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章 终章

姚发眉道:“她胆敢四处造谣,说皇shang将娘娘你扇成了猪头。现在宫里宫外已经人尽皆知。皇上震怒,便下令将脱脱拉出午门斩首。”

今天芸浅除了皇上,的确只被脱脱看到脸,而且以芸浅对脱脱多年的了解,她干得出来这种事。

脱脱哭得梨花带雨,一坨肉扑到芸浅怀里,就死拽着不放:“我们两个可是一起长大的!娘娘不能抛弃我啊!”

一起懒大的倒是真的。

芸浅虽然不喜欢脱脱,但是,毕竟相识一场。她以轻纱遮面,来到了乾清宫,可是宫门前的侍卫道:“皇上谁都不见。”

“本宫是皇后。”

“皇后也不见。”

“让开。”芸浅开始推侍卫,可是几十个侍卫都是身长八尺,体形魁梧,挡在面前,跟座山一样。芸浅无奈了,开始脱衣服。侍卫们皆是大惊,这要是看到皇后的身体,绝对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他们纷纷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芸浅就很轻易地推开乾清宫的殿门。

朱佑樘正盘腿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眼睛迷茫而空洞,影子孤独而无助。连芸浅走过来都没有发现。

“皇上。”

朱佑樘一震,“你怎么进得来的?”

“希望圣上,饶了脱脱。”

命令?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朕。”朱佑樘的语气冰冷而决绝。若是以前他看到芸浅是莫名的开心,那他现在看芸浅就是,气岔开了。朱佑樘再也装不下去了,一点也不想装了:“滚!”

“你憎恶我就杀我,拿脱脱出什么气!”

朱佑樘从袖中取出圣旨,砸芸浅肩膀上,芸浅吃痛地拾起一瞧,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张氏梓桐,得沐天恩,贵为皇后,然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纵私欲,弄权后宫,蛊惑圣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黜其皇后封号,贬为庶人,谪居思过宫。钦此。”

钦此?!由于圣旨大多不是由皇帝自己亲自起草,而是阁臣代拟,经过皇帝“御览”同意才下发,“钦此”并不是圣旨上的内容,只象征皇帝到此亲自颁布诏书。如果皇帝当面下旨,就没有“钦此”二字。

芸浅不知道朱佑樘竟然这么没文化,自己写个圣旨还再后面写个“钦此”。

朱佑樘冷冷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朕派人将你压下去?”

芸浅对着朱佑樘的背影道:“臣妾依旧是完璧之身,希望陛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

朱佑樘气得睚眦尽裂:“你别当朕不知道你和宁王!你和张永!你和唐寅!你和......你都患花柳病了还好意思跟朕说你是完璧之身!”他拾起坐塌之上的青玉云龙纹炉向芸浅砸去,芸浅没料到朱佑樘如此暴躁,根本没来得及闪躲,被砸到了额头,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芸浅从地上惊醒,她头痛得厉害,看着朱佑樘正在伏案批奏折。

好吧,他气成这样还记得批奏折。没办法,朱佑樘责任心极重,若是不批完奏折会寝食难安的。

现在天已经亮了。芸浅的心,陡然一紧:“脱脱呢?”

朱佑樘没有搭理她。

芸浅恼极,拾起地上的青玉云龙纹炉又砸回了过去,朱佑樘背对着芸浅,没看到,就被砸出个大包来。他吃痛地捂着脑袋,气得睚眦尽裂:“诸芸浅你这泼妇!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芸浅冷冷地坐在地毯上:“要杀便杀,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也不知圣上有没有看御医,我这个病啊,可以通过消化传播,只要一起吃过饭的人,通通会染上。这病先浑身起疹子,四肢酸疼,后五脏防响,最中口鼻烂掉,气绝身亡。妄你日防夜防,最终还是死了。”

朱佑樘一听,顿时觉得四肢酸疼,他浑身发抖,他发誓这辈子没这么被人狠狠攻击过,就因为爱你,所以就要承受这么大的伤害吗!“诸芸浅!朕到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芸浅站起身来,挥袖而去。她刚回坤宁宫就看见脱脱的尸体躺在大殿中央。

姚发眉白眼一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皇上下令,要把脱脱的尸体交予娘娘处置。”

芸浅两脚一软,跌在地上,泣不成声。芸浅恨,十分之恨。朱佑樘杀她可以,但怎么可以杀她身边的人!宫女们见皇后落魄的样子,个个开心极了。太后一听这事,也十分欣慰,掰就掰,皇帝终于可以广纳后宫,延绵子嗣了。

虽然朱佑樘给她砸圣旨,但废后可是大事,岂是朱佑樘随手一写往芸浅身上一砸就结了。这得经过内阁,经过大臣、经过太后同意。朱佑樘好像气晕了,并没有落实废后这件事。所以宫中都没人知道芸浅被废了。芸浅拽下一片栀子花的叶子,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丢进了宫里的排水管道。她在向桃子求救,她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要离开这个鬼皇宫。而一向懒散的桃子很快就回信了。

一排鬼尾碟半夜飞啊飞,飞到了芸浅的青丝之上,上面扛着一只芭蕉扇。

芸浅怪桃子实在太高调了,取下芭蕉扇一瞧,里面长篇累牍,全是桃子对她的绵绵相思,恶心得芸浅都快吐了。而最后落款写了三个字:秋彼岸。

芸浅知道了,她身上有曼陀罗华的香味,若是跑了,朱佑樘很轻易就能用鬼尾碟找到她。只有等到上坟时间,曼陀罗华开的漫山遍野,朱佑樘才抓不住。

可是,离秋分还有三个月,她要在这鬼皇宫待三个月吗?!芸浅愤恨地咬着牙。

芸浅都不知道思过宫在哪里,朱佑樘不派人请她,她只能待在坤宁宫中。宫女们见芸浅失势,纷纷冷落她,芸浅不以为意,整日养养花,浇浇水。不就三个月吗,熬出去再说。她心情不好就特别能吃,两个月圆了好几十斤。

这夜,她正安然地在内殿里睡着,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那声音很轻,很有规律。芸浅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她将被子一盖,装睡觉。

朱佑樘一把扯下芸浅的被子,面色阴沉地对她吼道:“你是谁,敢冒充皇后!”

芸浅无语了,自己也没多圆吧。

朱佑樘环顾四周,冷冽道:“皇后人呢?”

芸浅侧过身,继续睡。

朱佑樘见芸浅这么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把拉过她的手腕:“你好大胆子,竟然敢无视朕!再问你一遍,皇后人呢?”

芸浅撇撇嘴:“不知道。”

朱佑樘听这声音耳熟,顿时松开了手,提过灯笼仔细瞧了瞧这小胖子,还和芸浅有点像。他以为芸浅被冷落了两个月会人比黄花瘦,没想到鼻子也塌了,眼睛也小了,脸也平了。活脱脱圆成球了。

这也不能怪芸浅,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长胖才怪。

朱佑樘冷嗤一声:“没想到你日子过得倒还挺滋润。为何不去思过宫?舍不得这荣华,舍不得这富贵?还是舍不得朕?”

芸浅将地上的被子拉起,盖在身上,继续睡。

朱佑樘好像心情很好:“你不说朕得了你那病会气绝身亡吗?朕到民间找了个专治花柳病的大夫,他说这病可以治。果然,朕两个月就痊愈了。”他不会跟芸浅说自己得了病不敢找御医治,便裹得跟粽子一样,半夜爬上民间大夫家的墙,去让大夫给治病。

芸浅没想到朱佑樘这么聪明的家伙竟然会被大夫骗,人家说你有病你就觉得自己有病啊,还不是想坑你钱!

朱佑樘递了十个药瓶给芸浅:“一天一百粒,吃完十瓶就好了。”

芸浅一把打落十个药瓶,那里面的药丸就滚落了一地。朱佑樘脸色一沉:“你做什么?”

芸浅冷冽道:“我病入膏肓,药石无效,不劳皇上费心了。”

朱佑樘拾起一地的药丸,重新将药塞回瓶子中,然后硬掰开芸浅的嘴,往里面塞药。

芸浅一闻这药,就知道这是壮阳药,你脑子不好啊。

芸浅别过身,睡觉。

朱佑樘也上了床,睡觉。

芸浅都佩服朱佑樘的演技,他就是有本事自动过滤掉与芸浅的争执、吵闹、打架、决裂的过程,自动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朱佑樘虽然十分恨芸浅传染他,并且永远恨,但是……他开始觉得他很像朱见深了,他觉得好,就是好。无论旁人怎么说芸浅不好,或者芸浅真得表现得多么不好。

“朕很难过,没能早点认识你,早点保护你。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朱佑樘轻轻吻了芸浅一下额头,安心地睡去。

而宫中人一见皇上和皇后和好如初了,纷纷气瞎双眼。

芸浅又回到以前的生活,平平的,淡淡的。除了朱佑樘每天会喂她三次药。芸浅根本不想吃,可朱佑樘就硬塞。她吃了太多壮阳药,吃得鼻子都出血了。她终于憋不住了:“我只说一遍,我没有得花柳病!不需要吃壮阳药!要吃你自己吃!”烦人!

朱佑樘顿时目光柔和:“就知道你表面冷漠,内心还关心着朕。不过朕吃过了。”

芸浅都无语了,头一撇,避过药丸:“上次说臣妾有病的太医是谁?”

朱佑樘道:“问他做什么?”

“臣妾不喜欢他,皇上把他赶出宫去吧。”

朱佑樘就没见芸浅喜欢过谁:“他世代为医,很有医德,不会把你的事情乱传,你放心。”

放心?

放心地去不放心。

芸浅低着头,终于将绣了两年才绣好的菊花给绣竣工了。她剪下最后一根线头,朱佑樘立马将秀帕给拿了过来:“很好看,朕会一直留着的,然后传给我们的孩子。”

芸浅一听朱佑樘说“孩子”,手上的剪刀不小心从裙子上滑了下来,她弯下身去捡,刚弯半边就不行了。朱佑樘俯身拾起剪刀,放到了篮中:“原先万贵妃年轻时也很窈窕,后来做了贵妃之后就日益浑圆,脸腰都弯不下去了。”朱佑樘宠溺地搂着胖乎乎的芸浅:“以后你东西掉了全都不要捡了,朕帮你捡。”

芸浅唇角有些抽搐,也不作答了。她现在吃完就犯困,就只能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过三天,就是上坟的时间了。

马上就要离开皇宫,离开朱佑樘……

芸浅睡着睡着就觉得好像有人进来了,她睁开眼,看到姚发眉带着一个御医进来了。芸浅慵懒起身:“谁准你们进来的?”

姚发眉冰着眸子道:“圣上看娘娘近日体乏,特地请太医来给娘娘号脉。”

圣上?

