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一棵棋子滚到地上,碎成两半,长妤低头看了一眼,方幽幽的道:“好事哪。”
明月弯腰将棋子拾起,有些可惜。
长妤凉凉的道:“碎了一颗,再配也不是原样,拿去扔了罢。”
明月只得拾起两盒棋子,道:“公主一直担心皇上江山不稳,现在皇室后继有人,国本稳定,您可以放心了,但愿沐妃娘娘这次能一举得男。”
她笑嘻嘻的。
长妤微微一笑,目光看着窗外淡蓝色的天空。
听闻通传,长妤自己也愣了一下,“旖玥大姬?”她贝齿轻璨,冷冷一哂,“让她进来。”
明月诧异,公主回宫一直闭门谢客,却独独对这旖玥大姬畅开宫门,她过来扶她起身,一边笑吟吟的道:“这就奇了,旖玥大姬进宫不去看望皇上,怎么来桐梓宫?”
长妤笑笑不语,当年华太妃帮助肃贤王将贵妃劫出天牢的案子一直悬而未结。
皇上派出去密探三年如一日,跑遍了周围十国,没有任何结果,肃贤王与贵妃娘娘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见踪迹。
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贤王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掉下悬崖?不然怎么可能三年了都找不到人?
而华太妃和昌王也被牵连,一直软禁宫中,宫中廷筵从不出席,时间久了,若不是大姬时常进宫请求皇上恩准见面,人们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两个人。
宫娥引着旖玥大姬进殿,听得殿外环佩叮当,旖玥大姬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装走入帘后,长妤抬眸看她,略微惊讶,大姬原本明丽的脸色黯淡无光,宫髻低垂,气色萎靡不震,三年不见,她就像老了十岁,从前深受皇上宠近的大姬,脸上再也看不见从前傲气,只剩下一种小心翼翼的怯懦。
她走上前,朝上福了福身,“妾身见过长妤公主。”
她的一声妾彰显了如今身份的悬殊,她是先皇长女,又是今上侄女,可若论身份尊贵,自然比不上公主如今殊荣,长妤命宫人将她扶起,“皇姐不必多礼,快坐!”
大姬在她一侧的绣墩上坐下,笑容讪然,“公主这一声皇姐叫妾身怎么敢当,公主是今是掌中明珠,荣宠殊厚,而我……只是嫁出宫外的帝姬罢了。”她抬起头,目光触及公主绝丽容颜,微一怔愣,漆黑眸底浮现一抹饶有深意的光彩,随即低下头。
她满口尊卑明珠之语,倒叫长妤不好开口劝解,只笑着道:“大姬今日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大姬小声道:“沐妃娘娘喜得龙孕,皇后娘娘恩准上阳夫人进宫探试,妾身奉了懿旨送夫人过来。”
沐妃有孕消息传出,连日进宫朝贺的内命妇络绎不绝,让原本萧条的宫廷也添了不少喜色,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恩准上阳夫人进宫探视,后妃怀得龙嗣,临盆之际才会准其母家进宫探视,沐妃刚刚怀孕就有此恩准,这于后妃们来说,已是天大的恩赐。
长妤轻摇
执扇,目光漫不经心的落在别处,“本宫倒忘了,沐妃与你婆家好像沾些亲戚。”
大姬颔首道:“沐瞳是臣妾婆婆的表侄女。”
沐瞳,长妤恍惚记得这么一个人,语声轻糯,身姿轻盈,一副温柔软弱的样子,可是眉眼深处却透着一股倔犟。
大姬道:“尚书大人妻妾成群,子嗣颇殷,嫡夫人与大人少年夫妻,年事一高便懒得争宠斗艳,带着晚年出所的女儿沐瞳独居一院,大概是这原因,养成了沐瞳孤僻倔犟的性子,夫人常说,进宫后不求荣宠浩荡,只求平安无事。”
长妤失笑,“上阳夫人这下可以安心了,沐妃福泽恩厚,将来为皇上生下一男半女,荣宠自不必说,高氏一族也将满门荣耀。”
大姬嘴角噙着几丝笑意,微微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闲坐了一会,大姬便起身告辞,长妤谴了明月代她送大姬,又将往日皇上赏赐的珍宝命人收了两箱子出来给大姬一并带回去,一箱是给大姬,另外一箱是赏于上阳夫人。
上阳夫人听闻公主有赏,心中惊讶一向处世薄凉的公主竟对自己如此亲厚,自是喜不自禁,又想到公主这样待自己,定是因为沐妃娘娘怀得龙孕,于是亲自过来三叩谢恩,这才领赏而去。
回到沐妃那里,只叹公主待人亲厚,“刚才我大胆看了公主一眼,真是世间难得的绝色,那面相,真真是富贵之人。
沐瞳靠在锦靠上,脸上凉凉笑着,“是啊,那是位好尊贵的人。”
上阳夫人见她语气薄凉,不禁道:“怎么?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吗?”
