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说不清楚缘分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牧秋语觉得,大约她会遇上赫连鸿轩就是一种缘分,一种她这辈子都不想再遇上第二种的缘分;而遇上百里沙自然也是她的缘分,一种能够让她这辈子想起来都忍不住想要偷着笑的缘分;而……
牧秋语看着眼前这个十分面熟的陌生人,觉得这大约也是她的缘分。
本来以为当初这个人匆匆下楼两个人撞了一个满怀之后,就不会再有除去生意之上的交集,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就是这么的奇妙。听他方才匆匆破门而入喊的那一声母亲,再看看护国公夫人如今咳嗽得连白皙的脸颊都开始微微泛红的模样,牧秋语忍不住觉得自己有点头疼——看起来是不想有交集都不行了。
按了按若雨正在给自己擦拭身上茶水的手,牧秋语示意若雨先停下,并且给站在一边明显面露不悦之色的墨画递了一个颜色,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后牧秋语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这对母子面前,柔声道:“这位公子,还是请先让夫人喝口水缓一缓吧。”
那男子转过头来,一脸不悦地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呵斥谁的模样,却在看见牧秋语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眉毛微皱着好像是在思考这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姑娘是谁。不过一个看起来面熟的姑娘显然是比不得他的母亲重要,紧接着他就接过了牧秋语手上端着的茶水,十分贴心的吹了吹茶水,这才将被子凑到了护国公夫人的唇边,道:“母亲,喝些水吧。”
护国公夫人拿开了沿着嘴唇的手帕,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又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这才不再咳嗽。
“夫人可好些了?”牧秋语赶紧问道。
这么金贵的客人,要是在富贵楼之中出了一点什么差错,那她就算是九命怪猫估计都难以承受护国公的雷霆之怒!只是……牧秋语却忍不住感到奇怪,明明自己没有在菜里面放什么特殊的调料,而且听护国公夫人的话,她吃这醉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就会忽然开始咳嗽?
而且看她而字闯进来的样子,急匆匆,似乎……似乎原先是不知道护国公夫人在这里吃饭的样子。
护国公夫人不好意思的看了牧秋语一眼,点了点头,“没事没事!”
“这醉虾是谁做的?”
还未等牧秋语松一口气,那个公子就一脸不悦的发难了。
牧秋语冲着他微微福身,道:“听说夫人对之前几个厨子做的醉虾都不怎么满意,因此小女亲手做了给夫人送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娘自己死活要吃醉虾,咱们开门做生意的就是要满足顾客的要求,所以尽心尽力的做了送过来,谁知道她吃了以后会咳嗽。
“原来是老板娘亲自下厨做的?”那公子看起来是认出了牧秋语,变了一个称呼,大约也是明白了前因后果,语气也稍稍有所缓和。
“是。”牧秋语点头,道,“只是小女不知为何夫人吃了之后会咳嗽不止,小女并未使用什么特殊的调料。”
并未使用什么特殊的调料,就是说我这边是没有问题的,是不是你母亲自己忌口我就不知道了。
“子轩,不知者不怪,跟人家没什么关系!”公子还没有说话,护国公夫人倒是先开口替牧秋语澄清了。
“娘,你也知道你自己风寒未愈,吃不得这个,却为何还要瞒着我跟爹出来偷着吃?”年轻的公子看起来十分的苦恼。
牧秋语微垂着头,眨了眨眼睛却是觉得这对母子十分的有意思。护国公夫人,北齐的公主,照理来说应该是一个高高在上优雅尊贵的人,可是大约谁都想不到,她私下里会像一个贪嘴的孩子一样,连自己的病情都不顾,偷跑出来吃好吃的,还被自己的儿子抓了一个现行。
而看这位护国公府的子轩公子,摊上这么一个有童心的娘亲,日子估计也是十分的“不好过”吧?