芸浅抬眼看了看内殿里的漏壶,猜到皇上马上就要过来了。她将手塞进被子里:“本宫健康得很,无需看诊。”

可那太已经走到床前,芸浅看这太医,突然觉得眼熟:“你是?”可是话还没说完,那太医就往芸浅迎香穴上扎了一针,芸浅顿时浑身瘫软,没了力气。

这时姚发眉径直走出内殿,只留太医一个人在屋内。芸浅的心陡然一紧,那太医就脱了鞋袜和外衣,爬到芸浅床上。

朱佑樘恰好来到坤宁宫,姚发眉神色慌张道:“皇后和太医在里面好一阵子都不出来,也不知娘娘生了什么病。”

朱佑樘进了内殿,一见太医李八八竟然压在芸浅身上,顿时怒发冲冠:“你们两个奸夫淫妇!”他说着拔起腰间宝剑,一剑向太医刺来,那太医本来想闪,可是朱佑樘的剑快准狠,她都没看到宝剑出鞘,便已气绝身亡,倒在了芸浅身上。

朱佑樘将剑从太医身上抽出,那鲜血顿时溅得芸浅一身都是,皇上一脚踹开僵死的李八八,提起剑来就朝芸浅胸口刺去,可少女瘫在床上,动也不动。

“你为何不躲?”朱佑樘眼睛气得通红,手中的剑也开始跟着颤抖。

芸浅的喉肌也麻痹了,发不出声,眼睛的外直肌也麻痹了,眼皮耷拉着,只能露出个缝。“朕问你话,装什么死!”朱佑樘一把提起芸浅满是鲜血的领袖,突然感觉她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方觉古怪:“来人,传王伯安!”这家伙医术很好。

朱佑樘方才正在听王伯安讲课,那呆子没走多远就被叫了回来,他看到芸浅浑身是血都吓懵了:“怎么了?”

知道怎么还叫你来!

朱佑樘将瘫成一坨泥的芸浅放在了床上:“烦请王夫子给皇后诊治。”

王伯安上前一瞧,原来这小胖子是芸浅。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突然圆成这样啊。伯安翻了翻芸浅的眼皮,她瞳孔都散大了。

朱佑樘一见,心里陡然一惊:“她不会被朕吓死了吧?”

王伯安按向芸浅的颈部,还有动脉搏动:“不是,娘娘应该中了什么肌肉麻痹的药物,才会软瘫了。”

朱佑樘紧张道:“可有法子治?”

王伯安道:“臣去配点药。”乾清宫就在坤宁宫对面,里面备着很多药,王伯安找了几瓶药丸,配着往芸浅嘴里塞,她呛了好一会,眼睛才回复过来。伯安顿时舒下心来:“这种药是暂时性的,应该不会有后遗症。”

朱佑樘见芸浅浑身是血,便命令十个宫女去服侍芸浅沐浴更衣。

芸浅浑身都没有力气,可是明天就要去皇陵举行祭祀大典了。她可不能再等一年了。这晚她吃得特别多,总算恢复点力气。

朱佑樘道:“祭祀很累,你若不舒服,就不要去了。”

芸浅道:“臣妾乃后宫之主,怎可缺席陵祭仪式。”

朱佑樘知道芸浅脾气拗:“不成想皇后竟有此觉悟。”

芸浅被毒药毒得有后遗症,突然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皇帝又派了个信得过的御医,给芸浅号脉。

岂料这太医把完脉十分欣喜地对朱佑樘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朱佑樘顿时脸一瘫,僵了半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皇后娘娘怀了龙嗣,这几个月身体变胖都是因为怀孕所致。”

朱佑樘的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天旋地转,这个御医当年因为把自己老丈人眼睛打瞎了而入狱,是朱佑樘欣赏他的医术,特赦了他,他才能重新回了太医院。当初说按摩颈动脉可致万贵妃猝死的主意就是这个御医出的,所以朱佑樘十分信任他:“先退下吧,这事暂且不要声张。”

御医也是聪明人,便跪安了。

怀孕了?!

朱佑樘气炸了,他可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芸浅圆过房。

所以?!

再英明的皇帝,也抵不过流言蜚语。以孟子之贤,孟母之慧,三个人说孟子杀人,孟母还越墙逃走了,何况朱佑樘?

第二天。

芸浅起身已经看不到朱佑樘了,她穿上祭祀用的礼服,准备出宫。可是时辰都到了,却不见皇帝踪影。

朱佑樘可是从来都不迟到的啊。

这时太后来了,芸浅跪在地上道:“参加母后。”

太后一见朱佑樘不在便气急败坏地问芸浅:“皇上人呢?”

芸浅低头虚弱道:“臣妾不知。”

太后厉声吼道:“你身为大明皇后,连皇帝去向都不知道,你是废物吗!”

芸浅在皇宫里待了三年,就被吴太后骂了三年、整了三年,当着朱佑樘的面诋毁了三年。她再也不想忍气吞声,少女站起了身:“臣妾承认自己是废物,那请问太后娘娘,知道皇帝的去向吗?”

太后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后竟然会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呛自己,暗讽自己也是废物:“好你个心胸狭隘,霸道善妒的皇后,平常傲慢便也罢了,今天竟然敢目无尊长,苏嬷嬷,给老妇掌皇后的嘴!”

芸浅推开准备用刑的苏嬷嬷,目光冷冽道:“本宫是后宫之主,统领后宫,哪是你这种低贱的嬷嬷想打就打的。”

苏嬷嬷一听,也只得缩着脖子,不敢下手。也是,虽然太后比皇后名义上要高,但是这个吴太后原先是废后,没有掌管过后宫,实际权力并不大。

而诸芸浅?天下人皆知朱佑樘惧内,对芸浅是十分疼爱和谦让,要什么有什么。就连臣子们临时起意,说和皇上去东郊狩猎,他都要先去坤宁宫报备一声。

太后见自己身边的嬷嬷如此窝囊,气不打一处来,反了反了!我一个太后还被你一个三年都生不出一个蛋的皇后给欺负了不成!她挥起袖子,就往芸浅脸上抽去,岂料却被人给挡住了。

太后一见,竟然是朱佑樘,忍不住很生气,你这不肖子,凭什么挡老娘教训儿媳妇!她正准备说话,岂料被朱佑樘十分冰冷地打断:“母后到此为止吧。”

他说着一把搂起芸浅,上了玉撵,独留吴太后在风中凌乱。

吴太后气得直哆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朱佑樘竟然如此不给太后面子!这以后怎么在宫中立足!可是皇帝的玉辇已经走远,太后连咆哮的对象也没有。

芸浅被朱佑樘搂在怀里,一言不发。四周只能听到车轮转动的声音。她又闻到一股安宁香的味道,只觉眼皮很重,竟睡了过去。

祖陵的距离与皇宫很远,等芸浅醒了,已经是午夜了。朱佑樘正坐在她床边给她喂着四物汤。

芸浅惊坐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

芸浅知道现在开始举行陵祭仪式了。各陵遣官(主祭官)在赞礼官的引导下,由各陵祾恩殿右门入,行行初献、亚献、终献三礼。之后就是皇太后率众妃行礼。

芸浅道:“臣妾再不起身,便会误了祭祀的时辰了。”

朱佑樘并不看芸浅,低头搅了搅汤药:“不用了,你把汤喝完吧,朕亲自熬的。”

窗外吹过一缕清风,芸浅被一股浓烈的桃花香呛得咳嗽了几声。

现在正值盛夏,桃花早落了。

四周很安静,这里离祭祀的地方很远很远,远得芸浅只能听到朱佑樘搅拌汤药的声音。

“朕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了,三年......三年能做多少事情?”瓷勺撞击着药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朕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了,朕对你这么好,纯粹是想欺骗你感情,女人么,总是喜欢被外表英俊并且温文尔雅的青年才俊所吸引。可是真很长时间都觉得,你不是女人,要不怎么对朕一点感觉都没有?”

朱佑樘的脸越发阴沉:“天下还有一个位子,会比皇后还高吗?你竟然无动于衷。天下还有一个痴情的帝王,愿意为你空设六宫吗?你竟然无动于衷。朕早就想放弃了,可是又不甘心。朕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没有失败过。你是朕唯一的败笔。朕靠近你,只是想从你身上攫取利益,比如,知晓冥教教主的真实身份;比如,去梅花阵获取无数金银财宝;比如,得到一支武力很强的军队去抗衡鞑靼。朕总是想从你身上获得很多,可是……朕努力了这么久,却一无所获。”

“刺啦——”一声。

勺子击碎的玉碗,那褐色的汤汁撒了朱佑樘雪白的衣襟。可是向来一尘不染的男子第一时间却不是更衣,而是......

拔剑。

锋利的刀刃直指床榻病恹恹的芸浅的喉咙,朱佑樘儒雅的脸变得阴冷而恐怖:“你知道朕遇到你之前经常做什么梦吗?朕就经常梦见自己坐在灯火通明的书阁中看书。也不知道是天还没亮还是夜班三更,反正外面漆黑一片。朕总是被这个梦惊醒。也许正常人觉得这是个再正常不过的梦,可是朕很恐惧,少年时不觉得有什么,等回过头来一想,就是深不见底地畏惧,这不是朕想要的生活。但这就是朕童年的全部!”

朱佑樘握着剑的手开始因为愤怒而发抖:“但朕遇到你之后,就不做这个梦了。朕经常梦见你睡在朕身边,平稳的呼吸。虽然一睁眼,你的确睡在朕的身边。真讨厌跟你睡在一起。朕为了这个皇位,牺牲太多太多,甚至连睡觉,都要这么拘束自己。朕受够了!”

芸浅冷嗤一声,你干嘛抢我的台词。我还不屑于睡在你旁边呢。

“朕不想再跟你演下去了!朕知道你余毒未清还来祭祀就是想乘着今天逃跑!你就这么亟不可待吗!想离开朕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带着你的孽种一起去死!”

孽种?芸浅还没反应过来,朱佑樘便往芸浅的喉咙刺了下去。却在剑尖划过芸浅苍白的皮肤之时,突然感觉背后一股凛冽的寒风,他赶紧抽剑回来,挡在劈向他脑袋的剑:“你是谁?”

来人一袭白衣,带着夜叉面具,样子极其诡异。两人迅速纠缠在一起。这时从窗外跳进来一个带着粉面小生面具的男子,他搂起芸浅的腰便跳窗而逃。

芸浅一闻他身上独有的药草香味就知道他是......

王伯安。

芸浅忍不住对伯安低吼道:“你疯了!朱佑樘会发现你的!”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看着你死。”

而此时的山上,突然冲下来一批带着夜叉面具的杀手,这人数只有一千,但十分精良。

大明的祖陵位于天寿山麓,离皇宫百余里路,极其偏远。陵墓东、西、北三面环山,是以大山为天然屏障,所以守卫都在南边。这样突然从山上冲下一批人马南边的人根本来不及守。

桃子抢的就是时间!

