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歇起来后，范夫人带着女儿处理家务，待来回事的管事媳妇们都走了，范夫人才拍着女儿的手，“行啦！回去好好歇息，算算日子，离你出阁就剩不到十日了！”范夫人略怅惘的道。
范安阳愣了一下，不到十天了啊！自己就要嫁人了？因为她还未及笄，又是次子媳妇，成亲后没有太多的家族事务要他们夫妻去承担，婚后的日子，大概跟现在也没什么差别吧？
听了女儿的话，范夫人不禁笑女儿天真，“怎么会跟现在一样？虽然小万氏是继室，你舅公和舅舅他们也都知道她手底下不干净，可是没有证据，也拿她莫可奈何。”
这只能怪杜大老爷他们当时没把杜云寻的话当真，待发现事情有异，他们循线追查下去时，已经晚了很多年，小万氏早收拾干净了，只不过死人虽不能说话，但一口气死太多人，也是疑点不是？杜相父子都是办过案子的，如何看不出来。
不过杜府需要一个能担起当家主母重任的人，在没有适合的人担得起这重任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杜相一度把希望放在嫡长孙媳身上，不过杜大少奶奶让他很失望。
范夫人对女儿说起自己舅舅娶万氏为继室的往事，“杜相当年是被他父亲那个对杜家有恩的姨娘所逼，方才娶了大万氏为续弦，万家门第不高，是商户出身，若是知道上进。倒也还罢了！偏偏这一家子都想着从杜家捞好处，就不曾想过自家上进。”
大燕朝并未禁商户子参加科举，万家历代家主都是一贯的套路。将女儿嫁高门，然后再借此攀结更高的人家结亲，只是万家因是商户，无权无势，就算结了亲，也不代表这门亲事就肯定牢固，因此为了巩固既有的姻亲关系。万家人习惯亲上加亲。
只不过如意算盘人人会算，万家人这么粗浅的算计。被算计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逮到了机会就斩断与万家的连系，万家因此每况愈下，杜相父亲那个姨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家人献给了杜相父亲的下属。想要求他帮忙解决官司，那下属正愁不知要送什么好巴结上官，正瞌睡着就有人送来枕头，送来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便将万姨娘送给杜相的父亲。
说来也巧，万姨娘进门不久，有人要暗杀杜相之父，万姨娘走避不及被砍了一刀，正中腹部。后来人虽救活，却从此不孕，然而也因此在杜家拥有不可轻忽的地位。
“所以她开了口。杜相不好拒绝，再说，那时他因年少居高位，而被政敌盯得紧，就是先帝也盯着他。”
“那杜相后来纵容杜老夫人做那些不着调的事，算是自污啰？”
“应该吧！”范夫人笑着摸摸女儿的头。“不过，娶杜老夫人是一回事。她算计你大姨母和你大表舅，拆散他们不说，还想强把你大姨母嫁到万家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万氏要插手继子的婚事，只消能在杜相面前说的过去，杜相未必会责难她，但是，她插手管到小姑子的女儿婚事去，那绝对是手太长，小姑子的女儿姓丁不姓万，也不姓杜，她万家想娶，丁家不同意，就毁人名节想硬来啊？
亏得她大姨母烈性，想硬逼？宁可绞了头发做姑子去，也不嫁万家子，“那也得有疼女儿的父母在前头顶着，不然大姨母就算不肯，也可能会被硬嫁过去。”
“你说的是。不过王家相比起万家，也好不到哪儿去。”范安阳知道，娘亲会这么说，是因为王进修与人勾结谋害她，“大姨父和阿菀她们兄妹可都是好的。”
范夫人冷哼一声，“要不是你大姨父纵着，那个竖子敢这么胆大妄为？”
得，她娘这是迁怒到大姨父身上去了？不过细想想，倒也没错，然而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王老夫人，这老太太除了爱胡塞通房给儿子，好给媳妇添堵之外，还总给姨娘撑腰，把人的那份贪心养大了，她根本控制不了她一手培养出来的这些人，结果是她的儿孙们遭殃。
王进修死后，王进菀还好，但王进顺兄弟每每看到她，脸色总是怪怪的，想想也是，毕竟死掉的王进修是他们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虽明知是他自己做错事才会死，但看到她这个关系人，他们心里难免会有点怪怪的。
