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见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所幸现在没事,不禁长长呼了口气。
一连几日相安无事,明月也便渐渐放下心来。
时光流逝,转眼又是半月光景。
天气渐渐热起来,王后孕期害热,未央宫早早备下凉扇冰块,为娘娘消暑。
中殿宫人引着魏平文来到后殿,他穿着厚重严谨的官服,从太医院一路走来,后背早已汗湿,一进殿,只觉幽幽凄凄,满室沁凉。
王后怀孕后凤体龙胎全是由他来打理,对未央宫也是熟门熟路,宫女引她进殿后,换作另一个内殿服侍的中等女官,将她引到内殿门口,接着再由一个头等帖身女官替他打起珠帘。
听得里头通传,“魏太医来了,娘娘。”
魏平文忙敛了神色,深深弯着腰进殿请安,“微臣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免礼。”长妤一手撑着腰坐在椅上,一手打着凉扇,神情略显疲惫,“魏太医,也不知是不是胎儿越来越大的原故,本宫近来总觉得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夜里总被梦魇惊醒。”
魏平文道:“娘娘已足七月,胸闷是正常的孕期的以应,娘娘不必担心,其它的,请娘娘让为臣把脉便知。”
长妤伸出手,请他把脉。
魏平文望闻问切,一番诊断后问道:“娘娘这样的症状多久了?”
“也有半个月了。”长妤看着他。
魏平文算了算又问:“娘娘说夜里总被梦魇惊醒,不知是什么梦?”
长妤略顿了顿,如实道:“梦见本宫捧着一尾死鱼,站在破的旧铜镜前,七窍流血。”
魏平文心下震惊,惶恐的低下头,“梦都是相反的,娘娘因为体虚,睡眠不好,才会做这样的梦,臣替娘娘开几味安神补脑的汤药,您服用后应该就不会再做梦了。”
长妤点点头,“有劳了。”
“臣应该做的。”
丑儿送走太医,转回室内,看到长妤已从椅上起身,站在窗边的身影显得有些凄凉,他无声走到她身后,站定。
长妤未转身,幽幽的问道:“丑儿,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她没再自称本宫,卸下所有封号与身份,她只是一个弱小无力的女人。
丑儿低下头,怯懦的道:“奴才不敢说,娘娘如果觉得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后半辈子开心一些的话,就去做罢。”
长妤轻笑,目光穿飞檐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美丽的眸子里泛起泪光,“我从出生那天起就已注定了不会开心的生活,只求一隅净土可以安身。”
丑儿听着她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忍不住道:“奴才斗胆,请娘娘三思。”
长妤寂然一笑,“你想劝我?”
丑儿道:“奴才只是想请娘娘再做打算,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娘娘肚子里怀着孩子,真若有什么闪失,王一定会彻查到底,而我们只有七天的时间。”
长妤叹声道:“是啊,所以我需要有人成全我。”
丑儿拧,不明白娘娘心里到底作何打算,只是知道,这次行动无疑是次冒险,若做得好,固然可以逃离这里,又可以不连累大顺朝,只是一旦失手,便是关乎了两个国家命运,交战是避免不了的,更重要的是,她将会成为千古罪人。
长妤转身看着他,眸中透着晶锐峰茫,“听说临川公司今天又进宫了?”
