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章

九月说话的时候依然还是站在原地,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唯一不同的只是我的脖子上此时正缠着一团干枯毛糙的头发,头发一点点的收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头发划破我脖子的细微变动,我本应该感到害怕或者绝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独自一人面对九月却丝毫不感到恐惧,相反原先那种慌乱的情绪正随着我呼吸渐渐的困难而渐渐地平静下来,此时的我面对着九月那张早已面目全非的脸,所剩下的也只有满满的疑惑了。

我忍着脖颈上传来的细微疼痛,哑着嗓音试探着九月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会只是为了要杀了我这么简单吧?”

九月那双黝黑的眼睛透出了一丝精光,这样的表情让我很是不习惯,先前那个我所认识的九月除了名字以外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痕迹,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罢了。

“你以为我要杀你吗?”九月忽然反问我,面上因为那些烧伤而使得如今的笑容显得无比的阴森诡异,激起了我全身的鸡皮疙瘩,而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九月抬了抬衣袖掩住了口鼻轻声笑着,簌簌的笑声如同鬼泣一般难听至极,很难让人将这种笑声同先前那个疏离坚强的女子联系在一起,九月笑了一阵发现我没有反应便收敛起笑容,那双黝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眼中透露出的神色就如同雕刻家在审视自己的佳作一般,透着欣赏与病态的迷恋,被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子这般注视着难免让我觉得胃中一阵翻腾,如果不是因为被那把头发紧紧地勒着脖子我一定当场就吐了出来。

九月盯了我许久才叹出一口气道:“我在这村中等了三年才等来知浅你这样契合我魂体的人,我费了许多的力气才困住了那难缠的鬼差,你说我又怎么会舍得杀了你呢?”

我皱了皱眉感觉到脖颈间那股头发月勒越紧,几乎就要不能言语,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一句:“你既然不想要杀我如今这般待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可不信你只不过是想我请我回你家喝杯茶这么简单?”

九月又簌簌地笑了起来,半是赞叹半是讥讽地道:“不愧是无常大人身边的跟班,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说俏皮话,若不是还需用到你,我倒是真想请你回去喝上一杯茶再让你死。”

我对九月说我是小白的跟班隐隐地觉得有些愤怒,感觉好像是被伤了自尊心,忍不住便骂了出来:“你才是那混球的跟班呢!”

九月对我的表现显得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紧了紧那束头发,我忽然便感到脖颈上传来了一阵火烧一般的疼痛,那种疼痛和我当时被蛇咬伤后腿上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如出一辙,火烧一般的疼痛从脖颈一路向下蔓延,我脑袋上全是豆大的汗珠,死命地咬着牙才没让那股疼痛从口中溢出。

“唔,看来你果真是不怕死了。”

烧灼的疼痛渐渐褪去,我这才有了思考的余地,九月说我对她有需要,虽然不知道她需要我做什么但就凭这句话她暂时是不可能杀我的。我眼睛瞥了一眼将小白吞下的那团黑雾,心里细细地想了想,看着九月道:“如今我已是你瓮中之鳖,要死要活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又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我不过是一介半仙,活了也不过才百来年的时间,你连地府的鬼差都能制住又何况是我呢,所以怕又有什么用?”

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这九月的神色,九月的神色不变只是脖颈上缠着的头发略微松了松,我想了想试探着道:“不过我这人向来好奇心极重,以往也只有我去算计别人的份,如今却在你手里栽了跟头,难免有些不服气,不如你让我来猜一猜如何?”

我见九月没有吭声便兀自说了下去,其实从刚才九月试探我的那阵火烧的触感中我就猜出了一个大概,再联系起这段时间里的经历,心中有一种猜测渐渐成型:“我想我从刚踏入这块土地开始就应该已经落入你的陷阱中了,先是在山中迷路,接着又被蛇咬,最后迫使我们进入这村中,收留我们后又利用村中那些死去村民的记忆迷惑住了我的眼睛,再设计困住小白,最后用那什么劳什子的迷魂阵制住我,你费了那么大半天的功夫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九月,其实心里却没什么底,先前说的那些很多都是在小白告诉我的内容上编纂出来的,其实很多推测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只希望能够暂时唬住九月好让她将她的计划全盘托出也好让我想出脱身的计策来,可九月却好像不吃这套,只是笑着反问我:“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了什么?”

我想起了先前九月提到的那个叫做离歌的人,有想起那个在我梦中出现的叫做阿洛的男子,如果我所梦到的是关于九月的曾经,那么这个阿洛同那个离歌应该是同一个人,按照九月先前的说法她一直在等阿洛回来,难道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要等他回来?

