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发生的鬼魂事件
又是月余,时当秋天来临,正是皇城不冷不热最为舒适的季节。
司鸿宸用裕王印知会各宫:虞姬忠勤任事,擢升少使视四百石,留章后宫事务。三日之后,那个举荐虞纤纤的内侍过来,告诉我说,虞姬的官爵列入比公乘,有了俸金,叫我勿念为是。
我已经有段日子没见到虞纤纤了,没想到她还这么记挂我,托人带口信来,心里很是感动。于是请那位内侍传话给她,我很替她高兴,叫她不用牵挂,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又过了十日,虞纤纤派宫婢送来一信,还带来了她亲自为我配制的一盒子草药,信中细写了煎服方法,望我保重身体。其情切切,跃然纸上。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为自己爱莫能助凄然叹息了一番,对虞纤纤的感受,从感动转变为时不时的想念。
司鸿宸再度与我幽会。一阵激情过后,他将我抱在膝盖上,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说了半晌,他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透着凝重,“有人在宫里发现有老鼠出现,不知从哪个地洞钻出的?”
我惊了惊,急问:“老鼠多不多?在哪儿出现的?”
“半夜出现较多。有人说是从西北角一带钻出来的,长得很瘦小,像是刨不出吃的,忍不住出来作恶。”
西北角是靖帝时期的后宫,靖帝的御书房也在那儿。梁汉王朝被灭,那一带经过整肃便门锁紧闭,长期荒凉着。鼠疫的时候,那里成了隔离区,出现更多的孤魂野鬼,于是更加无人进ru了。
“发生鼠疫的可能性不大,当务之急是灭鼠。封骥正朝皇城咄咄逼近,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肯定地说道,“虞纤纤主管后宫,她会办得好的。”
司鸿宸眉头紧皱,不放心道:“虽然她是掌管后宫的最佳人选,可她毕竟做过靖帝的妃子,我们把重权交给她,会不会太轻率了?”
我扑哧一笑,扫了他一眼,“我还是封逸谦的皇后呢?无论如何,她爱过你,进宫也是为了你。如今靖帝也死了,她还能依附谁?”
“是啊,有可能是我以前作孽太多,良心一发现,就被你们这些女人缠住了。”他哈哈大笑,戏谑道。
我枕在他的臂弯里,舒服地闭上眼睛,笑着说:“她那么美,你不要不承认没被动心过。我已经想开了,这世上也就她真心对待过你。等战争一结束,天下归统,你要对她好,让她给你生几个儿子。放心,我不会生嫉妒心的。”
他转脸盯住我,紧张地问:“你要去哪儿?”
我笑意浅浅,“我什么地方都不去。不然半路又遇到封叔那样的恶魔,你会来救我吗?”
他笑骂了一句,用吻堵住我说话,再次拥住了我。
又过了几天,虞纤纤出现在我的宫里。
她本是个极其可人的女子,先前苍白的脸上呈现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更显少女难以比拟的风韵。我看得呆了。
“夫人。”
虞纤纤上前一步,倒头便拜。
我连忙拉起她,亲昵之心油然而生,笑问:“灭鼠之事办得怎样?”
“夫人放心,宫里不会再有老鼠了。为裕王恪尽所能,乃是奴婢分内之事。”
“你可是他的人了。”我拉着她的手,悄悄笑着问她,“见过裕王几次?”
