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请止步。”守门的侍卫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
宫里的人大多不认得沫舞。即便认得,也没有人会承认她是郡主,只唤她“姑娘”。
沫舞的脸色不禁有些难堪,绿萝赶忙解围道:“郡主前来探望贵妃娘娘,还请禀报一声。”
她的话刚一落下,无忧楼的殿门便被人从里推了开,素月走了出来,打量了两主仆一眼,问守门的侍卫,“这是?”
其实素月是认得沫舞的,之前她有潜入过寒雨院。但,毕竟没正式见面过,这会儿也只能装作不认得了。
“回素月姑娘,属下也不认得这位郡主,只说是来探望贵妃娘娘。”侍卫语气恭敬地回。
沫舞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她在这侍卫的眼中,身份只怕还不如眼前的宫女。
素月闻言,只得看向沫舞,问道:“请问郡主是哪个府上的郡主?奴婢也好上去禀报一声。”
绿萝见沫舞被气得不轻,赶忙先一步接话,“我家郡主是大王的贵客,现居于寒雨院内。”
“原来是沫舞郡主。”素月一欠身,算是见了礼,“奴婢这就上去禀报。”
话落,素月又折回了无忧楼,快步上了三楼。
在三楼门外,恭敬的禀报道:“公主,沫舞郡主求见。”
凌无双这会儿正脸色不好的坐在床上,她压了压胸口,才吩咐道:“让她上来吧。”
来者是客,总不好拒之门外。
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是与拓跋飏有关联的人。
“是。”素月快步下了楼,对脸色仍是没有恢复的沫舞道:“沫舞主子,我家公主有请。”
沫舞应也没应一声,便进了门。
迈进无忧楼的一瞬间,她满心的不是滋味。她不是第一次住在拓跋皇宫里,却是第一次迈进无忧楼。
曾经,这里就像是拓跋飏一个人的世界,没有人走得进来。她几次试图走入,均以失败告终。如今竟是托凌无双的福,才能走进这里。
对于一楼空旷的大殿,她并不惊讶,她曾在无忧楼开门时见过。
上了二楼,她不禁停下脚步,视线落在棋局上。这棋局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郡主,公主还在楼上等您。”素月适时出声,打断她的思疑。她只得收回视线,举步向楼上走去。
三楼门前,三人停下脚步,素月对着门里禀报道:“公主,沫舞郡主来了。”
“嗯。请郡主进来。”凌无双的声音轻飘飘地从门里传来。
“是。公主。”
素月抬手推开门,对沫舞做了个请的手势。
“郡主请。”
沫舞抬步进门,素月随手便将门关了上,绿萝也只好候在门口了。
凌无双看着眉眼清秀的沫舞,不禁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不是认得,而是因为她的容貌与莫邪有几分的相似。
沫舞听到身后关门的声音,向身后看了眼,才转过身,看向凌无双。
只是,这一看,她不禁愣住,眼中随即有恨意闪过,身子微微的颤抖起来。
凌无双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问道:“郡主认得本宫?”
沫舞因她的问话一激灵,回了神,声音冷硬地回道:“不认得。”
凌无双闻言,也不追问,而是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郡主请坐吧。”
沫舞一看这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便道:“不必了,我只是来探望凌贵妃一下,便要回去了。”
“那本宫谢谢郡主的探望了。”凌无双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她刚刚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的话方一落下,沫舞已经快步向门口走了去,大力地将门推开。
“绿萝,我们回去。”她激动地说了句,也不管绿萝,便快步向楼下走了去。
绿萝不明所以,赶忙跟上。在无忧楼内,她又不好多问。
素月打量了一眼奇怪的两主仆离开的背影,才抬步进了门。
“公主,沫舞郡主是怎么了?”她不禁疑惑,才进来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急匆匆地走了。
“她也许是认得本宫。”凌无双的语气肯定,“只是本宫有一点想不通。本宫向来没有害过谁,刚才那一瞬间,她看到本宫时,眼中为何有恨?”
“她怕是在恨公主抢了大王。”素月道。
“不对。她那一瞬间的反应是震惊中带着恨。绝对不会是因为大王。”凌无双否定素月的猜测,当即吩咐道:“素月,你帮本宫查查沫舞回来拓跋前,都去过哪里。”
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绿萝追着沫舞出了无忧楼,走出一段距离后,她才敢压低声音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沫舞蓦地收住脚步,大力抓住绿萝的胳膊,激动地低吼道:“绿萝,我一定不会让凌无双这个恶毒的女人得逞的。”
绿萝震惊地看着她,“郡主,刚才在屋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一门之隔,她时刻注意着里边的动静。若是有什么事情,她没有理由半点没听到。
沫舞的气息慢慢变重变急,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脸色煞白如纸,半晌也没有回答绿萝。
绿萝只得自己细想了想刚刚屋里两人说的话,试探着问:“郡主认得凌贵妃?”
