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雾尽花开(八)

陈凯受封侯爵的消息迅速地在广州城中传开了,这并不仅仅在于陈凯在广东的地位,尤其是他在广东百姓中的地位。当然这同样也不乏有明朝文官赐爵素来是个稀罕事的缘故。

甲申之前,无非是李善长、刘基、汪广洋,以及王阳明、王越、王骥等寥寥数人而已,除了李善长以外也基本上都是伯爵。至于甲申之后,定远侯何腾蛟、婺安伯朱大典、平粤伯丁魁楚、建明伯苏观生,若是不论死后追封,最高的也就是侯爵而已。当然,除此之外也还有诸如洪承畴、土国宝那样南明单方面册封,未有接旨也不会接旨的。可就算是全部加进去,无论甲申前后,比之武将赐爵,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文官这边也都是只能用九牛一毛来形容。

接风洗尘过后,陈凯安排了人带着那钦差在广州城里游玩几日,临行时送了仪程,也就到此为止了。平日里如何,封侯之后亦是如此,全然没有半点儿变化,就好像是这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宠辱不惊,这回在下算是见到真的了。”

咨议局的办公所在尚且还在修缮之中,这些“为国无暇谋身”的议员们便在一个广州本地议员贡献出来的宅院里临时办起了公务,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比之雷打不动,每十日就要休沐一日的陈凯都要勤奋几分。

又有了提案须得投票,他们照例请来了陈凯。入内其中,与众人谈笑风生,半点儿侯爷的架子也无,直看得众人在一旁暗暗称道。

殊不知,一个侯爵,放在郑氏集团并没有什么显眼儿的,无非就是与另一个实权在握,全权负责海贸的郑泰刚刚拉平了而已。而就陈凯来说,当年初登南澳岛时,郑成功、陈豹、林习山、张进、陈辉、洪旭,一见面就是五个忠字头的侯爵、伯爵,在这一点上早已是习以为常,或者说是麻木不仁了。

今日的议题乃是昨天开始拿出来讨论的,关于咨议局相关制度的设立。这一遭需要投票的规定,说起来也没有太多需要讨论的,所以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根据咨议局代民发声、为民请命之使命,以及设立咨议局即是为了将民间矛盾化于无形的原则。关于严禁议员参与、组织、怂恿、策划民间私斗的制度规定是否写入《咨议局法》之中的投票,现在开始。”

讨论的过程,本就没有太多的异议,无非是一些豪强身份,或是背后支持者有豪强的议员在纠结处罚力度的问题。于是乎,一个潮州籍士绅出身的议员提议,先把是否定下此等制度进行投票,投票通过了再行商讨处罚力度的问题,来一个两步走,事情立刻就顺遂了许多。

这是经验,官场上的一些技巧用在此处,士绅,尤其是入过官场的士绅在咨议局里就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类似的优势,那些富商出身的人物亦是如此,毕竟商场上也同样是尔虞我诈。相较之下,唯独是那些豪强出身的议员们就更要笨鸟先飞,否则吃亏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的投票有序进行,陈凯将视线前伸,亦是不由得暗自发笑。这些议员,其中大多他是在邀请之前就有见过面的,这些时日下来也都早已熟稔了。

此间扫视而过,基本上都是按着府籍分帮结派。彼此互动,倒也存在着士绅、商贾和豪强之间按照成分进行的,因为有些提案本就是对于不同成分的议员有着不同的影响。就像是现在正在投票的禁止参与私斗的法案,对于士绅和商贾们的影响自然远远小于豪强,陈凯记得昨日在巡抚衙门听下面的人汇报时就有提起过澄海县的那个杨虎就有对处罚力度表示过质疑。

回忆与思虑之间,投票工作已然完成,接下来的唱票也很快便以着绝大多数同意,极少数弃权告终。至于接下来的那个处罚力度的讨论,陈凯就不参加了,甚至他已经开始考虑等到相关制度制定完成,没有极重要的事情他便不过来了,以免耽误了本职工作。