丑儿一怔,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她,自从齐王事发后,临川公主经常进宫替两个哥哥求情,背地里在王面前将娘娘说得千般不是,娘娘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仿佛完全不在篭临川公主这个人。
他忙道:“好像是,晨起奴才过去王那边送补药,看到门口停着驸马府的车驾,想必是借着立夏的名头,来向给送夏衣的。”
“按例,本宫也该赏内命妇夏衣才对,丑儿,你亲自过去,请临川公主来未央宫领赏。”她慢慢往内室走去。
丑儿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的道:“临川公主性子暴烈,娘娘何必去招惹她,不如让奴才把夏衣给她送过去也就完了。”
长妤也不解释,只道:“照做就是。”
丑儿无耐只得前去。
临川听闻未央宫有赏,先是不屑的一哂,顾忌着身边父皇,忍着并没将这份不屑表现得太明显,笑着说道:“王后娘娘突然赏赐,本宫受宠若惊,你先回去罢,本宫稍后就过去谢恩。”
“是。”
微斜了眸,看着桌边一盆待放的君子兰,临川未语先笑,“听说王后娘娘不旦免了六宫每日请安,怀孕以来更是连宫门都不出,平日只到父皇这里略坐坐,与人相处淡薄,连一向温和的怜贵嫔都在她那里吃了闭门羹,儿臣等自然知道王后不是故作清高之人,饶是知道,还带三分怀疑。”
她觑着父皇脸上神色,见他如常批着奏折,并没不悦之色,便接着道:“近来儿臣听说朝廷有不少声音。”
贞宏埋首于奏折中,语声平静,“朝廷分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朕大病一场后更是变本加利,朕正打算想个法子压一压。”
临川素知父皇脾气,并不忤逆他,“是该压一压,只是太多言论对王后不利的话,也会影响朝廷政治,父皇得空也该劝劝她,多与人走动才是。”
贞宏搁下笔,“她怀孕了不爱走动也是正常,倒是你。”他抬头看着她,“朕听说你已几个月都没有去向王后请安,今天王后主动示好,你何不趁这个机会与她化解往日恩怨。”
临川正要开口。
贞宏打断她道:“朕知道你的心思,临川,你这样的性子也该收敛些才好,脱虽然不常往后宫去,但不代表就耳聋目盲,什么都不知道,王后她虽然不大主动热情,却从来没有目中无人,她是王后,有些时候你不得不顾全她的脸面,至于从前的事,不是她的错,还有,你也不用再来替蜀王魏王求情了,他们……犯下的罪,不可
饶恕。”
临川眼眶含泪望着他:“父王,大哥二哥纵然有错,可他毕竟是您的亲生儿子呀,怎么能就这么扔出宫外不管了?虽然儿臣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可父皇怎知大哥的事不是她一手策划?朝中所有人都这么说,只有父皇向着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贞宏沉下脸,搁在御案上的手紧紧握起:“临川……”
临川情绪激动起来,起身朝他跪下,双手扯着他袍裾,“她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私生女,权聿王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因为王爷宠爱才没人敢提起她的身世,我王室向来注重血统,父皇现在不光向着她,还允许她生下您的孩子,父皇,难道你忘了母后临终前的遗言了吗?难道您真的想看到王位易主吗……”
啪!
一记火辣辣的耳光打在脸上。
临川抚住发烫的脸颊,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父皇,眼泪滚落眼眶,“父皇……”
贞宏不去看她,压着火道:“下去罢,以后没事不要进宫。”
“父皇,儿臣是为了你好。”
贞宏索性起身出了门。
临川身子扑向前,抓住他衣角,“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就不能原谅二哥三哥吗?”
贞宏无声的望着她,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内官俯身上前,趴在地上劝道:“公主,别为难王,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临川不理会他的劝说,哭着道:“父皇,只要你答应恢复哥哥们的爵位,我愿意向王后头认错,从前都是我不好,儿臣愿意跟她握手言和,父皇,儿臣这么求你你都不敢答应吗?”
她期待的看着他,却只等来他无情的背影,他挣脱口她,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了,“回去罢。”
“父皇……”临川叫着追过去。被几个宫女死死拽住,拉回去。
看到父皇的绝然与冷漠,临川无力的坐到地上,什么骨肉至亲,什么夫妻情份,全都不及人在眼前。
母后跟随父皇几十年,拼尽一生气力替他守住半璧江山,生下她们几个,到头来,竟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给夺了去,大哥纵然再有错,可毕竟是皇长子,父皇这么绝情的将他赐死,又将贬二哥三哥贬为庶人。
耐何她是个女儿之身,若是男儿也可以替哥哥匀多做些打算,现在空守着一个驸马,却是个不中用的,南越朝驸马不能出仕,帮不上半点忙。
偌大朝堂,只剩下她,一个人孤伶伶,无依无靠。
想到自己的身世,临川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仰天哭道:“母后,你为什么要去的那么早,留下女儿在世上……”
宫人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一边劝说着,一边连拉带推的将她送上马车,吩咐人送回府去好生照看。
宫里的流言向来传得快。
长妤听闻明仪殿的事情,脸上并无过多情绪,只说:“公主既然身子不适,那就派人把夏衣送到她府上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