估计朱佑樘根本猜不到桃子竟然能翻过天险,从山上猛冲直下。当即挣脱开桃子,跳上马去南边搬救兵。

王伯安管不了这么多,抱着芸浅就往山上跑,芸浅一开始没看清,后来才发现远处黑暗的林子里有一群怪异的鬼火跳动。伯安匍匐在地上,贴着耳朵听了听奔跑的声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听这声音……好像是狮子……”

芸浅一惊,桃子疯了吗?!放狮子咬人,这狮子可是不认人的!王伯安这下可陷入困境了,山上有大批的狮子,山下有大批的明军,是前也死,后也是死。怎么办?

伯安无奈,现在只有上和下了。他拉着芸浅往一棵比较高的梧桐树上,狮子不会爬树,暂且伤不了他们两个。可是山下的人可就惨了。这些狮子的尾巴被桃子命人点上的火,它们后面一痛,急速往山上冲了下来。那一只只狮子极其雄壮,奔跑起来如闪电一般急速。芸浅只觉得粗壮的树干摇摇晃晃,差点把她震掉下来,幸亏伯安搂得紧。

伯安见一群狮子俯冲下山,便对芸浅道:“你在这等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芸浅知道伯安要做什么,拉着伯安的衣袖道:“这狮子发起疯来十分凶狠,你一个人怎么能抵挡得住!”

“抵挡不住也要挡!山下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他说着就冲下了山。

芸浅发现伯安总是做着不靠谱的事情,跳下数来准备去追伯安,可是不小心把脚扭了,跌在了地上,压伤了一只正在逃窜的小灰鼠。

“干嘛呢?跌在这里像坨大便一样。”桃子拉起芸浅:“别给我们冥教丢人好不好。我为了救你可是下足了血本。”

芸浅推开桃子:“想刺杀皇帝就刺杀,为何拿我当借口。”

桃子无趣地打着哈欠:“这个朱佑樘,武功不怎么样,逃跑的水平倒是无人能及。我想杀可惜追不上啊。”

芸浅横了一眼一身雪衣的桃子:“没用。”

“你再损我……”桃子眯着狭长的凤眼坏笑道:“你再损我我就吻你了啊。”

芸浅将头一扭,不去理会。

皇陵中的官员们正无精打采地忙着祭祀,突然看见黑暗中一群鬼火跳动过来,皆吓傻了。

只听一个老头叫“鬼啊!”其他的人都跟着哆嗦,拔腿就跑。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冥烛乱洒,贡品横飞,大家纷纷抱头鼠窜。

而与冥教混战的羽林军一见狮子群,也是吓得肝胆俱裂。马儿们撒起马腿就跑,一些没坐稳的当即从马上狠摔下来,被马蹄踩死的不计其数。

朱佑樘当即下令将外围还没有看到狮子的马匹眼睛全蒙住,马儿不知道前方是什么不害怕,但是士兵知道啊。此时祭祀的广场十分混乱,惨叫声一片,士兵们就算想射杀狮子,但碍于官员和后宫众人都在,根本无敢下手。

这时王伯安冲了过来,他爬上一根木杆上朝四处逃窜的众人叫道:“大家都不要慌!不要跑!”

众人一听,王伯安明显是内奸,不跑等着给狮子做下酒菜啊!

“狮子是天生的猎手。逃跑只会挑起它追逐猎物的本能!”王伯安见一群狮子睁着血盆大口,发出格外低沉的吼叫,便知道他们要动手了。“其实狮子叫纯粹是想吓唬我们,这种猛兽在深山里,没见过人,它们不知道我们战斗力如何,不敢贸然前进,但只要大家一逃,就会让它们觉得我们很弱!”

可是这群人早就吓傻了,一部分人选择不逃,大多数人还是不信王伯安的话,他们也不要跑得多快,只要跑过那些慢的就可以了!

伯安见一群狮子尾巴挺得笔直,时不时抽抽几下,就知道它们来真的了!那些不动的人还好,毕竟狮子不清楚,可是一逃跑,狮子便知那些逃命的人害怕自己,奔上前来就将跑得慢的扑倒,撕碎。

一些平日里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高官,看着狮子从自己身边擦过,吓得大小便失禁。样子极其狼狈。

朱佑樘气得直瞪眼,抽出一支箭就朝一只正欲咬兵部侍郎脖子的胖狮子射去,那箭法极准,可惜胖狮子一栽,活生生把兵部侍郎给压死了。

王伯安抱着挂灯笼的木杆,静下急躁地心,冷冷地看着羽林军和冥教的死士厮杀,看着狮子疯狂地撕咬官员,突然发现一个特别之处,为什么那些狮子,不咬冥教众徒呢?

桃子一向爱穿大红色的衣服,今天却穿白色的,而且,今天伯安原本穿的是蓝色的衣服,桃子硬将他蓝衣服外披了层白,美名曰“夫妻装”。伯安看冥教众徒穿的都是白色的,所以?

这么大群凶猛的狮子放出来的前提就是,首先得抓住。狮子可十分罕见。桃子应该关了它们很久,才在今天将它们放了出来。

伯安立马朝慌乱跑步的众人道:“快把祭服脱了,露出里面的白纱中单,这些狮子怕白色!”

没死的众人一听,纷纷开始脱衣服,果然,狮子一见白色衣服的人,个个都不敢咬了,开始往后退缩。

这些狮子都是被白色衣服的冥教中人所伤、所抓。每天关在笼子里也是白衣人戏耍它们。时间长了,它们对白衣人有一种天生的畏惧。

朱佑樘一见众人和狮子拉开了距离,立马下令:“放箭!射狮子!”而冥教的人一失去狮子的助攻,立马处于下风,很快被羽林军剿杀。

朱佑樘紧勒马缰,下令众军上山继续追击冥教叛贼。

斩立决,杀无赦。

伯安这时才发现朱佑樘的狠绝,原先那些,都是假的啊。

伯安没想到眼光精准如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赶紧奔上山,这时唐寅正悠闲地靠在树边修指甲,无所谓地问伯安道:“败了?”

伯安已经跑得满头大汗:“朱佑樘追上来了,我们快点走吧!”

“走?”桃子一挑眉毛:“这高山陡峻,我们两走还可以,带着个崴了脚的弱女子,怎么走啊?”

伯安搂起芸浅,坚定不移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唐寅唇角微咧,满是不屑地看着伯安道:“笨球。”

芸浅知道伯安身体不好,根本不能长时间奔跑,她想从伯安怀里挣脱开,可是男子搂得紧,她挣扎了几次都不行,只得任她抱着:“我……不值得......”

“可是我愿意。”

芸浅心中一热,眼角微湿,幸亏迎风跑,才让她眼泪不至于这么快地掉下来。她看着伯安越跑喘息声越重,便知道他身体已经到极致了。她抬眼看向山下,下面已经火光冲天,追兵越来越近,死亡也越来越近。

桃子看不下去了:“笨球,身体不好还强逞能。”他一把拉过芸浅:“我来背吧。”

伯安不值得一向冷漠的桃子会这么好心,都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只见桃子拔着腿就往山顶跑。

伯安都看傻了:“那里是断崖!”

可是桃子仿佛聋了一般,往前一直冲。

伯安背芸浅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他根本就不能剧烈运动这么久,因为承受太久的重量而手脚发软,逃跑基本都是靠意志。只见他喘气太大,震得胸痛,忍不住弯着腰咳了一声,只觉嗓子腥甜,强咽了口水,又继续追桃子:“你站住!”

桃子很开心地将芸浅背上了断崖

之上:“你这拖后腿的小娘们,我把你丢下去,然后跟伯安逃命。”他说着就把芸浅往山崖下推,芸浅顿时花容失色,拉住唐寅的胳膊:“不要……”

唐寅轻轻一侧身子,芸浅就歪点向山崖。山间的冷风吹向芸浅的脖子,冻得她直哆嗦。

唐寅就喜欢芸浅这么可怜兮兮地朝他求饶,他一会儿把芸浅拉上来,一会把芸浅弯下去,反反复复好几次。

芸浅被唐寅这股玩世不恭的劲头彻底折服了,追兵都已经看清脸了好吧:“你就不怕死吗?!”

唐寅坏笑道:“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

“闭嘴!谁要听你的鬼诗!”

“哎呀呀,干嘛对我这么凶。”唐寅将抓着芸浅领袖的手微微松开,芸浅就觉得自己快掉下去了。

“美人啊,你是不是特别爱我这种痞痞的男人,所以故意对我这么凶,想引起我注意啊。”

“长得好看的男人叫’痞’,长得向你这么丑的男人我只能送你两个字,‘病否’?”

“哥哥......”伯安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别玩了……他……他们追……”

“朕已经追上来了。”朱佑樘无趣地看着带着鬼面具的男人在玩芸浅:“你们死到临头了。”

“哎呀呀,我好怕呀。”桃子将芸浅从断崖边拉了上来,一刀抵住芸浅脖子:“都别过来,过来我杀了皇后!”

“皇后?”朱佑樘冷嗤道:“朕的皇后正在山下歇息,你不要随便拿一个女人就来冒充大明的一国之母。”

后面跟随的一群羽林军也没见过皇后娘娘的真容,既然皇上说不是......那就不是了。

朱佑樘道:“你们两个冥教叛贼,朕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唐寅赶紧把芸浅挡在身前,可是朱佑樘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箭。唐寅一脸鄙夷道:“朱佑樘你这禽兽!什么鸾凤和鸣,什么伉俪情深,竟然射杀你的结发之妻!”

伯安赶紧挡在芸浅前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上......国有国法,就算皇后有什么过错你也不能这样随意处决啊!”

“姓王的你让开!”

伯安有些吃惊,他带着面具朱佑樘也能认出来啊。

没办法,朱佑樘认不出他那张脸,但是他方才出现在陵寝的那套衣服朱佑樘还是认得出来的。

伯安发现虽然他犯了谋逆重罪,但皇帝并不打算一同射杀了自己。

芸浅冻得发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秋”了一声,不小心喷唐寅脸上去了。唐寅一把推开了芸浅:“真烦,传染给我就不好了。”

芸浅被他一推,立马栽下山崖。伯安一惊,赶紧拉住芸浅的手腕,可是她坠得太快,伯安只抓住了她的脚踝。他方才早已跑得虚脱,现在没有一丝力气,被巨大的拉力迅速滑出了山崖。

唐寅赶紧抱住伯安,可是下面两个人,他根本拉不住,也跟着滑了下去。

“啊——”

唐寅从悬崖坠下,叫得极其凄厉。

芸浅只觉脸被风刮得生疼生疼,“扑通”一声,掉进了水中,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芸浅一睁开眼,却见一堆烧得正旺的柴火。

四周好像坐了很多人。

芸浅揉了揉眼睛。

有伯安。

唐寅。

还有......