离开了咨议局,陈凯直接返回了巡抚衙门。今天的公务不多,他约了几个官员谈话,一一谈过了,距离下值的时辰也不远了。这时候,他最早的那个书童,如今仍在巡抚衙门做事的陈松叩门而入,陈凯原本已经有些懈怠了的精神当即便重新振作了起来。

“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家主的话,小人私下与那些议员,已经有过半数表示愿意加入天地会。其余的,大多是还没有谈到的。”

“很好,组织培训的事情照例交给邝露。”对于陈松的工作表示了肯定,陈凯继而言道:“当初为了不引人侧目,广东的天地会局面始终没有铺开。现在既然已经把咨议局摆上了台面了,那就再也不需要顾及任何人了。”

拉拢议员的工作陈松一直在做,而其他没有选上议员,如今多已经还乡了的受邀人员,除了与那些议员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并且等待着换届选举和日后的府咨议局的位置外,陈凯通过从粤海商业同盟中吸纳的天地会会员,这段时间经过了陈凯和邝露的培训过后,如今也已经返回家乡,在各自的府县开始布局的工作。

除此之外,本省的文官集团,曹从龙已经将天地会会员的身份亮明了出来,而王江那边也只是一句话就足够了。上行下效,天地会在广东的官僚集团中迅速蔓延。唯独的,陈凯始终没有向军队下手,因为他很清楚,那里是郑成功的禁脔,是不能碰的。

“对了家主,昨日夜里,揭阳郭家的一个子弟,是那位督师的族弟与小人联络了,说是他刚刚从高州府回来,提到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那位督师向朝廷上的那封奏疏,他抄了份副本过来;而另一件则是那位督师已经启程前往广西了,今年的主要工作应该就是在那里组织防御了。”

副本,是陈松亲手送到陈凯的案前的。不过,既然郭之奇能够让他的族弟抄写一份,内容陈凯就已经不需要再看了。再加上郭之奇返回广西,其人到底是何用意,也就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这,并不是一件足以影响到陈凯的布局的突然事件。此间听罢了,看过了,也就可以放在一边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咨议局的建设和天地会的发展。陈凯在广东建立咨议局,与此同时,一封书信送到了瑞金县,那里负责南赣地区会务工作的陶潜立刻便向其他会员发出了邀请。

“总舵主已经在广东建立咨议局了,这咨议局,日后就是我等的舞台。现阶段,咨议局在广东初设,尚在建设和磨合之中。总舵主的意思是让我等派人去广州旁听会议,学习经验。同时,留在南赣的会员们则要发动其他士绅,宣传咨议局的存在,让更多人知道这一项善政的诞生。”

代表,由会员们从除陶潜以外的其他人中推举而出,而其他人则在陶潜的领导下开始走访南赣各府县的士绅、商贾和豪强。

南赣天地会迅速的行动了起来,寄居在南赣的江西天地会会员们则同样是两条腿走路——派出代表到广州旁听会议,同时也设法与潜伏江西各府县的会员进行联络,将咨议局设立的消息向江西地面儿上散播开来。

临近南赣的吉安府,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廷退守江西中部的防线渐渐形成。以南昌驻防八旗作为后盾,前沿的此间则是以正在重建之中的南赣绿营,以及江西提标等部坐镇,以防南赣方向的明军。这大半年下来,除了九江镇标在前不久重返九江驻防,以及达素率领南昌驻防八旗抵达之后,苏克萨哈随着那些已经被打残了的牛录返回北京以外,兵员是始终呈增加的态势。

清廷摆明了是要靠兵力来弥平这等劣质的二线阵地的易攻难守,甚至也不乏有寻得恰当时机夺回南赣的考量。

是否有效,尚且有待于在日后必然爆发的战事中得到鉴证。但是,随着清军的大批涌入,对于本地百姓的骚扰便呈着愈演愈烈的趋势大踏步的前进着。为了躲避官府的盘剥、压榨,更是为了躲避那些绿营兵的骚扰、劫掠,大批大批的百姓不得不抛下房屋、田土,远走他乡。

