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参见父皇。”夏颜修微许拧眉,起身下跪拜见。
“父,父皇。”夏天畅见到凤帝显然惊诧不已,忙连滚带爬地下了一旁的锦椅随之跪下。
“哼。”琴帝举步上前,严峻威凛的灰眉狠狠拧起,他目光锋锐如鹰,直直扫视向跪在面前的夏颜修,“如今举国上下都在谣传太子不务正业,脱人衣物这等羞耻之事也能干得出。朕也想问问你,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他负手而立,威严地望着夏颜修,质问道。
夏颜修微抿削薄的唇,不卑不亢地答道:“回父皇的话,为了找到镇灵珠,救出茗儿。”
“呵。镇灵珠?呵呵呵……”琴帝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仰天大笑起来,“这个东西,你从慕容清茗死后便一直追寻,各种荒谬的手法都尝试过了,结果呢?换来的就是你的储君之位岌岌可危!朕告诉你,你别以为朕对你的信任便是放肆,朕不会允许你再这样堕落下去。明日一早,慕容清茗的遗体会进行焚化,到时,她的家人都会前来,你自己做好决定。”
“父皇!”夏颜修闻言神色一滞,目光内透着无尽的错愕之意,大脑瞬间被大片大片空白所吞没。
“走。”琴帝低声命令道,无情地拂袖离去。
夏颜修却只能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任心痛如绞,修长的指尖狠狠嵌入地毯之中,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大哥……”夏天畅爬到大哥身侧心疼地扶住他的肩膀。
“我没事。”夏颜修扬唇苦涩一笑,心却是早已痛得麻木,他嘶哑着喉,整个人仰躺在地,一颗晶莹的泪凝在黑眸中迟迟未落。
清茗……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救你,哪怕让我背弃这储君之位,哪怕让我带着你背井离乡,浪迹天涯……
“天畅,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半晌,他才缓缓起身,黑眸内恢复平静冷峻之意。
“大哥,你但说无妨。”夏天畅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头,大哥有难,他谁都不认,必定拔刀相助。
“你替我去找凤国的花伊婧。”夏颜修定定地望着他,目光坚毅,薄唇轻启道。
“小姐,你没事吧?”绿月一路跟着花伊婧回到暖阁中,平日里无话不说的花伊婧此刻却沉默得令人感到可怕。
“我没事。”花伊婧微拧秀眉坐在绣花锦椅上,米色衣袍长长地拖在地上,与洒落一地的月光交相辉映,显得尤为圣洁美丽。
而她面上的神情显然苍白无力,精致的面庞凝着浓浓的愁思,娇唇微抿,眸子紧闭。
她脑中一句句回荡着温太尉说过的每句话,她很清楚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她永远离开温靳竹,但她也记得曾经温太尉对她颔首称赞的模样,说靳竹娶了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怎料物是人非后,她却成了他极力想要扫地出门的媳妇。
她想过和离的事,却没想到一切竟来得这么快。
“小姐,虽然温太尉执意要我们离开,但温少爷不是在你临走时说了吗,他怎么也不会赶你走的。小姐有他这句话就该放心了吧。”绿月替她准备了温热的洗澡水后,抚抚她的肩膀道。
花伊婧苦笑一声,解开衣袍:“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他的话吗?”
绿月微叹一声敛下眸来,小姐说得没错,论温少爷之前的表现,谁还能再相信他说的每字每句,如今,小姐只能靠自己一人在这里存活下去。
“小姐先沐浴吧。”绿月又是一声叹气,将小姐领进内室沐浴。
“花夫人让我必须尽力留在他身侧,否则……”花伊婧低声说着,语气逐渐淡落下去。
“否则什么?”绿月好奇地一问
,一边帮她按摩着头皮一边问道。
“他们会危及你的生命。”花伊婧扬起一手泡沫,目光轻淡地望着它们自由地飞去,却在触碰到固体的一刹那分离崩析。
难道,这就是得到自由的后果?要么永远被囚禁于此,要么,就粉身碎骨……
“小姐……绿月的命不足惜,绿月不配得到小姐的如此牺牲。”绿月松开她的秀发,眸内渐渐浮上一层水雾。
“傻丫头,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誓死也会保住你的命。”花伊婧淡淡笑了笑,伸手将一池鲜红的玫瑰花瓣捧在手心,再纷扬落下,那画面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只是突然间,一道寒风从帘子外吹进,绿月警觉地起身望向身后:“谁!”话语间,藏在袖下的利刃已经紧紧抵在来者的脖间。
“等等等等,你们太尉府就是这么迎接贵客的?”夏天畅一副躲避不及的模样,任冰凉的刃尖抵在脖颈处,他瞪圆眼睛,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望着绿月。
“谁允许你进来的!”绿月气得火冒三丈。小姐在沐浴,这个无耻之徒竟然就这么闯了进来!简直是不要命了!
“你给我出去!否则本小姐挑了你的双眼!”绿月恶狠狠地出声,刀柄猛地一击他的腹部,将他推出门外。
“你个泼妇!”夏天畅低声咒骂了一句,每次这丫头见到他就与他大打出手,他出重手也不好,出手轻了又要被挨打,害得他每次打完一场后几乎都内功大伤。这次,为了大哥的事,他不能再打架了,得好生哄着这个难缠的妖精。
想到这,他立马站直身子微微一笑道:“绿月姑娘,我是真的有事找你们家小姐,你能不能别碍了我的大事?”