“我怎么会不认得她?她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沫舞发狠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郡主为何这般说?”绿萝的眼神微闪,视线往一侧的宫门冷冷地扫了一眼,却未做声。
沫舞迟疑着,唇瓣微微哆嗦着。
“郡主?”绿萝试探着又唤了声。
沫舞被唤得回神,当即道:“我要去见阿飏。”
话落,她已经急匆匆地向御书房的方向而去。绿萝只得快步跟上。
思前想后,绿萝的心思一沉,忽然开口劝道:“郡主这样冒冒失失的冲去见大王,若是惹怒大王怎么办?郡主还是先回寒雨院,再从长计议吧。”
“不行,我一定要见阿飏。”沫舞干脆地拒绝,没有多做解释,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起来。
绿萝暗叫不好,显然沫舞这恨是冲着凌无双来的。若不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沫舞不会半点都不肯听她的劝。
若是凌无双出了事,她如何向主子交代?
绿萝心下一横,随即伸手拉住沫舞。
沫舞被迫停下脚步,转头怒斥:“绿萝,你做什么?”
“奴婢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阻止郡主做傻事。”绿萝不卑不亢,拉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我一定要去见阿飏。若是这事阿飏还是不管,我与他再无话可说。”沫舞的身子微微发着抖,眼中恨意越发浓烈。
有些回忆永远是心口的伤,不能碰。
“难道郡主忘记了,是怎么艰辛地回到拓跋吗?”绿萝竭力冷静地提醒道。
“我没忘记,我什么都没有忘记。”沫舞回手握住她的手,“可是我恨,我好恨……”
说话间,她已经泪流满面,情绪崩溃。
“郡主,奴婢知道您痛。可越是痛,便越要忍下。这样才能更好地报复那些曾经伤害过郡主的人。”绿萝压低声音,声音尽量放柔地哄着。
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之前,她是定然不会让沫舞去见拓跋飏的。
除去凌无双是她不能伤害的人之外,便是沫舞这颗棋子,也不能轻易就牺牲了。
“真的吗?”沫舞终于冷静了些,身子还在轻轻地颤抖着。
“嗯。”绿萝肯定地点头,“郡主想想,如果大王是出于政治原因才对凌无双好,我们这么贸贸然的冲去,是不是就破坏了大王的计划?”
沫舞微垂眼帘,遮去眼中的怒意,明显已经不像之前那般愤怒了。
“难道郡主希望大王因为心疼郡主,处置了凌贵妃,坏了自己的整盘计划?”绿萝试探着反问。
“你说的对。”沫舞再看向绿萝时,终于冷静下来,“我该为他想想。”
“郡主能想通便好。”绿萝终于松了一口气,“郡主,我们先回寒雨院,从长计议。”
“嗯。”沫舞又望了眼御书房的方向,才与绿萝回了宫。
两主仆回了寒雨院,绿萝扶着她坐下,先给她倒了一杯茶。
“郡主先喝杯茶压压惊,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她看得出,沫舞不只是恨,还有怕在里边。
沫舞端起起茶杯喝了一口,缓和了一下情绪,才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
绿萝不禁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沫舞不肯与她说心事。
她也不好再追问,免得被沫舞怀疑了她的居心,只得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而沫舞越是不肯说,绿萝便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午后,阳光温暖,却不烤人。
凌无双站一迈出无忧楼,便看到自己精心呵护的两棵小树苗,已经是花满枝头。
远远地看着,翠绿的叶子上缀着朵朵白花,虽不娇艳,却胜在皎洁。花瓣不大,随风摇曳,却更显强韧。
“素月,你快看。”她激动不已,几步冲了过去。
“这花真美。”素月由衷感叹。
“是啊。”凌无双点点头,开心得合不拢嘴,“素月,你看这么小的花朵居然能在这样大风的日子摇曳枝头,你说这花朵是不是很强韧?”
她的声音才一落下,身后便响起了一道肯定地回答声:“是。就像你一样的强韧。”
这声音饱含情意,带着拓跋飏特有的霸道。
声音方落,他已经走到她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
“这花还是没有名字吗?”他侧头问她。
她摇摇头,才看向他。
“要不然大王想一个?”她唇畔含笑,回握住他的手。
他略一思考,眼色渐深,情意渐浓。
她被他盯得有些羞涩,刚想低下头去,便听他故作暧昧地说:“就叫慕双吧,爱慕的慕,无双的双。”
她微怔,噗嗤笑了,笑得他发窘。
“孤王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他无可奈何地问。
她忍住笑,反问他,“爱慕一双,那便不叫爱了。”
他这才明白过来她到底在笑什么,狠狠地瞪了眼这个不知情趣的女人,末了却还是改了口。
“这很简单。双字可以改成霜鬓的霜。”
她眼中的调笑之意微滞,他却在这时拉过她的另外一只手,定定地看着她,深情地道:“白首陪霜鬓,此生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