才彻底的陷入了死寂。
远远地，还有些许鼾声响起。
华衿歌靠着大树坐下，双手握拳。
死死的抓着自己喜袍的裙摆，只能咬牙，试图用唇瓣上的疼痛来缓解小腿上的剧痛。
痛吗？
她问自己。
摇头。
这样的痛，痛不过上一世被凤叶扬斩断双脚，痛不过被自己的亲生骨肉手刃，痛不过目送自己的亲生骨肉下葬！
痛，至少说明她还活着。
还活着，就好！
飞辰的速度果真是很快的，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便找到了华衿歌要的所有的东西。
并且，还十分好心的请来了一个头发发白的大夫。
“王妃，这是文大夫，我带他来给你看看——”
“给我！”
华衿歌没有理会飞辰的话，目光直接从飞辰以及那文大夫身上掠过，放在他手上的那包东西之上，伸手，“我自己来。”
削肉接骨这样的事情，她不放心假于人手。
上一世，她替凤叶扬南征北战数年。
在战场上也学得了一手好医术，给自己包扎伤口这样的事情于她来说，只是小事。
“但是，这——”
飞辰惊诧，实在是没想到华衿歌竟然生猛到了这种地步，自己给自己接骨，这——就算他是一个大男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小姑娘，你这伤势看起来不轻呀，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若是轻伤，还需要我削肉接骨么？”
闻得文大夫的问题，华衿歌抬眸，冷眼温温回答。
手上已经是快速的将飞辰带来的包裹打开，他用木桶装来的开水已经变温，正好可以用作清理伤口了。
从里衣之上撕下一块白布，她蘸着那温水清洗着小腿上的伤口。
血污洗净之后，那森森血肉的伤口才叫人心中生寒。
骨头戳出皮肉竟有半指长，伤口也是约有两指长，半指宽。
含了一口白酒，她对着自己的伤口喷去。
有辛辣的白酒入喉，几乎呛得她的双眼流出了眼泪。
一把肩上早就束成辫子的青丝咬在口中，华衿歌再出手，已经是将一把匕首在烛火上烤红了，紧接着举起——
滋——
皮肉焦糊的味道顿时充斥在了这大树之下。
飞辰看得华衿歌动手割开伤口的时候连手都没有颤一下，忍不住的替她痛了一下，打了个寒颤，不忍再看。
文大夫也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但是他看到的重点却不是华衿歌有多隐忍。
这般的情形下，连轻哼都未哼一声，而是她手下的匕首落下的时候的稳准狠。
以及每一刀都是游走在主要的筋脉边缘的，不伤筋骨，只伤皮肉，将日后恢复的难度降低到最少。
这个女子，果真是动刀的老手，这般情况下都能够将这些分寸拿捏得这么好。
心中忍不住的闪过一抹欣喜，文大夫半眯双眼，忍不住的伸手捋了捋自己发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华衿歌已经将小腿腿骨边上的血肉都分离干净，这个期间，她未抬眸，连手，都未颤抖分毫。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她已经将小腿腿骨接上。
飞辰怎么都忘不了的是华衿歌将那两根断裂的骨头结合的时候那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的刺耳响声。
飞辰觉得，那会是这辈子他一辈子的噩梦，但是华衿歌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巨大的痛楚之下，她唯一表现出来的只是面色更加苍白了。
三炷香的时间过去，她已经清除掉了淤积在血肉之间的黑色淤血块，然后，缝合伤口，针线游走在她的皮肉之上，十分快速。
终于，她处理完了伤口。
下一个动作却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将瓶中的粉末药物倒在了那伤口之上。
而这时候文大夫从一边递过去了一个瓶子。
“小姑娘，我这药，比你那药好，生肌复骨的良药，一般人我都不给的。”
文大夫实在是被面前的这个女子震撼到了，心中对她的喜爱是越来越多了。
不得不说，今晚飞辰真是做了件好事，叫他遇见了这辈子最是看对眼的人了！
“既然一般人都不给，老先生为何给我？”
或许是因为隐忍得太久，她的声音在此刻也是紧绷着的，带着些疲惫的嘶哑，抬眸，她看着文大夫，苍白一笑，问着。
“我给你，自有我给你的理由，你且收下吧，你的伤口没有这药，只怕恢复最快也要半月，有了我这药，五天之内，保你活蹦乱跳！”
文大夫几乎是强行的将那药瓶塞在了华衿歌怀中，“收下吧，收下吧！”
文大夫这样的举措，也是叫飞辰看呆了。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大越国的医圣文老先生么？
一向自恃清高的文老先生什么时候对一个女子开始这样——死皮赖脸了？
吞了吞口水，飞辰还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便被一个爆栗子打在了额头上。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文大夫送完药，转身就走。
飞辰见此，再看一眼华衿歌，觉得华衿歌应该没什么事了，遂点头，急忙跟上。
两人终是离开，华衿歌紧绷在身体里的那根弦终于在这一刻松掉。
捏着那瓶药，她几乎是瘫软的靠在了大树上。
殊不知，此刻的一幕幕，已经落入了隐匿在黑暗之中的那双寒光烁烁的冷眸之中。
她的刚强，她的柔软，以及，更多的东西都叫黑暗之中的那双眼睛的眼底淌过了一丝幽幽墨绿色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