“你搞清楚是谁碍谁的事了!这么大深夜的你突然出现在我家小姐阁里,不仅是私闯宅府,而且若是让外人看见了又会怎么想,你明知道我家小姐现在日子过得那么苦,少爷对她不理不睬,她还得硬撑着在这里生存下去……呜呜……”绿月狠狠瞪着他,然而说着说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整个人蹲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瘦小的身躯。
小姐若不是为了她,早就答应温太尉的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
“喂,你怎么哭了……”夏天畅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好受。
这个姑娘虽然平日里对他打打骂骂,出手重得不一般,但却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她这般伤心,定也是为了她家小姐的事吧。
夏天畅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拿来桌上一张白色手帕扔给她:“喏,别哭了。”
绿月睁着红红的眼睛,委屈兮兮地望望他。夏天畅一对上她那双透澈又纯净的眸子,顿时双颊微醺地折过头去:“赶紧拿去擦眼泪,哭得人模鬼样,丑死了!”
绿月冷瞪他一眼,伸手接过抹布时,脸色骤然一变:“夏天畅,你这没良心的死男人!”
夏天畅闻言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怎么了?”他好心给她递手帕擦眼泪,她还不领情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东西!这是用来擦地板的抹布!你这个人太过分了,故意诋毁我的对不对!”绿月一把将那抹布狠狠拍在他脸上,满脸气得通红,不待他解释半句便气冲冲地进了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等……”夏天畅呆呆地捏着那白抹布,脸上还散发着阵阵腥臭味。他扔下抹布正欲追上去,迎面而来的却是花伊婧一张淡定自若的面庞。
她沐浴过后显得更加水灵动人,乌黑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腰身,露出一张素净淡雅的面庞,眸眼内凝着他看不懂的深
愁,薄唇了无血色。
“天畅来太尉府所为何事?”她自然地请他坐下身,替他倒了杯茶。
缭绕的茶香瞬间溢满整个房间,烛光微摇,夏天畅望着她沉沉叹了口气:“是这样的。我大哥他又因为那个女人惹了父皇生气,父皇下令翌日清晨要将那个女人的遗体烧烬,大哥他当然舍不得,吩咐我前来一问,明日清晨守护的侍卫未上岗前,我们想办法把那女人的遗体运出宫,想暂时寄放在你这里,你看……”
花伊婧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缩紧,她目光灼灼地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慕容清茗?”
“你也认识?”夏天畅眸光一挑,问道。
花伊婧笑着摇摇头:“只是听你们提起过。听说她是你大哥最爱的女人,只可惜得了重病谢世了。”
夏天畅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大哥在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那个女人,所以这具遗体不能丢。”
花伊婧抿了口茶颔首:“放在我这是可以,但这么大一个人,我不知道该藏在哪。”
夏天畅指着床底:“床底下呢?”
“每日都会有人打扫整理,不得行。”花伊婧摇摇头道。
夏天畅微微颔首,望着这简陋的房间,也可想而知花伊婧如今的生活是有多为难。他微微叹了口气:“如果真不方便那就算了吧。”
花伊婧抚着下颌思考了片刻,出声道:“暖阁旁边有个小仓库,那里很少有人进出。我和绿月通过窗户可以看见仓库,所以不必担心有人会发现。”
夏天畅顿时面露喜色地点点头:“那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
“夏太子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我帮他也算是成人之美。帮我带句祝福给他,祝他早日与良人重逢。”花伊婧弯眸盈盈一笑道。
“当然。”夏天畅感激地笑着颔首,接着道,“那么明天,我会派人把装运遗体的棺木运过来,就称是皇上迟送到的凤凰宴之礼,然后接下来的事,就麻烦花小姐操办了。”
“我一定竭尽全力。”花伊婧点点头道。
“真是不胜感激。那绿月她……”夏天畅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里暗叹结识到花伊婧这样一个女侠样的人物真是他的福分!不过心里莫名地开始担忧起把自己关在房里的绿月起来。
“她最近脾气不大好,若是又有何处冒犯了你,还请你别放在心上。”花伊婧笑了笑摆摆手道。
“我哪会放在心上,就是担心她把自己气坏了。也罢也罢,既然她这么不愿见我,那我先走了,还得回去向大哥报个信。”夏天畅呵呵一笑,起身欲往外走。
“你慢走。”花伊婧望着他一跃而出直入云霄的身形,微微笑了笑,阖上门走进内室。
“绿月,是我。”她敲了敲门道。
“来了。”绿月开了门,面容却有些苍白,她望了眼小姐,目光闪躲着出了房间,“他走了?”
“嗯。”花伊婧跟上她,微微察觉到她的一丝怪异之处,“你怎么了?”
“我?我怎么了?”绿月心底一慌,侧过身望向花伊婧勉强地笑了笑,“也许是刚才被夏天畅气的。”
“嗯。夏天畅来话,明天会运来一具女人的遗体,到时他会一大早派人送来。我负责接应,你负责锁住仓库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到时我就把那具遗体放入仓库关好。”花伊婧坐下身细心地对她讲解道。
“遗体?这么吓人的东西!”绿月惊然出声道。
“小点声。”花伊婧伸指放在她唇瓣处低声道,“事后我再跟你解释,但此事必须保密,明白吗?”
“好的。”绿月点了点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