逃荒的人流走向,赣西的群山自是第一选择。这些百姓的到来,给活动在此间的义军以极大的人力补充,扩编的工作在每一处山寨进行着。作为赣西义军的盟主,刘京感觉最近这半年来他好像比之前几年加一起都要忙碌,忙碌到各处山寨巡查、忙碌到各支扩建中的义军组织操练,若非是邹楠从旁协助,将粮饷上的工作分担了过去的话,刘京一度怀疑他大概是看不到收复吉安府的那一日了——提前就被活活累死了。

痛,并快乐着,这是刘京当下的现状。奈何,半年前邹楠上山时曾有借陈凯的思路提出过未来的威胁。如今,随着清军的增兵,本府百姓确实是在大量的逃入山中,但是这样一来,邹楠的预测便真的成真了。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接下来就是清军的大举进剿,面对兵力如此优势的清军,他们此间的繁忙或许就真的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向其他府县转移的计划已经开始做先期的准备工作了,尤其是向南的南赣地区,那里已经是明军的控制区了,势必能够得到更多的支持。届时,背靠南面的明军,继续借赣西的山脉穿插、袭扰,这盘棋就算是彻底盘活了。

为此,在忙于案牍的同时,邹楠也在设法与南赣的天地会取得联系,希望借助于南赣天地会来打通与广州的陈凯以及南赣当下的军政当局之间的联系。这一点上,陶潜是乐于帮忙的,前者的报告也已经送到了陈凯的案前,只是后者那边,由于郑氏集团内部的隔阂出现,反倒是难办了许多。

“放心吧,刘帅,有总舵主在,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如是安慰着刘京,邹楠暗地里却仍在挠头不已。心中的焦虑与家人是没办法诉说的,而其他吉安天地会的成员,由于余佑汉假借陈近南的名义诛杀叛徒的影响,不必担忧被官府顺藤摸瓜,但也尽数潜伏了下来,以免给官府找到新的由头。于是乎,担忧也只能说与这个尚未加入天地会的客卿、义士般的人物,其中也不乏有需要余佑汉下山为其奔走的缘故在。

“这一次,有劳余壮士了。”

“请邹先生放心,此事交在我余佑汉的身上,必不辱使命。”

吉安府城的暗杀,余佑汉似乎找到了一些使命感的味道,做起事情来也更有了劲头儿。上一次下山,邹楠托余佑汉将他训练的那些会丁都带到山上,他凭着早前的积威便做得极好。不过他们二人也不敢太过频繁了,以免引来官府的注意,这一遭,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却是托他去一趟吉安府城那里,吉安府天地会有一个成员就潜伏在那里,而且是始终处于潜伏状态,如今清军日渐增多,他便不得不设法启用,总要搞到清军何时进剿的大致情报才是。

余佑汉一如既往的改换了装束,下山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转眼便是数日之后,邹楠仍旧在焦急的等待着消息,同时还要设法按下这份急迫来处置公务。只是,余佑汉刚刚出发不久,自不可能立刻赶回。不过,没等来广东和南赣的消息,却有一个吉安府天地会的会员匆匆忙忙的赶来寻他,并且通过刘京的门路找到了他的所在。

“翟兄,你不是在潜伏着呢吗,怎生跑到此处来了?”

这个姓翟的会员,家在云亭江畔的鹳朝镇。那里是吉安府的东南部,而邹楠如今却身在赣西的群山之中,相隔甚远。按照天地会的潜伏条例,处于潜伏状态的会员是不能擅自与其他会员联络的,以免造成更大范围的暴露,更别说是与邹楠这等已经暴露了的会员联络了。但是,既然此人这么大老远的赶来了,肯定是有要事相告,否则也绝对不会选择如此冒险行事的。

“邹兄,天大的好事!”

来人激动万分,更是加剧了邹楠的好奇。然而,没等他将“到底何事”的问话说出口来,那人却已然无法按捺胸中的激情澎湃。

“我的一个至交好友从兴国县那边写信过来,说是总舵主在广州设立咨议局,要汇集全粤之力。广东如此,南赣那边已经多有渴盼的了。这消息,如今正在向咱们江西传播开来,到时候南赣光复的旧观必将浮现于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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