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小丫鬟端着碗从**边站起身来,绕了个方向走到自家小姐的另一侧,弯腰再次舀了一勺汤水送到她唇边。
季婉和凤天在屋外透过窗子,也就看到了刚刚被小丫鬟遮挡住身形的小姑娘。
季婉浅浅踅起眉头,虽然她已经找回了全部的回忆,但这会儿乍一眼看过去,她都有点不敢确认那就是过去的自己——
小姑娘瘦削而单薄,蜷缩在**头,两手抱着双膝,小脸还不及巴掌大小,大而无神的眼眸几乎占去了半边脸的面积,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
脸上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被刘海遮挡着的半边额头被白色的布条包扎着,再没有在第一重幻境所见到的那份灵慧和意气飞扬。
即便秋雁手执那勺汤水颤巍巍地抵在她的唇边,她也没有一点反应,干枯的唇瓣紧抿着,一动不动,任汤水沿着下巴滴落下去。
慌的小丫鬟连忙撤开了勺子,拿手巾擦拭干净她下巴上所沾染的汤渍,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小姐,都是秋雁不好,秋雁不该买那东西,还让别人看见,害了小姐……”
“你现在都记得以前的事情,对不对?!”
耳边蓦然传来男子低沉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注意,季婉收回视线,转而看了凤天一眼,只见帝君大人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便点了点头:“啊,是!”
她说着抬手摸了摸鼻尖,目光重新移到过去的自己身上,略回想了片刻,开口道:“这差不多是我十一岁的时候,离第一重幻境的时间隔了四年应该……”
她娘苏梦过世也有一段时间了,没了唯一的庇护,显然日子过的很不好。
季婉沉思着,只听男子声线再起,这回参杂了些许的冷意:“七年前。脸上的伤是谁做的?!”
帝君大人生气了?!
季婉微微一怔,因为早就知道这过去的事情,所以此刻再看时,她自己倒没多大感受,只有几分后悔当初的选择罢了。
毕竟如今现实里的季家已是家破人亡,也算是彻底报了仇,泯了恩怨了。
但帝君大人俨然就和她想的不一样,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帝君大人凤眸深处的一缕狠戾,大有即便在幻境里,也要替她出气的意思。
“……”
季婉恍惚了一会儿,眼神转了转,粉唇情不自禁地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种被**被重视的感受极好,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却让她颇为心安,连带着整个身心都暖洋洋的。
“我没记错的话,这回应该除了二哥季书白和四妹季冰以外,都有份吧。”
季婉也不扭捏,虽说是幻境,但若帝君大人要为过去的她出头,她自然也就乐见其成。
反正她又不是什么圣母好人,绝对不会说这里只是幻境,又不是真的……诸如此类的话来。
何况几句话一说,她也已经完全记起了与这幻境中所对应的,当年的情景。
这一天实际是她的生辰!
季家其他人自然是不记得的,她自己当时的状态,也不会为自己准备什么。倒是秋雁,早早地就开始筹备起来。
季家毕竟是四大世家之一,家仆和婢女都有例行的工钱按月领取,小丫鬟的工钱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存了大半年,总算存够了一笔钱,一大早就出去买了一条珠玉手镯来——
那珠玉手镯是她年中的时候在一个走街串巷叫的货郎担子上看到的,自从只剩半身魂魄后,向来对什么都毫无兴致的她破天荒地多看了那手镯两眼。
至于为什么独独对那手镯感兴趣,季婉现在回忆起来才想明白,因为那手镯上有赤月族的族纹,和她娘苏梦身上所佩戴的首饰一样,大概是从赤月族里流落出去的。
可能是当时看到之后,想到了她娘的缘故吧。
结果秋雁就给牢牢记在了心里,只是当时身上的工钱根本买不起,小丫鬟只好说尽了好话,让那货郎把手镯留下来,接下来不仅尽心尽力地伺候她,还去外院厨房库房等地干些杂活,最终在她生辰的当天凑够了钱。
本身应该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谁也没想到,这条实际上普普通通的珠玉手镯,竟然也引来了一场祸事——
秋雁捧着手镯回来,却没想到被二小姐季清看到了。
那时候除了她之外,大少爷季书文、大小姐季柔和五小姐季灵乃是嫡出,在家中地位尊贵自不必说。
二小姐季清的娘亲又是最受**爱的妾室。
小少爷季书澜年岁最小,受**程度也是相当。
可能唯一不受**,并且遭到唾弃的就是那时的她了!
大约正是这种原因,所以这几人在当时的关系,至少在表面上要十分亲近,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打击对象,并且彼此的利益还没有冲突到可以显露出来的地步。
所以季清二话没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几人。
当秋雁小心翼翼献宝一样地把那条珠玉手镯戴在她手上之后,不过须臾功夫,一群少爷小姐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清扬居。
小丫鬟一个人当然拦不住他们,被踢翻在地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径直进了屋子。
二小姐季清说,她丢了一条珠玉手镯。
于是便找到了她的头上,指着秋雁送给她的那条说是她偷的。
已经是用烂了的借口,但对于那时的她来说,不要说反抗的能力,就连反抗的意识都没有。
只是木讷地听着他们的辱骂,一声不吭,直到五小姐季灵等不及过来撕扯她手上的珠玉手镯时,她才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结果顿时给了他们动手的理由!
好端端的生辰便这样又挨了一顿打,甚至还见了血,当然珠玉手镯也毫无例外地被抢走了……
思绪飘飞至此,季婉忽然感到身边一道风声掠过,回过神来时,发现帝君大人竟是闪身进了屋子,小婢女下意识地回过头来,还没看清来人,便骤然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