宁王?

芸浅觉得自己是不是幻觉了......

还有姚发眉......

和......

朱佑樘。

还有兵部右侍郎南新帅、一个羽林军小卒李富贵、一个只是落过采药被顺便砸下山崖的小蘑菇。

而伯安正烤着一只大头鱼,他转了好几圈,然后递给芸浅:“烤好了,你吃吧。”

四周寂静无声,气氛极其尴尬。芸浅不知道伯安无缘无故为什么给她烤鱼吃。她接过咬了几口,味道很是鲜美。

生活在这里二十几年的小蘑菇十分忧愁地看着四方:“这山里烟雾缭绕,还有瘴气,我们不宜久留。我先去找点防毒的草药,你们稍等片刻。”

“姑娘我陪你吧。”伯安说着就跟小蘑菇一起去了。

“色鬼。”唐寅不满地看着自己的指甲盖:“伯安真是薄情寡义,我为了救他从山崖上掉了下来,还将我漂亮的小拇指甲盖给撞翻开来了。他竟然烤鱼给芸浅吃却不给我吃。”

朱宸濠道:“你肚子又没一直叫不停。”

唐寅一把拉住宁王的手:“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朱朱是真爱,愿意拉掉下悬崖的我。要不你把宁王妃休了吧,我们两个双宿双飞。”

朱宸濠抽开唐寅的手,自顾自地给火堆添着柴:“我说你为何把这么纯洁的兄弟之情沾上这么庸俗的情爱。”

唐寅抹着邪魅地唇角看向朱佑樘:“话说你又为何掉下来?”

“……”

朱佑樘闷了半晌道:“伯安是国之栋梁,朕岂能见死不救。”

救没见你这么救的,明知道拉不上来还跳下去。

芸浅一直好奇朱佑樘为什么一个嫔妃都不纳?而且和她同床共枕三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现在想想......

莫不是天生对女人没兴趣,只喜欢王伯安?!

“哎呀呀,一向沉默寡言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还跟我解释起来了。无非是想掩盖住你跳下来的真相罢了。”唐寅坏笑道:“舍不得我对不对?”

朱佑樘宝相庄严,最讨厌人跟他开玩笑,他站起身就准备走,姚发眉拉着他的衣袖道:“这种深山老林,野兽众多,大家还是在一起好。”

朕只是想解个小手而已,你拉朕做什么。

小卒李富贵也就是想冒个军功才拉皇上的,没想到也顺带滚了下来。真是亏大了。

平常人一见龙驾都是要低头的,根本没有资格看到皇帝的脸。李富贵第一次得慕圣颜,一直抖啊抖,抖啊抖。激动得牙齿直打颤,还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几人等了半个时辰,伯安终于带回来几个草根:“嚼一嚼,防瘴气的。”

芸浅认识这种黎华草,可以清肠润肺,排毒养颜。她拿过一根一咬,真苦。好难吃。不过为了活命,只得硬撑着咽了下去。

唐寅这么多年养尊处优,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种东西,刚咽两口,立马反胃,剧烈吐了出来。他吐就吐,非要靠在朱佑樘身上吐,朱佑樘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唐寅吐了一身。

过分。

不过朱佑樘修养良好,他在河边洗了洗衣衫,又默不作声地坐回了火堆边。

伯安摸了摸芸浅的衣衫,已经被火烤干了:“现在,我们快点找出路。”

一群人就伯安最博学,大家就自动跟着伯安这本移动百科全书寻找出路了。

伯安抬头看了眼方才掉下的绝壁,十分之高,而且很陡。顺着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山中雾气又重,他们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顺着水流走吧,就一定能找到出路。”他背起芸浅又继续走。芸浅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我能自己走。”

不过伯安压根不理她。

唐寅一把扑到宁王肩膀上:“我不能自己走,朱朱背我吧。”朱宸濠推开唐寅:“本王现在把力气用完了,待会遇见毒蛇猛兽怎么办?”

“你去死,我代替你活着。”

“本王不喜欢欠人人情,活着这么麻烦的事就不麻烦你代劳了。”

芸浅发现朱宸濠这个人极其自私冷血,但对兄弟还真是两肋插刀。愿意跳崖。

换做自己,这世上,她还愿意为谁跳崖?

众人顺着水流往下,突然发现一个三丈高的瀑布。这瀑布底下的泉水很浅,如果直接跳下去,肯定会撞击到泉底的石头,一命呜呼。

怎么办?这周围有没有藤蔓。

唐寅很忧伤地叹气道:“要不我们几个把衣服脱了,卷成一股绳,然后滑下去。

好想法。

看这高度,大家全脱光也不一定够得到底。

唐寅说着就开始脱衣服,然后……

全脱光了。

姚发眉红着脸将脖子转了过去:“我不脱!”

“切~”唐寅白眼一翻:“你以为你不脱我就不知道你里面长什么样了。真是可笑。虽然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奶牛,但是我不喜欢你这种佯装清高的。”

朱佑樘横了一眼唐寅:“你嘴巴放干净点。”

“不要吵了,先出去。”伯安也开始脱衣服,但是他们几个男人脱得只剩亵裤了离瀑布底有一丈远。

芸浅偷偷瞄了眼伯安,真是越长越有感觉了。而朱佑樘和宁王~

她眼睛自带过滤功能,完全无视这两个渣渣。

唐寅不耐烦道:“你们几个大男人磨蹭什么,脱光吧。”

宁王看了眼芸浅和姚发眉:“她们两个可一件都没脱,为何要我们脱光。”

姚发眉依旧酱紫着脸:“我死也不脱!”

芸浅脱了外衫道:“我这个抵伯安一条裤子吧。”

姚发眉依旧不愿意,夏天凉快,她只穿了一件外衣,里面就是肚兜了。

伯安解下自己的发带:“要不姑娘你遮一下眼?毕竟非礼勿.....”

姚发眉解开自己的发带,捂住了眼睛。

“脱吧你们两个装纯的色狼。你的王妃…….”唐寅看完宁王看朱佑樘:“和你的皇后怎么会没看过你们没穿衣服的样子。”他左边拉朱佑樘,右边拉朱宸濠,然后,然后两个就觉得腿一凉。

芸浅的眼珠毫无反应。

唐寅坏笑道:“看看你们的前王妃和前皇后,早看腻你们两个了。”

朱佑樘生气地提起裤子:“唐寅!你不要做得太过分!”

“真不知道朱佑樘你是女扮男装的啊!哈哈哈......”空旷的山谷回荡着唐寅一阵又一阵讥笑声:“快点快点,朱妹妹,我都没服避瘴气的药,再不离开这破地方就被毒死了。”

朱佑樘看都看了,再装也没意思,只得豁出去了,裤子一扒:“给你!”

宁王也没办法,只得脱了裤子。这样当着这么多人全裸还是挺不自在的。唐寅将打好结的衣服丢了下去,刚好离地面还有一人多高:“话说谁先下去?”

伯安道:“我先看可不可以。”

他瘦削,当然可以。

芸浅也随后下去了。

这时村姑、小卒,和兵部右侍郎纷纷下去了。

上面的四个人便觉得不对起来:最后一个,怎么下去?

这附近连个树都没有,将绳子绑别的地方也不现实。

所以,最后留下的,没准就死了。

在这阴森恐怖的原始森林中。

唐寅赶紧滑了下去。

现在就剩三个了。

宁王对朱佑樘道:“拉紧点,别松手啊。”然后也“哧溜”一声滑了下去。

朱佑樘无语了。

姚发眉道:“皇上,你下去吧。”

朱佑樘轻叹口气:“朕从来都对不起你,还是你下去吧。”朱佑樘说着就把姚发眉给推了下去,姚发眉一惊,只得本能地拽住绳子,她正准备往上爬,朱佑樘手一松,她就掉下去了。

伯安赶紧上前接,话说接住一丈多落下的人,手好痛啊。

不过两个人都是轻伤,无妨。

唐寅咋舌道:“这两个才是真爱,诸芸浅,你白躺朱佑樘怀里三年了。”

姚发眉满脸泪水地朝瀑布上叫道:“圣——上——”

“别叫春了,人都走了。”唐寅开始拆开朱佑樘丢下的绳子,把朱佑樘祭祀的礼服给穿上了:“朕穿上也挺合适嘛。”

姚发眉怒斥道:“唐伯虎!你怎么可以以下犯上!”

唐寅邪魅一笑:“我就穿,你再叫我把你先奸后杀再踹河里喂大头鱼!”

姚发眉发现不甘心地对着上方叫道:“皇上,你在这里等着,我会叫救兵回来救你的!”

“快走吧,罗里吧嗦。”唐寅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对上方全裸的朱佑樘贼笑道:“朱妹妹,这里豺狼多,小心晚上被吃干了啊。哈哈哈。”

几人又沿着河流走到了天亮,却发现这里水流极其湍急,外面是一个大湖。姚发眉一见,顿时心灰意冷:“水流这么急,我们根本过不去。”

“那是你过不去。”唐寅抖了抖胳膊又抖了抖腿,说着就要跳下去。

可是伯安的手方才接姚发眉收了伤,芸浅三脚猫更游不动了。这五个人能逃走的就两个。

不过芸浅有理由相信,这水流这么急,唐寅也不过吹吹牛皮而已。

果然,唐寅抖完就道:“可是伯安啊,我怎么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呢。要生一起生,要死......我肯定不会去死的啦。”他搂着伯安又开始走回头路。

芸浅狠狠地白了唐寅一眼,她们又回到了那个瀑布下。可是想上已经上不去了。

几人无趣地在河边烤着大头鱼当早餐吃。

风又吹来,芸浅闻到一股极浓的桃花香,唐寅虽然坐在芸浅三尺之外,但是是逆风的,照说不应该闻到的啊。

芸浅站起身来:“远处好像有桃花林。”

伯安道:“不会吧,现在时盛夏,桃花早谢了。”

唐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搂着身边的姚发眉直打颤道:“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不会有鬼吧。”

芸浅不屑道:“姓唐的,你演得很做作。听说冥教在很多地方都摆了桃花阵,这里又有桃花阵,里面不会有人吧?”

唐寅道:“你说这话很奇怪,我怎么会知道里面有没有桃花阵。”

也是。

毕竟是谋权篡位的主,很多教内信息不知道也不奇怪。

姚发眉被唐寅搂得太紧,厌倦地推开花心大萝卜,只觉胸口一凉,往里一摸:“唐伯虎,我要杀了你!”

唐寅闻了闻女子的肚兜:“好香啊,绣工还精致。只是可惜呀,绣再好看人家朱佑樘也不正眼瞧你一下。”

伯安双颊微红:“寅哥哥把东西还给姚姑娘吧。”

唐寅将肚兜丢还给了姚发眉,淫淫笑道:“话说我长得也不错,要不抛弃朱佑樘跟了我吧?”