虞纤纤嘴角的笑容迅疾地敛去,眉宇间透着哀凉,“夫人怎么忘记奴婢说的?奴婢一颗心已随靖帝而去。裕王为国事鞠躬尽瘁,何况他对夫人情有独钟,奴婢不再做荒诞之事。”
她这番决然的话,却把我心头莫名的忧患消散了。我直悔自己会错了意,虞纤纤岂是那种随意投怀送抱的女人?而且司鸿宸也没说要重新爱上虞纤纤,莫不是自己太紧张他俩,差点把好端端的事搅坏了。
心下释然,与虞纤纤几乎是无话不谈。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虞纤纤便笑着讲述了一则奇闻。
老鼠出没的那段时期,半夜西北角方向会传来咔咔的敲击声。宫人房离那边最近,那些宫人被敲击声惊醒,他们壮着胆子循声探个究竟,因为隔了很厚的宫墙,搞不清声音的来源。后来他们扔了几块石头进去,声音突然没了。这样才太平两天,那声音又出现了。宫人们刚摸索到厚墙,声音仿佛越垣而来,落在他们头顶。正在惊惧之间,紧闭的石门开了,几只觅食的老鼠随之窜了出来……
这事我听司鸿宸轻描淡写说起过,因为谜底很无趣,我也没上心。今日听虞纤纤一说,我怕伤了她的兴致,只是默默地微笑着倾听。
虞纤纤最后说起了那个无趣的答案,“里面出来个老宫人,手里拿着锤子。他平时看守那边院子的,日子一久就跟那些鬼魂说上话了。鬼魂说他阳寿将近,于是他半夜给自己刻起了石碑。”
我是不相信鬼魂之说的,所以经她这么一讲,只是当作惊秫故事来听,还是没上心。
临近决战前夕,不断有飞骑特使飞入皇宫,消息说封叔的各路兵马陆续上路。司鸿宸早已拟定了作战方略与兵力部署,各地都有兵力驻扎,防备封叔突围,逃往几处根基之地。一旦封叔进ru他们的包围圈,同时举兵擒杀封叔。
“这叫四面开花,老翁捉鳖!”司鸿宸哈哈大笑。
虞纤纤也是忙碌异常,我在宫里实在待不住,请求能助一臂之力。虞纤纤甚是爽快,将我打扮成宫人模样,随她一起出宫。
这一日,我们要去城楼慰抚驻军。
目下高峻的城楼遥遥在望,却是大风飞扬,官道寂寥。沿路行人稀少,也许是避难去了,我们的马车在空落落的街道上行驶,既倍显萧疏。
因为是宫里派人慰抚来了,司马亲自带路将城楼上下巡视了一番。与以前的景观不同,城墙城门与所有通道,全部根据战事规制建造。城墙外层垒砌大石条,土墙一面又用大砖砌成,三面城门开几个城洞,以及城门箭楼用什么石砌,都经过精心规划。如此一来,城楼坚固如同要塞一般,能经得起任何礌石弩箭的猛攻。而且城内又有数万人马接应,粮草源源不断,封叔想要攻破皇城比登天还难。
看了一遍,我心里亮堂堂的,信心倍增,跟随虞纤纤下了城楼准备回宫。
正在此时,一小队人马迎面飞驰而来,领头的正是司鸿宸。他们在我们前面骤然勒马,烟尘直扑马车。
“城楼重地,你们来此作甚?”司鸿宸铁青着脸,长喝一声。
他是朝着虞纤纤吼叫的,却一眼认出了女扮男装的我,脸上的怒意丝毫未消,意思是在质问,不好好待在宫里,出来添乱不成?随行的宫人宫婢整整十几个人大气不敢喘,既连一声咳嗽也没有。
虞纤纤屈膝一礼,解释道:“奴婢不能随将士浴血奋战,想尽一些绵薄之力,振我军威,尽快擒杀太平侯,让天下百姓过上太平日子!”
“一班女人,还是回宫里等着吧!”
司鸿宸轻蔑地哼了哼,眼光只是在我身上稍作停留,便领兵骤雨般远去了。
我明白,这是司鸿宸在告诉我:皇城无后患,他只需全力应对封骥。
虞纤纤脸色惨白地站着,目光投向司鸿宸远去的方向,眼里蒙着一层水雾。也不知是司鸿宸刚才当众训斥让她难堪,还是做错事觉得瑟缩害怕,她浑身颤抖得很厉害。
我没想到虞纤纤慰抚守城兵士是自作主张,心里也是有点生气。但看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又想到她这些日子的劳顿,心里一软,便笑着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我理解你,你也是为他好。别难过,他就这副德性,说过了就不会有事。”
虞纤纤的泪水逼在眼眶间,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恍惚中,只听见她轻笑一声,“我不难过了。”
她咬了咬苍白的唇,仿佛有一种凄楚不胜,长睫毛迎风颤颤,强烈地勾起我的同情心。我牵住她的手,刚才的一点疑云也就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