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血
外面已是一片笑闹声。接着,营帐里推出一个人,正是虞纤纤。她的衣袍半敞,露出累累伤痕。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几乎压住了所有的星光。而绝望和悲凉交融在一起,让我的心口阵阵寒冷。
那几名兵卒显然知道她的身份,开始嘲笑她。
“虞姬,普天之下,还真没第二个女子像你这般逍遥了。前者是裕王,接着是靖帝、太平侯,你这辈子究竟伺候过多少男人?说来听听,让大家乐一乐!”
“她还嫌不够,下一个可是我们的君王。这是个祸水,谁家惹上谁家遭殃,弟兄们,千万不要让她踏入蒙国一步!”
“今晚拿她祭天!替蒙国百姓除害!”
“跳一个,给咱弟兄们助助兴,或者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虞纤纤款步站到中央。夜风越来越大,几乎使她无法站稳。她抬眼望向天空,虚弱地笑了笑。
全王朝最出色的舞姬,此时扬袖踏歌在不歇的风中。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
我偷眼看身畔的司鸿宸,他无声地望着,一脸凝重。记得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歌声,有一人曾死心塌地依偎在他的身旁。
今时今刻,他也有悔意了吧?
众兵卒已是酒兴耳热,满嘴淫语。一名兵士狂笑着,扛起虞纤纤就进了营帐。司鸿宸朝我递个眼色,我俩绕过树丛,从营帐后面悄悄过去。
帐内,士兵整个身子压住虞纤纤。虞纤纤如同散了架子的木偶,无力地瘫在那里。司鸿宸挥下手里的猎刀,士兵当场毙命。
尚在绝望中的虞纤纤,此时一见到我们,惊得目瞪口呆。我做了个嘘声,与司鸿宸合力将尸体拖到营帐口,露出半截身子,朝外面招了招手。
外面以为里面已事毕,挨个进来。虞纤纤面无表情地坐在里面,外面的人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就隐身后面。就这样,我俩一个接一个将蒙国兵撂倒。后来有人才发现异样,惊呼:“有刺客!”
这时对方已经不是司鸿宸的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蒙国兵卒全部倒在司鸿宸猎刀下。我们将其余的几名女子松了绑,她们千恩万谢,借着月色结伴逃向她们的未来。
我和司鸿宸重新穿上古人衣袍,相视而笑,执了火把从营帐出来。这时候,虞纤纤不见了。
断肠崖上,虞纤纤临风而立,身影如纸稀薄。星空出奇的低,银河缀满密密的星子,仿佛在她头顶触手可得。极美的景致下,时光,天地,都似在这一瞬间凝滞了。
我呼吸紧促,只道:“虞纤纤,我们一起走吧。”
虞纤纤慢慢转过头来。夜色笼烟,人在朦胧中,看不见她脸上的痛苦。她摇头,几乎自言自语:“还能去哪儿?”
司鸿宸安慰她道:“跟我们一起去皇城。以后,我们会照顾你。”
“我们……”虞纤纤咀嚼着这两个字,无声地笑了笑,“对,是你们。忘记谢谢了,谢谢你们来救我。我这人,从身体到灵魂都是有罪的,哪儿都去不得了。”
她再度转过身去。那一刻,我和司鸿宸意识到了什么,大跨步冲向她,然而终是来不及了。她的身影如叶片飘坠,眨眼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望着断肠崖下,浑身颤抖,喊道:“虞纤纤,我们都原谅对方了!为什么还要去死?”
“其实救与不救,她都会去死。别难过,这是她唯一选择的路,谁都阻止不了。”司鸿宸长叹一声。
我渐渐稳定了情绪,问道:“接下去,我们怎么办?”
司鸿宸抓住我的手说:“我们走,找到嘎子他们!”
山风急,万物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