芸浅懒得搭理嬉皮笑脸的唐寅:“不管怎样,我们已经没有路了,山上的人都估计我们早被摔死了吧。也不会派救兵,还不如去破桃花阵,没准会有意外不到的收获。”

一行八人只得随着花香来到了丛林深处。在一片阴霾中,有一个黑不见底的山洞。

“莫不是熊洞?”芸浅闻着里面飘出的桃花香:“不会,熊身上有味道,我没有闻到一股熊的气息。”

“什么熊的气息,无非是没有闻到粪便的味道罢了。”唐寅冷嗤一声,若是动物的住所,肯定有排泄物的臭味。说得这么艺术做什么。

伯安握着腰间宝剑:“不要怕,我打头阵。”

芸浅拉着伯安的袖子跟在后面,里面越走越黑,突然豁然开朗,一股亮光刺得芸浅眼睛疼。

她缓了很久的神才看清眼前的光景,地下满是花瓣,地上满是鬼尾碟飞舞。美得让人痴迷。

不过这花瓣好像是......

梅花的。

里面的气候与外界不同,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天上的雪花飘了下来,在地上盖了一尺多厚的雪。

“真是奇怪,明明闻到的是桃花香,却看到的是梅花林。”

芸浅也觉得不可思议,突然反应过来:“这不会是传说中的双簧梅花阵?”她不满地瞪向唐寅:“你不是说梅花阵在鄱阳湖畔吗?”

“我说你就信啊。”唐寅眯着桃花眼坏笑道:“我还说我爱你呢。”

“这个我知道。”

唐寅发现芸浅的脸皮还真厚。

芸浅冷冷地看向梅花林:“这阵子诡异,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好想法。”久久沉默的宁王道:“我们又不缺金银财宝,为何去闯这种一百多年都没人能够破的鬼阵,丢了性命就太亏了。”他看向唐寅,征求他的意见。

唐寅顿了半晌道:“好想法,那我们走吧。”

芸浅不甘心,她想解了身上的莹丁露之毒:“要走你们走,我要破阵。”她语气坚决,根本容不得人拒绝。

“女人就是麻烦。”唐寅捡起块砖头往芸浅脑门一拍,少女就晕了过去:“这样才听话嘛。”

伯安道:“你这样她还是会回来的,哥哥若是怕丢了性命,那就走吧。我会陪芸浅,她做什么,我都会陪她。”

“笨球。”唐寅说着脱下自己的全部衣服给伯安:“里面冷,别冻伤了。”朱宸濠也跟着脱了全部的衣裳给伯安:“不管你怎么想,本王还是把你当兄弟的。”

两个兄弟就这样十分够义气地离开了。

姚发眉无奈,一个人走十分凶险,跟着人品不错的伯安总比跟着唐寅和宁王好。

她只得留下。

那村姑道:“我家世世代代都是明皇陵的守陵人,从来没进过这山。听说这里阴气特别重,我从小就能听见鬼哭狼嚎。我们还是不要擅自闯入了。”

伯安将他们脱下的衣服全裹在了芸浅身上。他掐着芸浅人中,她才在昏迷中醒了过来,少女摸着胀痛的头,气得牙痒痒。唐寅真是讨厌!

“伯安哥哥,你也走吧,我不想连累你。”

“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芸浅感动地扑到伯安怀中:“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牺牲。”

“我乐意。”

好吧。

姚发眉看着两个人腻歪在一起,也是醉了。“快进阵吧,再不破阵我们会冻死的。”

三人踏着皑皑白雪进了梅花林中。

那村姑早被伯安丰神俊美的外貌迷了心智,便也不顾死活,跟了过去。

小卒和左侍郎是当兵的,也不怕死,就怕没钱,没准能发大财呢。也跟了进去。

“喂,这样真得合适吗?”朱宸濠在远处看着他们几个。

“有什么不合适,阵先给他们破,等他们玩完了我们继续,哈哈。螳螂捕蝉,桃子在后。哈哈。”

两个猥琐的男人笑得极其猥琐。

芸浅走了半里路,突然看到一块石头,石头上写着: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芸浅觉得好奇怪,梅花阵这么好破?她捡起地上的石头继续写下: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这时石头突然炸开,芸浅都还来不及躲就被喷了一脸……

粪……

还是新鲜带有温度的牛粪。

可恶!

这世上除了唐寅还有谁这么恶趣味!

芸浅早就猜到唐寅不翻山却把他拉到断崖并故意推下去就是有阴谋!他想利用自己极阴之血破了梅花阵!

芸浅气愤地用袖子擦着粪便,正欲离去,伯安低下头剥开牛粪:“这里面好像有箱子。”

芸浅打开箱子,里面是很多套的裘衣和很多尺码不同的骆驼毛毡靴。

伯安很开心地拿了几件出来给大家穿上:“别冻着了。”

芸浅找了双合脚的靴子穿上,顿觉暖和很多,话说,浑身都是牛粪臭味,她蹲在地上用雪擦着脸,擦了好久才将身上的牛粪全部擦除。

几人继续赶路,突然见平摊的雨花石路上有一坨屎黄色的东西。伯安好奇上前拨开雪:“皇上?”

姚发眉大惊,赶紧扒开他身上的雪,脱下身上的裘衣给朱佑樘裹上。

芸浅发现这朱佑樘太急功近利了,这么冷就裸了进来。伯安赶紧拽了几根枯枝,开始升起火来。李富贵和南新帅赶紧扑了过来,紧紧搂着气若游丝的朱佑樘,摇钱树啊,要是救活了皇上够自己吹八辈子了。这祖坟上得冒多少青烟才能有这等好运气啊。

两人拿出平日里偷懒打诨抢军功的所有力气,用力搓着朱佑樘僵掉的身体,富贵对着芸浅低吼道:“快来帮忙啊!”

芸浅才不想帮朱佑樘搓身体。她去四处捡了捡枯柴,围着朱佑樘摆了一圈的火堆,朱佑樘一和芸浅吵架就说芸浅吃他的和他的穿他的,听得芸浅烦透了:“这些就当赔他三年的米粮,以后,我就不欠他的了。他有本事就杀我,没本事……当然,他肯定没本事。”

伯安立即裹起一大堆雪进裘衣里,然后将皮露在外面放火上烤,里面的雪很快化成了水,伯安将差不多和体温差不多的裘衣裹上了朱佑樘的身体:“这样热快点。”

芸浅摆火堆的位置很好,刚刚好与身体体温差不多,让朱佑樘不至于因为温差太大而加剧受伤。

伯安发现朱佑樘左腿的四只小脚趾都冻黑掉了,按了按脚面的动脉,没有任何搏动。这只脚趾应该坏死了。他立即拔出剑切掉了坏掉的脚趾甲。因为神经都冻坏死了,所以朱佑樘也不觉得疼。

伯安忙了半个时辰,才将朱佑樘从昏迷中救醒:”其实皇上冻得不久,所以受伤不重,好好调养一下就可以了。”

姚发眉扶起朱佑樘,正欲出去这鬼异的梅花阵,没想到朱佑樘却顿住了:“朕来都来了,没道理走。”

姚发眉发现皇上脑子现在都还没解冻:“我们可以出去找回宫的路,来日派几个聪明人来破这么诡异凶险的阵,根本就不需要以身犯险!您是万金之躯啊!”

“别说了,朕就是要破这个阵。”

姚发眉无奈,只得跟着朱佑樘。

李富贵想富贵想疯了,自然不会走。

而南新帅觉得光帅也没有用,还得升官发财啊,跟着皇帝就算没有肉吃也能搞碗汤喝,所以还是继续走下去吧。

伯安好奇道:“方才梅林边有一块石头,圣上为何不去打开?”

朱佑樘道:“朕闻着有股牛粪味,就知道其中有诈,便没理会。”他以前听说过海女冬天都下海抓:牡蛎、海胆,就觉得自己应该也可以。没想到差点冻死。

七人继续往大雪纷飞的梅花林深处走着。芸浅伸出冰凉的手,接过一片飘荡的梅花瓣道:“在这里隐居也不错。”

“这里?”伯安踩着脚底,只听“咔嚓”一声。以他的博学,自然知道厚雪里埋的是死人骨头。而且越往里走这种死人骨头越多。

桃子已经将八个阵都破了,所以他们走了很久,什么都没有。不知不觉,夜幕又降临了。几个人围着篝火,都不言语。

小蘑菇搂着伯安的胳膊道:“我怕……”

“没事,我会保护你的。”

芸浅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翻滚着浓浓的怒火,什么人你都保护,你保护得过来吗你。

南新帅蘸了点口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该死的,这边连个梳子都没有。他无趣地看了看四周,白雪皑皑,十分诡异。他看到一棵梅花树下开了一朵晶莹洁白的花,十分好看,便顺手摘了下来。

“别碰!”小蘑菇还没来得及阻止南新帅突然面色一紫,倒在了雪地里。

“啊!”得一声尖叫,小蘑菇整个人扑进了伯安的怀里:“好恐怖!”

李富贵吓得直哆嗦:“这是怎么回事!”

小蘑菇道:“听守陵的爹爹说这是幽冥之花,全身雪白,是靠着腐烂的东西来获得养分,在幽暗处发出诱人的白色光芒,又叫死亡之花。只开在......地狱之门!”

伯安道:“以后大家不要再随便触碰陌生的东西了。”

小蘑菇拽着伯安,惊惶道:“哥哥,我们快回去吧!再往里走我们就会下地狱,没有人能从地狱里活着走出来!”

伯安听小蘑菇叫自己哥哥怪不好意思的,你比我大好多岁吧。

小蘑菇急了,拽着朱佑樘道:“姐姐,你就劝劝哥哥!”

朱佑樘心中不快,但良好的涵养使他依旧保持着儒雅的微笑:“我是男子。”不是姐姐!不是!看你长得大概二十七八岁,就算再山里人也不至于分不清男女吧?!

小蘑菇眉毛一挑:“不对吧,唐哥哥方才叫你妹妹。”小姑娘好奇问向芸浅:“姐姐,这个到底是朱哥哥还是朱姐姐?”

芸浅斜睨了眼朱佑樘,淡淡道:“姐姐。”

朱佑樘面无表情,万贵妃骂他难听的话多了去了,他才不会攻击别人。

几个人继续踏着积雪往前走着,路边的幽冥之花越来越多,到最后开得满地都是,花香也越来越浓,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李富贵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开始碎碎念,也不知说什么。后来声音越来越大,还带有癫狂:“什么公主,我看得上公主?长得也就那样……皇后?皇后送给我我都不要......太后……太后就太老了。”

伯安一看李富贵开始口角流涎,就觉怪异:“你怎么了?”