“好了好了,当着人家老板娘的面,别这么编排你娘,多丢脸!”护国公夫人佯装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视线转向了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牧秋语——作为一个嘴巴比她的个性不知道刁钻了多少倍的人,她对厨艺好的人一向青睐有加,而牧秋语人又生的美貌,气质看着高贵优雅,不禁让她对牧秋语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目光落在了牧秋语交叠着放在腰间的手上,护国公夫人描画的十分精致的长眉微微一皱,口中惊疑一声,“姑娘的手这是……”
牧秋语听见护国公夫人的话,又看看自己的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袖挡住,“让夫人见笑了,没什么。”
顿了顿,牧秋语又道:“既然夫人身患风寒,那么这醉虾是断断吃不得了,不如小女这就去为夫人再做几道爽口的小菜,也算是给夫人和公子赔罪了。”
“这原本就不是你的错。”护国公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瞪了站在一边的儿子一眼。
年轻的公子见到母亲这一眼,方才后知后觉的双手抱拳,冲着牧秋语微微一礼,道:“方才是在下鲁莽了,还请老板娘不要放在心上。”
“公子关心母亲,实在不需自责。”牧秋语恭敬还礼,“还请公子和夫人一起在此稍坐片刻,小女去去就来。”
“那便多谢老板娘了。”
牧秋语笑了笑,转身正要离去,便听见那人道:“在下护国公府柳子轩,不知老板娘怎么称呼?”
牧秋语回头,微微颔首,道:“公子客气,小女牧秋语。”
柳子轩点了点头。
牧秋语又笑着冲护国公夫人颔首行礼,这才推开雅间的门离开了。
“那个叫柳子轩的人未免太过冲动了些,姑娘的手都被烫红了!”走出雅间有一段时间之后,墨画才心疼的拉起了牧秋语的手,将牧秋语特意拉下遮盖伤口的袖子轻轻拉上去一些,露出那一块红色,“姑娘疼不疼?”
若雨看着也微微皱眉,拉着掌柜就问有没有治烫伤的膏药。
“好啦好啦,那茶水也不是特别的烫,并没有什么大碍的。”牧秋语看着两个姑娘脸上的担忧表情,好像她不是被烫伤而是少了一块肉一样,脸上哭笑不得的同时,心中却是一暖,拉住了就要跟着掌柜去拿烫伤药膏的若雨,安慰道。
“可是姑娘的手背都红了,这要是公子看见了,不得心疼死?”墨画小声地抱怨了一句,说完之后手臂传来一阵吨桶,往边上一看——原来是若雨用手肘戳了她一下,若雨还在冲着她挤眉弄眼。
墨画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就面露懊悔之色,道:“姑娘,对不起啊……”
百里沙今日刚走,她就当着牧秋语的面提起百里沙,这不是摆明了要让牧秋语想起两个人已经分离的这件伤心事吗?
牧秋语的神色一黯,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平静,笑着对若雨和墨画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关心我,不过我哪有这么脆弱?你们不要担心过头了就好了!”
“是,姑娘。”若雨和墨画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点头应是。
“走吧,赶紧去为我们的贵客准备菜肴,要是耽误了,那才是真的有事!”
说罢,牧秋语带着两个姑娘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只是她没有看见,在她方才所站之处的对面,一直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看。
风寒这种毛病,要说在现代的时候,那基本就等同于感冒,每到换季的时候必定一来一倒一大片。以前牧秋语倒是不觉得这是一个大毛病,毕竟去几趟医院,两三瓶盐水下去保管就又是一条好汉。不过在这个世界,这个一切只能够靠针灸中药的时代,要是风寒调理不好的话,也很有可能成为一场大病,最后让人送命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想着童君成闲着无聊的时候从他脑子里刨出来给自己的药膳方子,牧秋语手脚麻利的做了几道滋补身子的药膳,这才又带着墨画和若雨上了楼,重新敲开了雅间的房门。
此时此刻,雅间之中并不仅仅只有柳子轩母子和护国公夫人身边的婢女,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她看起来也不过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一副温婉的好相貌,看起来竟有几分江南水乡女子眉目宛如烟雨一般动人感觉。
能在北齐见到这样气质的姑娘,实属不易啊——牧秋语微微一惊,心里想到。
身后,掌柜十分及时的上前小半步,在牧秋语的身后轻声道:“那位是宣威将军苏秦府上的夫人。”
牧秋语心下安定,上前笑意盈盈地先冲着他们行了一礼,道:“叫几位久等了。”
这才将托盘上的菜一道道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冲着苏夫人道:“是小女失敬,不知苏夫人也在,小女这就让人添置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