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

大事

那年秋末,宫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虞纤纤被征召入宫;中护军敖晋封为车骑将军,金印紫绶,掌宫卫。

说事情不大,在那个年代,帝皇饱暖思yín yù,看上臣子的妻妾不过是朝野风尚,丝毫无损世人对帝皇的斐然赞誉;说事情不小,中护军敖一年之间连晋三级,朝野臣民议论蜂起,众人也对他另眼相看了。

古人有颂歌云:“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若奈何?”

可惜,虞姬只是靖帝的虞姬,她再也不能与司鸿宸共演一出可歌可泣的“霸王别姬”了。

消息风靡到俪城,传到封家大院的时候,我正端着茶水从厨房出来,经过后院走廊一带,听到角落里有家奴的窃窃议论声。

“当年那个敖来过俪城,还是小兵卒一个,老爷识得他将来必定是能人,果然慧眼!”

“他把自己的女人都献给靖帝,这种人靠这点本事,我呸!”

“不可小估此人,人又年轻好战,势必成名。”

茶罐从我的手中滑落,碎了满地。猝然而来的响声,如此巨大,以至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众人闻声赶紧过来,才发现我的存在,全都噤声,作鸟兽散。

我失神地站着,过了半晌方转身离开,一路细细碎碎地走着,坚持着隐忍住的泪终于滚了下来。

每提起司鸿宸,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别的,心中已尽是百味俱全。

第一刹那想到的,竟是无声地问“为什么”。即便他和虞纤纤过得如何滋润,虞纤纤究竟是怎样入宫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爱恨情仇,不再有半点关系了。

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封逸谦所居的院子里,飘过来缕缕清漆的清香,我这才恍然醒悟了似的。

封逸谦正指挥几名佣人将新做的龙凤床抬进屋,床楣上金漆描画的一朵莲花,枝叶生姿宛如绽放,他用手指抚过,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微笑。

自从回到俪城,封逸谦除了养病,第一件事就是重修新房,正式将我娶进门。

这般隆重反而让我不自在,我说:“以前不是拜过堂吗?别劳神费心了。”

他则满脸正经道:“以前是以前,如今我娶的是韩宜笑。”

我一时感动得无言以对。

封逸谦的坚持,让封叔既生气又无奈。这段日子封叔忙碌得无暇顾及封逸谦,封家大院鲜见他的人影,倒给了我们充分的自由空间。

没有人能想到,为了从前的一个女奴,封家少爷会和老爷硬碰到如此地步。也没人料到,那个曾经的冲喜新娘,即将正式成为封家新少妇。

封逸谦似乎感觉到我的到来,慢慢转首,笑道:“宜笑,你看,就依你所想的,这床还真够精美。”

他哪里知道,这是我突然想起小洋楼里楼婉茹豪华的嫁妆,无意之中说起那张莲花龙凤喜床。我后悔提及,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虚伪的女人。

看他这番认真劲儿,我的脸上不敢露出分毫悲意,没忍住笑似的,道:“还有画饼充饥的故事呢,要不要也画上,一旦发生战乱,我们扛着床走?”

“你要是喜欢,我照样会做。”

封逸谦大笑,一把拉住我的手,拽我至胸前。他定定看了我良久,突然轻叹道:“宜笑,我知道你不快活。要是这样,我也不会快活的,对不对?”

“是你待我太好,我何德何能……”我幽幽地回道。

他嘘了一声,犹豫了片刻,脸上笑意已淡,“你我还分什么彼此呢?刚才被封叔叫去,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我以为他要讲司鸿宸晋升的事,不屑地撇撇嘴,道:“我知道,以后不要提起这个人。”

“不,是另外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