“我赏你你二十万两。”李富贵笑得极其傲慢:“老夫最不缺的就是钱!”

芸浅也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有些站不稳地抓住了伯安的胳膊,伯安当即反应过来:“大家赶紧掩住口鼻,这花香有古怪。”

“这种地狱之花我听爷爷说过的。”小蘑菇道:“一般贪念越重的人越容易走火入魔。”

“我们快点往前走!”

朱佑樘从来不觉得自己贪,可是他眼前模糊,出现幻象。他拉住伯安的收道:“大明的军事地图藏在你枕头底下。”

伯安的脸“咻”得一下就红了,因为有时候更深露重,他身体又不好,便住在为皇帝常御之便殿,文华殿中。皇上有时看书看晚了也会和伯安和衣而睡。

没想到......

朱佑樘只觉胸口涌上了一团火,搂住伯安就道:“我爱你。”

王伯安都傻掉了:“圣上......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朱佑樘滚烫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可是我也恨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朕,朕哪点不如别的男人!朕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

伯安架住朱佑樘,就往花海外拖。

芸浅也是神志不清,她就看到前面一片沙漠,一望无垠,她开始脱了鞋子光着脚在沙上奔跑。

朱佑樘胡说着就开始扒伯安的衣服:“朕要和你困觉。”

“……”

伯安不知道宝相庄严的皇帝竟然会有这么淫靡的一面,他实在架不住朱佑樘摸了,直接一掌劈向他脑袋,朱佑樘便晕了过去。

伯安挨个将这些妄想症发作的人拖出了地狱之花的花海。他奇怪地看向小蘑菇:“你为何无事?”

小蘑菇眨巴着俏皮的眼睛道:“因为我不贪啊。”

“不贪?”

不贪也是贪的一种吧。

李富贵因为执念太深,早就癫狂了。姚发眉和芸浅都还好,但是朱佑樘……他两眼散光,目光呆滞了好一阵子才从妄想中反应过来。

皇上抹了抹满嘴的口水,惊慌失措地问向伯安:“朕没有说什么吧?”

“……”

小蘑菇白了一眼朱佑樘:“禽兽。”

朱佑樘一听,忍不住心中一颤,果然还是出丑了。至于出的什么丑?他一向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不知道也好,反而能骗骗自己依然是个翩翩君子。

远处山头上的桃子不可思议道:“竟然有人闯过了幽冥之花,骗人的吧。”

宁王也觉意外:“以前我们两个带了数千人来,无一生还,王伯安竟然无事,还能将癫狂的众人拉住来,果然是圣人啊。”

“可是......”桃子的瞳孔骤缩,盯着伯安身边的村姑道:“那家伙怎么也能过去?”

宁王也觉诡异:“这丫头自己说自己采蘑菇时被砸掉下来的,可是这山崖上,长蘑菇吗?”

伯安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那疯掉的李富贵还在不停地叨唠:“我在外面有个小老婆,我家的泼妇她不知道。”

众人皆沉默,就听李富贵一个人不停地叨叨叨,叨叨叨,说到最后都是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啊!鬼啊!”那李富贵突然一抽风,倒

在了地上。

“怕不是看见了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了。”小蘑菇目色凝重道。

饶是姚发眉定性这么好,也受不住了:“皇上,要不我们回去吧。你看来破阵的,根本就没有人活着出去。”

“因为我没来啊。”王伯安兴致满满道:“若是我,我肯定能破这第九关。”

芸浅看伯安这么自信,也莫名地有了勇气。

“我就喜欢你这爱吹牛皮的个性。”小蘑菇紧紧挽着伯安的胳膊:“话说哥哥娶妻了没?”

伯安不好意思地推开小蘑菇:“家中已有妻子。”

小蘑菇又挽上了伯安的胳膊:“如果是你的话,我倒不介意做妾。”

“我介意。”伯安再次推开小蘑菇:“希望姑娘自重。”

小蘑菇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住王伯安。

芸浅看着小蘑菇黏来黏去,气得手指甲都打颤。不过因为宽大的衣袖挡着,身旁的人也看不出来。

几人走了没多远,突然雪停了。

春暖花开,却是片桃花林。

不可思议,明明只有一尺之隔,却是桃花和梅花二分天下。

芸浅看向桃花林边上的一块乌龟壳,上面写着甲骨文,她也看不懂。

伯安凑近来一瞧,念了出来:“谁扰乱了死神的安眠,死神将降临到他的头上。”

姚发眉吓得紧紧拉住朱佑樘的手,朱佑樘本能地弹开了。

“果然?”芸浅轻笑一声:“喜欢男人吗?”

朱佑樘早就听民间有人说他三年不下一个蛋是因为好男色,他那种视尊严为生命的人哪受得住这种诋毁,身正也怕影子歪啊。不过平常情况下,不管朱佑樘开不开心,他都会嘴角微扬,露出儒雅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芸浅不知道为什么酸朱佑樘一下,不满被欺骗吗?!芸浅防备心极强,除了伯安和诸养和,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她觉得没人能骗得了自己,可是说实话。她觉得自己被朱佑樘这虚伪的男人给骗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芸浅觉得这个家伙是好人。

芸浅说完就觉得自己真是无趣。她并不是一个喜欢无意义地动嘴皮功夫的人。

几人继续跟着伯安,来到了一处山,山壁上杂草丛生。

绝路?

姚发媚怅然道:“圣上,我们回头吧。”

“慢着。”伯安看着山壁:“有两处的杂草不如别处长的茂盛,应该有古怪,大家先往后退。”

伯安说着就抽出腰间的剑,往杂草里一通乱砍,果然,有两个洞口,直径只能容一个人平躺进去。

“这是动物的巢穴吧。”小蘑菇吮着指头好奇道。

“这壁表面光滑,应该是人为的。”伯安朝里叫了一声,对众人道:“好深,大家要不要进去?”

姚发媚骨头发寒,她不怕死,但她怕皇上死:“这里面黑洞洞的,没准是巨蟒的洞穴,我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小蘑菇也跟着直摇头:“这肯定是爷爷说的幽冥之路,通往十八层地狱的!你们千万不要去,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伯安道:“我们都走到这里了,没道理回去。不如我先进去其中一个洞探探路。”

芸浅道:“这法子不好,方才听这洞的回音就知道极深。你万一爬了一整天我们不是得等一整天。没有粮食吃我们会饿死的。我想这既是冥教设的阵,这关肯定是测试我们胆识的,不会在这么狭小的洞里设陷阱。我陪你去!”

伯安也觉得是这样的:“不过这里有两个洞,我们该走哪个?”

几人又仔细观察了两个洞,发现没甚区别。芸浅道:“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和体力,不如我们分成两队,分别进去。”

小蘑菇一把抱住伯安:“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好吧。

一直沉默的朱佑堂继续沉默,没说任何话,直接进了左边的洞。

芸浅发现朱佑堂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时刻不忘高人一等。大明喜欢以左为尊,所以他才会主动选左边吧。

朱佑堂在前,姚发媚在后,两人爬了半个时辰依旧没看到一丝光亮。

黑暗中。

姚发媚突然道:“皇上,我觉得很古怪。”

“哪里?”

“那个采蘑菇被我们带下山崖的小蘑菇。”

“朕知道,朕对守皇陵的人待遇很好,她没道理穷到去山崖边冒险采蘑菇。”

“我说的不是这个。”姚发媚道:“圣上有没有发现,她喜欢您?”

朱佑堂一怔。

姚发媚道:“奴婢不会看错,她看你的眼神和我看你的时候,一模一样。”同类人很容易就认出同类了。

朱佑堂有些窘迫,他十三岁那年就拒绝过姚发媚了,并承诺她无论喜欢谁就立马指婚。可是这姚发媚依旧执迷不悟。

有些人,就是求之不得。

却弃之……

不舍。

朱佑堂有些糊涂了:“那她为何总缠着伯安。”

姚发媚道:“她不是在缠伯安……而是在缠诸芸浅。您想想,只有诸芸浅的血才能破阵。”

其实这些朱佑堂都知道,他只是不想和诸芸浅走在一起。他从前没有恨过任何人,就算万贵妃怎么侮辱他他也只是生气。

而对芸浅,朱佑樘却是恨到骨头都痛,但碍于伯安保护,不能对芸浅怎样。

眼不见为净。

朱佑堂有时会觉得自己很幼稚,但怎么办。就算明知道这种情绪是不该有的,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通晓了所有的道理又怎样,他仍旧无法淡然地目空一切。

姚发媚道:“幸亏奴婢有先见之明,身上一直带着那邪教女人的血。”诸芸浅经常伤得很重,留点她的血很容易。

朱佑堂有些讶异,姚发媚这样做,无非是想关键时刻让他注意到。

朱佑堂对这种刻意的人……

其实是没有多余感觉的。就是把她当妹妹,妹妹无论讨厌或者不讨厌,他都不会变得喜欢或者讨厌。

朱佑堂有时觉得自己演久了翩翩公子就变得很呆板,跟一本没有生命的书一样。就算四皇子做了多讨厌的事情,他都不会真正去恨,就是姚发媚做了多少努力,他都不会真正去爱。

面具戴久了,就成了面具。

桃子在远处摇着桃花扇。

宁王道:“我觉得这样不好吧,毕竟朱佑樘那条是绝路,前任的教主身手天下第一,都死在那里了。”

“唉……我让教主不要来她偏不听,临死还说要和我一起去香山看枫叶。鬼对那老女人感兴趣。她半路就咽气了。我把那笨货随便往香山一丢。”

宁王叹口气道:“她对你也不薄,你连葬都不葬。害得别人都误以为是你杀了教主。”

“我只在乎活人,死都死了。葬不葬不都一样。”桃子道:“这陈友谅十分古怪,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不要运气不好的人吧。”

“朱佑樘也是笨,自己跑来送死。”朱宸濠很开心地跪在了地上:“参加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桃子摇着桃花扇,“咯咯”直笑:“爱卿平身。”

而朱佑樘和姚发眉爬了两个时辰才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了一片盛开的桃花林。桃花的清香随着清风的摆动在空中摇曳,十分醉人。

姚发眉抬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桃花林,看着身边比赤金还要耀眼的儒雅男子,一时间情不自己地将身子往朱佑樘身边挪了挪。

不过朱佑樘注定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男子,他只顾看着阡陌交错,犹如迷宫一般的路,然后蹲下身看路口的石碑,这上面的字是小篆,极其生涩难懂。

“皇上,什么意思?”

朱佑樘看了一会道:“上面说这里需要阴年阴时阴月阴日的极阴之人的处子之血去做指引,否则必死无疑。”

姚发眉道:“奴婢能保证这是极阴之人的血,但处子……”

“来都来了。”也不可能这时候退回去。

姚发眉道:“这么多条路,我们该走哪一条?”