可是我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心里还是存着许多谜团无法解开,但看着九月探究的目光我终究还是横下心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因为你要等一个人回来。”

闻言九月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我以为是我赌赢了谁知随之而来地却是一副了然的讥讽之色:“知浅,你果然是有些小聪明的,这样被你半蒙半猜的倒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边说着便慢慢收集了勒着我脖子的头发,眼中有一丝的怅然还有一丝的果断,“你可知什么是迷魂阵?”

我想着迷魂阵迷魂阵顾名思义自然是迷人魂魄害人性命的阵法,总不可能是用作消遣的,我虽心里这么想着但终究还是没有那么说,只是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九月,等着她说下去。

“这迷魂阵其实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是在刚才设下用来迷惑你神志的,其实早上你被那条小蛇咬伤的那一刻开始,迷魂阵就已经开启了。”

“那条咬你的小蛇不过是我用来给你下蛊的道具,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是用来逼你们进村的工具,你们在村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我预料之中的,从你踏足人间开始便已经在我的圈套之中了。”

“我为了引你过来估计放出村中的冤魂出去作乱,将鬼差引了进来,其实普通的冤魂作案并不需无常亲自出马,但是我知道这里有一样东西吸引着他们,同样也吸引着你,所以只要我稍稍动动手脚你们便会不请自来。”

我听着九月的叙述是越听越觉得糊涂,我明明是被小白硬拉着过来的,何来吸引一说,要说是吸引到小白和阿黑那还说得过去一些,我在这时间行走一般都是依靠莲灯指示,而莲灯也无法感应到鬼的执念所在,更加说不通这吸引一说了。

我心中的疑惑已经团成了一个球,正随着九月的话语而越滚越大,似乎再滚下去就要将我的心压垮。九月顿了顿之后,看了皱眉沉思的我一眼,转而问道:“知浅你可还记得你梦中梦到的场景?”

那些场景我自然是记得的,我看着九月那张诡异的脸忽然脑中灵光乍现有些急切地问道:“难道那些梦境才是真正的迷魂阵?”

九月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无视我的问题兀自说了下去:“那梦是我下的蛊中的一部分,目地自然是为了要迷惑你的神志,你可曾发现你每次如梦都会变得身不由己,且每入梦一次便会在梦中深陷一分,直到最后一次入梦后即便是醒过来也再难记起真实的自己。”

听九月这么说着,我只觉得自己心里是一阵凉过一阵,九月说的这些我自然是有所体会的,从第一次入梦时的全然不知所措到最后一次入梦后醒来的迷失自我,我统统都记得,如果不是小白赶到喊醒了我只怕我真的就会如同九月所说的那般忘了真正的自己。

忽然想起梦中听到的那一声伴着寂寥钟声而来的呢喃,那一声“永别了,知浅”分明就是九月的声音。可九月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知浅,你可知道我给你下得蛊叫什么名字?”

九月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索,我抬眼去看结果却看到九月那黝黑的眼睛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血红色,我心知不妙本能地捏了个招雷的决想要去劈九月,结果手刚一动便被两侧突然冒出的头发缚住了手脚,这下真真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而九月却只是站在原地不断地收拢她的头发,将我一点点地向着她的方向扯去,边扯边同我说道:“我给你下的蛊名叫‘替魂’是一种禁术,也是这迷魂阵的一部分,而真正的迷魂阵才刚刚开始。”

我看见九月的脚下绽开一朵十六瓣的彼岸花,那是地府特有的花束所象征着的是那些死者的亡魂,三渡河畔比比皆是,唯一不同的只是这花的颜色是漆黑的,就好像是将夜色吞入了一般,依稀之间我好像还看到了花瓣上漂浮着的咒文,再想要去细看却被不断缠绕上来的头发挡住了视线,到最后整个人都完完全全被头发捆住,我想从外表上来看此时的我一定同一个蚕茧一般,想到这里内心不由得便是一阵苦涩,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英年早逝,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四处奔走为了飞升而修补魂魄积攒公德,我应该让小白带着我游山玩水,如今马上就要死了,却都没怎么好好玩过,想来便觉得遗憾,如果这次还能够得救的话,我定然是要好好消遣消遣,可如今小白被困,阿黑又不知去向,想要得救只怕是不可能了。

我这么想着心里却怎么都觉得不甘心,试图想要再挣扎一下却是怎么都动弹不得,就在我快要绝望了的时候,却忽然看到前方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我明明是闭着眼睛的却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闪光点的所在,很细微的光芒却好像有着什么神奇的感召力,促使着我不断地向着那个方向靠近,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再进一些……

忽然眼前好像有一道强光闪过让我忍不住便撇开了头,等我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闪光的东西早就消失不见了,而周围束缚着我的头发也好像失去了支持,一下子便失去了束缚力,我从“蚕茧”中掉了出来直接掉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然后便听到那个抱着我的人沉着声唤了句——

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