她生有两子一女,独这位女儿叫她的性子操心,“瞳儿,万事要想得开,皇上日理万机又有后宫三千,你若像从前那样傲着样子,恐怕将来不会长久呢!”
沐瞳别过脸道:“不说这个了,母亲怎么样?父亲还是那样对您?”
说到上阳夫人痛处,脸色也黯了下来,叹息的道:“你父亲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没什么什么坏处,只是太过花心,年过半百还不知安分,已娶了那么多房妾室还不知道,前两日又娶了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出身不算太差,原本已订有婚约。你父亲不知怎么设计,竟让那家人退了婚。”
沐瞳皱皱眉,“母亲也该劝劝父亲,那么大年纪的人还不知尊重。”
上阳夫人只有苦笑的份,“我何偿不想劝,只是劝不动。”
母女二人对坐叹气。
又说了一会话,上阳夫人就该离宫了,沐瞳不舍得抱着哭了一通,终究放手。
桐梓宫里花香四溢,皇上新赏的几盆露水百合娇艳欲滴,雪白的颜色衬着宫阁红墙,越发娇艳。
长妤站在窗边看着宫人搬花,神情漠然的望着远处出神。
“公主,御花园的百合开了,皇上命上搬了几株过来让公主赏玩。”丑儿走到她身后道,神情满是喜悦。
长妤唇
角微扬,却并没有要笑的意思,眸底反而浮现些许凄楚,凉凉一哂,“搁着罢。”
丑儿敛了笑容,“公主,您……不出去看看吗?”
“看来看去,还不是一样。”长妤冷笑,转身进了内室。
凤履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丑儿。”
“奴才在。”
“命人将墙角的灯笼花移过来。”
丑儿一怔,慢慢抬起头来,霞光珠光掩映下,公主容颜蒙上一层惨淡的白光,半点血色都无。
他猝然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悲伤隐隐在心底翻腾“公主……”
“灯笼花是善良的花……”长妤喃喃轻叹,纤细身影缓缓进入内室。
夏季多雨,雨水缠绵几日仍不见好转,长妤整日闷在宫里,欲觉困乏,恹恹的不愿动弹,她命宫人将鎏金织锦的贵妃榻搬到窗下,懒懒的靠着,闭眸听着檐下雨滴滴落的声音,纤白的手指在腿上打着拍子,似在哼首曲子,但走近了却不闻一丝声响。
近距离下,更觉公主明眸皓齿,姿色绝尘,只是可惜了,纵然再怎么身份高贵,荣宠殊厚,终究是一位霜居的妇人,在这人心现实的朝廷里,后宫终究不是出路。
明月站在榻前定了定神,屏息道:“公主,中宫殿宫人小环求见。”
手指微顿,长妤睁了眸,狐疑一笑,“她?”
“是,还请公主示下。”
“听说皇后娘娘前两天病了,现在她突然过来,不知是什么事?”长妤坐起身,“让她进来罢。”
“是。”
明月领命退下,少倾,珠帘微动,一个身穿中宫服饰的侍女走了进来,低头站在面前,双手拘谨交握。
小环福身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长乐无极。”
“免礼。”长妤待她十分和气,和气中透着疏淡,小环抬眸觑了一眼凤榻上罗衣女子,心中微微不安,从前种种,她不敢忘,今时今日,更是小心翼翼。
眼前这位笑容亲的女子,或许能骗得了大家的眼睛,但是骗不了她。
她亲眼看着她逼死王府小妾,看着她斗死贵妃,她步步为营,在先皇尸身未凉的情况下绸缪算计,扶权聿王登基,这样的女子,怎能小觑。
当然,她亦不会忘记,皇后娘娘当日一局设计强迫她入宫为妃的事。
此时,站在她面前,虽然她是已年过四十的妇人,可是站在这个女孩面前,竟深深的恐惧。
“皇后娘娘今天心情好,亲手做了些糕点,请公主过去一同品偿。”
长妤哦了一声,大为惊讶,“皇后娘娘病好些了吗?”
小环道:“劳公主惦记,娘娘好多了,只是身子乏力,不能过来,还劳烦公主念在皇后娘娘一番心意下,过去同娘娘说说话。”
原来,这才是目的。
长妤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坐起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