朱佑樘道:“这石碑下还有一行字:活跃在渊,无咎。”

姚发眉一头雾水:“此处何意?”

朱佑樘道:“‘或’是疑而未定之词,这是以龙要么一跃而上,要么退于渊中坐比喻,来谕示可进可退,要把握住时机。”

姚发眉道:“这是指这里所有的路都可以走吗?”

“对。”朱佑樘喜欢一直向前,便找了个正对着洞口的路,行了一里多,又出现了一个岔路,一个向南,一个向北,路碑上写着两个字:得朋。

朱佑樘眉头微蹙:“这个桃花林应该是根据《易经》的卦象来设置的。南方是‘离’的卦位,是与坤同属阴的朋友。北方是‘坎’的卦位,象征中男,是属阳的。既然说是得朋,就应该往南方走。”

姚发眉发现这里太深奥了,继续跟着朱佑樘往前走,不久又分出了两条路,又是南方和北方两条岔路。姚发眉眼睛好,看一里之外好像是王伯安,果然南方有朋,便赶紧上前,欲叫住王伯安。

朱佑樘正蹲在地上看路碑上写的指示,头一抬,看姚发眉已经走了五步,立马喝道:“快回来!”

姚发眉还没来得及往回走,林中就突然飞出无数乱箭,朱佑樘当即拉住姚发眉像北方的地上扑去,只感觉头顶有无数利箭飞过,带出了一阵强烈的劲风。姚发眉脚底板中了一箭,朱佑樘也不是很懂医,只得抱起她:“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出去了。”

姚发眉躺在朱佑樘怀里,十分愧疚:“对不起,可是王公子好像在南方。”

“我们过不去的。”

姚发眉道:“此处万分凶险,圣上带着奴婢不方便,还是放下奴婢吧。”

“说得什么话。”朱佑樘道:“跟你说第一百八十四次,不要对朕自称奴婢,你不是朕的奴,更不是朕的婢。”

姚发眉垂下眼眸,朱佑樘虽然这么说,但她不敢忘掉尊卑。皇上是个十分注意礼仪的人,她就必须遵守本分。

这也是朱佑樘和姚发眉在一起这么久,没有一刹那爱过她的原因。他自己就是个古板的人,他不喜欢自己,所以他不喜欢同样教条的姚发眉。

同性相斥吧。

朱佑樘道:“方才那路碑上显示: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龙征战于狂野,流出来的血是黑黄色的。指的是阴盛到了极点将向阳的方向转变。所以,我们得走北边。”

两人又行了半里路,朱佑樘又发现了个石碑,上刻着:蒙。

姚发眉不解:“此是何意?”

朱佑樘优雅一笑,满脸都是阳光道:“前面有三条路,你喜欢哪一条?”

姚发眉有些吃惊,朱佑樘就是那总你和他在一起多久,关系多熟,他都会跟你第一次见面时表现的一样。

照说朋友,或者亲人之间的表现会和陌生人不一样吧。

不拘束,洒脱。

像王伯安偶尔乐开了就开始犯病了,跟个傻子一样。

虽然不够庄重,但真实,让人觉得亲近。

可是朱佑樘,无论何时都是风度翩翩的,没有其他的情绪。让人感觉虽然完美,但很疏离。

像尊佛像一般。

他不会跟陌生人开玩笑,也不会跟熟悉的人。姚发眉永远不知道朱佑樘在想什么,她看了看前方的路:“我喜欢走中间。”

“喔,那我们就走中间。”

姚发眉有些困了,躺在朱佑樘怀中睡着了。

等她醒了......

朱佑樘正抱着她坐在地上,没有说话。

“皇上——”

“喔,你醒了。”朱佑樘淡淡一笑:“困就多睡一会。”

“不困了,您为何不走了。”

朱佑樘道:“你知道,蒙,是什么意思吗?”

“奴婢不知。”

这时姚发眉抬头一看,竟然远处的四面都是墙,而且这墙好像在移动。空间越来越小,不多久她和朱佑樘就会被挤成肉饼。

朱佑樘道:“沉迷于追求答案,而忘却追求答案的原因,因此陷于求解而不得其法,是以为蒙。”

所以?

姚发眉心中一紧。

朱佑樘继续道:“蒙并不是意味着不对答案做出追求,而是警戒在追求答案的途径上不要被固定的方法限制。”

姚发眉看着自己须臾就要命丧黄泉,焦急问道:“圣上可有答案?”

“没有。”朱佑樘干脆答道:“其实方才出现蒙的路口,已经是绝路了。这个桃花林十分古怪,阡陌交通,变化莫测。原先走过的路早就消失了。”

四处的石壁越来越近,两人相拥在一起。

朱佑樘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他并不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人:“离开太久,总是要走的。能和你一起回家,未尝不是件幸事。”

姚发眉有些哽咽,一时间竟然泣不成声。她觉得,圣上还是爱她的。或许还是因为年轻太轻,看不透生死,她抬起头,往朱佑樘唇上吻去,却在快要触及的一刹那,被躲开了。

“别这样,我们还没有成亲。”

姚发眉僵直着身子,又被拒绝了。

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不顾尊严,还是被拒绝了。

没有成亲?最后时刻,姚发眉终于忍不住顶嘴道:“那你和诸芸浅没有成亲前不也亲吻了吗?”

“所以朕后悔了,朕也不过好奇她。好奇她的身世,好奇她的背jing,好奇她为何处心积虑地来到朕的身边。情不自禁,是堕入地狱的开始。”

“我们已经在地狱了,你在顾虑什么?”

朱佑樘道:“发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不要这样,你知道朕不喜欢被人审问。”

反正都死到临头了,姚发眉也不在乎什么君臣尊卑了:“圣上,你知道你为何努力了三年都没让诸芸浅爱上你吗?就是因为你太儒雅了!你就算死到临头也是这副淡然的感觉,会让人感觉你很假!你不是人!你没有人类的情绪!你没有生命!你只是个会移动的完美木偶!”

朱佑樘无奈一笑,他被万贵妃从小骂到大,什么污言秽语没听过。所以听到别人骂他,他也不会生气。

木偶吗?

环境所迫吧。

四周的石壁越靠越近,这时石壁上突然跳下十几只乳白色的虫子,像蚕虫却比蚕虫大出十多倍。干瘪得只剩骨架,像枯枝一般。跳将着爬向姚发眉。

姚发眉只觉恶心,朱佑樘站起身来,不让它们爬,结果这些诡异的虫子能跳半米多高。纷纷张大了嘴“哇哇”直叫,声音似新生婴儿。

那些虫子叫得正欢乐,突然纷纷顿住,往石壁外跑去。

“什么声音?”石壁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朱佑樘一惊,诸芸浅?!

这些虫子的身子极软,很容易就变形,从石缝间隙钻了出去。

“啊!”得一声惊叫,一只虫子咬上芸浅的脚踝,芸浅雪白的肌肤顿时被咬出一个腥红的口子。那干瘪的虫子迅疾吸血,立马长得胖乎乎,圆滚滚,晶莹透亮,十分可爱。

伯安一见,立即踢开虫子:“芸浅,往桃树上爬,我来赶这些虫子。”

伯安爬出宝剑在树下砍,不过这些东西软绵绵的,拿剑砍根本砍不动,拿脚踩也踩不死:“这什么东西?”

小蘑菇的脸极其阴森:“冥虫。这虫子从洞中爬出,所有的机关就会全部打开,入阵的所有人,都必死无疑。除非……”

伯安心中一颤:“除非什么?”

小蘑菇道:“除非用极阴之人的处子之血,把这些虫子喂饱,重新爬回洞。所有的机关会自动关闭。”

喂饱?!

“这么多只,芸浅哪来的这么多血。”

小蘑菇俏皮道:“这位婶婶实在太瘦了,不过吸干应该可以。”

吸干?!

“不行!”伯安斩钉截铁道:“就算我死也不会让她被吸干!”

姚发眉顿时觉得有了希望:“王公子,皇上在里面。”

王伯安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们没道理为了救几个人而牺牲一个人的性命,芸浅活该去死吗?!”

“她不死,我们就一起死!”姚发眉气得直咬牙,王伯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

“哎呀呀......”桃子捂着桃花扇过来了:“没想到我们的王圣人这么自私,只顾着抱着自己的小姨子,连皇帝的死活都不顾。你要想想,朱佑樘一死,可就天下大乱了。多少人为了争权夺利而牺牲无数无辜百姓的生命。届时,必将生灵涂炭。”

王伯安一见唐寅,顿时两眼放光:“你能进来,就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唐寅嬉笑着:“有也不告诉你。”这样杀了朱佑樘,他就是皇帝了,他干嘛要说出怎么破局。

“你现在所面临的,正是我以前所经历的。前任教主就给虫子咬呢,但她比较胖,还留着一口气,不过也没救活,我都还没来得及给她止血她就横死在山沟里了。估计你家这位这么瘦,得当场咽气。”

伯安一听,更不乐意了:“你是寅年寅月寅日寅时所生,就是极阳之血。其中肯定有破解的方法对不对?你发现了对不对?为什么不跟我说!”

“你说这话很奇怪。”唐寅慵懒地打着哈欠:“你自己想啊,想到我就告诉你。”

伯安气得直发抖,现在不是皇帝死,就是芸浅死。难道皇帝的命是命,芸浅的命就是草了吗。“寅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见死不救!”

“我就是这样,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里面的空间越来越小,姚发眉十分激动地拉着朱佑樘的袖子:“皇上,您说两句!”

“朕没什么好说的。”朱佑樘靠着墙,闭目等死。

芸浅在桃树上坐着,不顾皇帝可是死罪,唐寅就是想让伯安不仁不义,好跟他一起篡谋天下。

她不想让伯安一辈子活在愧疚里,芸浅乘他在树下踢虫子,自己从桃花树上跳了下来。

伯安大吃一惊,正准备接,唐寅一把搂住了他:“她死了你就不会重色轻友了。”

伯安恼极,用肘顶向唐寅的胸膛,两人便撕拧在一起。

那些吸血的虫子一闻到新鲜的极阴之血的味道,全部扑将上来,锋利的牙齿咬上芸浅,芸浅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那吸完血的虫子顶着圆滚滚的肚皮,开心地蠕动到了洞穴之中,它们触碰到了总开关,所有的阵都自动停止了,朱佑樘四面的峭壁又回到了远方,成了好看的石头。

“芸浅!”伯安用力推开唐寅,看倒在地上惨不忍睹的芸浅。芸浅安静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一般。

伯安颤抖着手指在她鼻下探了探,忍不住失声痛哭:“唐寅你这王八蛋!我们两个恩断义绝!”

他搂起芸浅,绝尘而去。

“圣上——”姚发眉看着伯安远去的方向道:“我们要不要追,那毕竟……还是皇后。”

朱佑樘没有说话。

唐寅道:“我说芸浅既然死了,你们就不要破阵了,这必须要还有莹丁露的极阴之人才可以继续走下去。”

“回去吧。”朱佑樘刚历经生死,浑身狼狈,但眉宇间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笑,风度翩翩,熠熠生辉。

宁王在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举止奇怪的朱佑樘:“他就这样回去了?”

桃子笑得极其灿烂:“伯安方才走的路是正确的,他那条路就是模拟当年陈友谅大战太祖的鄱阳湖水战。伯安模拟的是陈友谅,我虽不知他怎么破了太祖的布兵,但他能走到这里,就是破了第九个结。”

“所以?”宁王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天下最强的军队,已经被你我收归麾下啦!”

两个人笑得极其猥琐。

尚书府。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

噼里啪啦。

葫芦偷偷爬进伯安的房间,开始偷伯安桌子上的水果吃。他吃着吃着发现伯安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咦~

不对啊,方才明明看伯安走出去才爬进来的。他掀开帷幔,看着浑身包裹的僵尸,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你做什么?”伯安推门进来,生气地抱起葫芦就往门外走。

王守文还是第一次看哥哥这么凶神恶煞:“屋里面有鬼!”

“以后不要来我的屋,听到没有?”伯安的脸极其阴沉,比屋里的鬼还要恐怖十分。

守文胆怯地咬着手:“哥哥不要这样,我心脏不好。”

“今天看到的你要是跟人说,你就死定了!”

守文直点头:“我绝对不说。”

然后守文扭头就去告诉了爹娘。

王华刚从南京回到京城就被伯安气得不轻,王夫人道:“这个逆子,整天游手好闲,要功名没功名,要子嗣没子嗣。现在屋里又躺着个奇怪的鬼!真是反了天了!”

专心研究草药的王伦抚着发白的胡须道:“孩子都大了,就随他去吧。”

“随他!”王华气得直拍桌子:“老子在南京任职,伯安这混账还真当自己没人管了!”

王夫人道:“就是就是!这孽子不赶出家门以后迟早要害死我们王家!”两个人一拍即合,怒气冲冲地撞开伯安的房门,暴脾气的王华破口便骂道:“你整天闷屋里做什么?”

伯安一愣,感觉每次见爹爹自己都要大上好几岁:“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华直接撞进里屋,把帘子一掀:“这女子是谁?”

王夫人一瞧:“这不是诸芸玉吗?”

因为芸浅怕死得太难看,跳下来的时候拿手捂着脸,所以虫子没咬着脸。

“芸玉?”王爷爷一听便不高兴,他很不满意这个孙媳妇,没想到她又回来了。

王华一直在外带兵,连儿子的婚礼也没主持,所以也不太清楚诸芸玉具体长什么样。好像小时候芸玉有来京城玩过一次,那时才多大啊,根本分辨不出来。

王华想着自己常年在外,儿子成亲三年,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儿媳妇,心中一阵发酸。他走出卧室,低声对王伯安吼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

“算了,等孙媳妇伤好了再说。”王伦一发命令,王华也没辙。

伯安顿时松了一口气。

话说……

芸浅又不是我媳妇啊。

伯安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芸浅伤得很重,昏迷了二十多天才睁开眼来,她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可爱的小丫鬟在给她喂汤:“少夫人醒了。”

少夫人???

芸浅一愣,然后莫名其妙地一家人都来看她,嘘寒问暖。

芸浅很是尴尬,不知如何面对,干脆重新闭上眼,装睡。

又过了一个月,芸浅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伯安就推着轮椅带她出门晒太阳。

芸浅以轻纱遮面:“我可是朱佑樘要杀的人。你不怕我被人认出我来,满门抄斩啊?”

“我没想到被人发现,都怪守文。”

芸浅抬头看着碎金般的阳光:“昨天王大人说,等我病好了就得怀孕,他赶着明年抱孙子。”

“……”

“很迷茫啊。”芸浅轻叹口气:“你说我是回大漠,还是留这里给你生孩子。”

“……”

芸浅嘟囔着嘴:“为何不回答,不喜欢我了吗?”

伯安面色凝重道:“皇上回宫之后就重病不起了。”

“喔。”芸浅不知道伯安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朱佑樘?

她手指抚着百褶裙,并没有太大反应。

如果她说她不认识朱佑樘,会不会太扯了。

不过现在听着关于朱佑樘的事情,很陌生。

无论他好也罢,差也罢。

好像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他,就像一本枯燥而又泛黄的书,芸浅没有兴趣翻哪怕一张纸。

“一个身体健康的少年,怎么会突然重病不起?”

芸浅摘了一枝huo莉花,在指尖把弄:“不关心。”

伯安道:“你真冷血。”

芸浅微叹口气,“三年朝夕相处,怎么说对他的病重也该有些感叹。或悲伤,或兴奋。可惜啊,我什么都没有。好奇怪的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芸浅看着伯安道:“以前还恨朱佑樘,现在也懒得恨了。就像你说的,报仇也罢,不报也罢,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大明我什么都不关心……”

芸浅羞赧地拉住伯安道的手,一字一顿道:“除了你。”

伯安抽回芸浅的手:“可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关心。”

芸浅看着伯安那异常坚定的眼神,隐隐有些不安:“你想做什么?”

伯安道:“棺材我已经买好了,我准备死谏!”

芸浅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没事为何做这些事,你疯了吗?”

“食君之禄,自然要忠君之事。你既然不关心大明,我就没什么好对你说的了。”伯安道:“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陪你回大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这是我藏的私房钱,你拿好。省着点用估计能回到鞑靼。”

芸浅摸着冰凉的银子,正欲拉伯安,可是自己大病初愈,根本没有力气。什么死谏?!

她赶紧命丫鬟推着轮椅去找王华,可是这家伙已经回南京了。而王伦一听孙子要死谏,只是叹了一口气:“随他吧。”

“随他!”芸浅气不打一处来:“他可是要去送死啊!”

王伦微阖双眼:“缘起即生,缘尽即灭,当体即空,了无所得。芸浅,太执拗就是妄心,就是法缚。伯安这是大义,你又何必去阻挡别人的选择!”

大义!

大悲才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痴,是傻!

芸浅才不准王伯安这呆瓜这么枉死。她披上件衣服就去找伯安,可是她一月没出门,情况想得比她预料得还遭。

朱佑樘自从皇陵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没上过一天早朝。他不重用大臣,却任命很有才干的刘瑾做司礼监掌印。

司礼监在大明是很重要的内宫官署,百官向皇帝上书,要先送内阁,由内阁辅臣做出初步的处理意见,叫做“票拟”,再交给皇帝批阅。皇帝用朱笔在奏章上批示,叫做“批红”。皇帝如果不勤于政事,便让司礼监宠信的太监代笔,这就给太监的胡作非为提供了可能性。

刘瑾这家伙十分有手段,大肆培植党羽,虐杀对手。只要和他有仇的官员都被打击报复。本来清明的朝政一下子变得乌烟瘴气。

首辅谢迁、刘健被罢官,戴铣、薄彦徽上书要求诛杀刘瑾,结果被打进监狱。

所有反对过刘瑾的,没一个有好下场。这种恶劣的情况下,很多官员不敢再上书。

王伯安不怕死,为了救戴酰和薄彦辉,仍然上疏道:戴酰和薄彦辉本身就是言官,他们本身的职责就是对朝廷政治进行批评。不能关押和杀头,否则又有谁愿意做言官。戴酰和薄彦辉万一在锦衣卫有个三长两短,皇帝就要背负杀谏官的恶名。这有伤国体。所以应该马上释放戴酰和薄彦辉。

芸浅听说伯安写这种奏折都无语了,真是呆子!意气用事!

虽然很多人批评刘瑾,但都是点到即止。而伯安骂刘瑾时,却骂出了特色,骂出了水准,骂出了高度。

用了两个字。

“巨奸”。

结果廷杖四十。

这是一个非常侮辱人格而且极其残忍的刑罚。

行刑的地址在午门。

芸浅心中一惊,监刑人发出的指令是三种:一种是“打着问”,被打的人要受点皮肉之苦,但不会伤筋动骨;第二种是“着实打着问”,很可能会打伤打残;第三种是“好生着实打着问”,那就是必死无疑。

凭芸浅对刘瑾的了解,他绝对不会放过王伯安的!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她已经不是皇后了。连皇宫的宫门都进不去。

(本章完)

本书完结,看看其他书:
第八十八章 过去第三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第139章 皇帝的牙刷第三十九章 图谋不轨第八十八章 过去第九十三章 心灰意冷第五十七章 要命第148章 误会?!第七十七章 夫人第八十九章 言而无信第148章 误会?!第七十二章 大难临头开始飞第六章 临危不乱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皇子第三十四章 你找死啊!第七十章 抓奸第三十二章 叛徒第四十九章 我断不思量,你勿思量我第七十章 抓奸第六十六章 败家娘们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七十四章 你若摔下,我接你第132章 英雄救美第142章 死到临头第八十章 错过第七十八章 太子驾到第十五章 胸大也能救命第一百一十九章 移情别恋第126章 翻浪第七十七章 夫人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会宁王第四十二章 又在一起第二十八章 半夜入香闺第一百零四章 千钧一发第五十七章 要命第二章 扫把星第130章 误人终误己第一百零一章 抱错人第五十一章 袍子第二十四章 兽性大发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皇子第九十一章 太子妃之战第四章 吻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谋第六十三章 曼陀罗花第四十七章 无耻小人第五章 危机第三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第八十五章 铅华洗尽第六十六章 败家娘们第六十五章 淑女变泼妇第八章 卑鄙第130章 误人终误己第九十二章 洞房花烛第四十七章 无耻小人第二十六章 蛇口救王爷第三十一章 桃花仙子第二十四章 兽性大发第八十二章 众叛亲离第135章 老少通杀第六十七章 奇葩多第126章 翻浪第十九章 将计就计第126章 翻浪第六十七章 奇葩多第二十七章 连杀八夫第四十二章 又在一起第五十九章 被困第四十八章 初恋情人第二十一章 私会第二十一章 私会第144章 搬救兵第152章 救命第二十六章 蛇口救王爷第125章 不能人道第三章 裸奔第五十六章 剖尸第126章 翻浪第三十二章 叛徒第145章 日晷皇帝第三十四章 你找死啊!第九十五章 霸王硬上弓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生如戏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胶似漆第九十章 他乡遇故知第三十八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第一百一十一章 阴谋第126章 翻浪第143章 中计第九十二章 洞房花烛第一百零九章 私生子第二十二章 初吻第九十二章 洞房花烛第136章 龙凤倒配第九十六章 三劫循环第131章 陷阱第三十一章 桃花仙子第八十九章 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