王进修是自己找死，跟她没关系，而且要不是复常哥陪着她一起被抓，又借机留下画，二舅的人就算找到了地头，也无法肯定被掳到那里的人就是她们。
相信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但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啊！
“我听说，小万氏硬留着她姐妹的女儿过年，真是，当别人都是傻子吗？”明摆着就是想让她的外甥女赖上继子们，做不了正室捞个小妾来当也不错啊！
“硬扣着未出阁的姑娘在家里过年，舅公就不说话？没表示意见？”
杜相这会儿正忙着，年关将近，大雪成灾，北地已陆续传来灾情，辽西又选在这个时候传出异动，皇帝虽然下旨令平辽侯前世子领军前往，然而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军队一出去，是要去打仗的，不能让这十几万人马饿肚子啊！
所以诸相与户部日夜忙碌，要调粮，要赈灾，还要过年，杜相家里还要娶孙媳，事情扎堆儿，天不亮就出门，天擦黑才回家，回到家后还不得闲，要跟幕僚们商议事情。
他哪有那个功夫，去管他家媳妇是不是把她家外甥女们，都给留在杜家过年。
“我让你外祖母去提醒他。”范夫人噙着坏笑对女儿道。
“我倒觉得提醒表舅才最有效。”
范夫人想了下，“一会儿你爹回来，我让他去提醒你表舅。”
呃，让她爹去？
“总要给他派点事做，这人就不能闲，一闲骨头就轻了，姜姨娘虽然说不如周姨娘得宠，不过，还是有些本事的，我扣了范安菊的用度，只怕她正焦急着要跟你爹告状呢！”
“姜姨娘？”
“你可别瞧不起她，能跟周姨娘对上，还能生下范安菊，靠的可不仅仅是你祖母的人这一条。”
好像有故事啊？
范夫人瞄女儿一眼，就见她眨着圆亮的黑眼睛，好奇的盯着自己瞧，就像她小时候吵着要听故事时的模样，范夫人心软成水，想到女儿再过几日就要出阁，范夫人顿觉万分不舍。
“娘？”
范夫人回过神，把女儿搂到怀里，“姜姨娘是你祖母身边侍候的，跟别家婆母不同的是，你祖母把她拨到你爹身边，是为了给周姨娘添堵，抢在她进门时，抬了她当姨娘，周姨娘进门，也只能屈居第二。”
周姨娘是相准了，奔正室位置而来，千方百计要谋算正室的命，失利之后，周姨娘肯定想着就算为妾，也要让男人从此只守着她一个妾，就算正室还在又如何，她是男人的真爱啊！她要让男人为她，从此不再纳妾。
没想到她还没入门，范老夫人就先把自己身边的丫鬟给了儿子当姨娘，出身名门的正室，再来个奴婢出身的妾室，周姨娘进门后，会想先跟谁斗？有婆母护着带着的范夫人，她斗不过，难道还斗不过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
“周姨娘在她手底下没讨着好，姜姨娘怀范安菊时，也一度张狂起来，不过立刻就被你祖母打了下去。她说，让你去侍候大老爷，是要你侍候他舒心的，不是去给他添堵的，怀了孩子就了不得啊？老范家不缺孩子，也不缺人生孩子。”
范安阳想象那位未曾谋面的祖母训斥姜姨娘的场面，可惜想象贫乏，想象不出来。
“姜姨娘自小跟在你祖母身边侍候的，自然知道你祖母的脾气，再加上她生下的是个女儿，她那气焰立刻就熄了。”
姜姨娘认份低调了，周姨娘便欺负她，最让范夫人觉得神奇的是，每每周姨娘欺负过姜姨娘后，总会被大老爷冷上一阵子，据她和丁嬷嬷的猜测是，姜姨娘肯定是在大老爷去她那里时告状了。
姜姨娘是范家家生子，又自小在老夫人身边侍候，对大老爷的脾性最是了解不过，顺着他的性子和弱点，撩拨一番，就让周姨娘闷声吃大亏了！
“所以，你过门之后，对姑爷身边自小侍候的丫鬟，要小心防着，就算她们没被收房，但只消被人收买了，在姑爷面前略略挑拨一番，你就只有吃亏的份。”
“娘，你忘啦！复常哥哥身边的丫鬟，都是新进的，没有从小侍候情份的那种丫鬟啦！”
“你又知道了！”
“在广陵的时候，他和子守表哥还曾请外祖母帮他挑丫鬟呢！”
“那是在外头，谁知道在京里有没有？”范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女儿，“你啊！给我长点心眼哪！知道不？”
娘亲难得河东狮吼，范安阳只得乖乖应诺。
正当母女两说到一个段落，要用饭时，忽有下人来报，道是丁老夫人来了。
“外祖母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来了？”范安阳侍候母亲更衣，范夫人拿眼去看来通报的婆子，那婆子茫然的摇摇头，“老夫人没说话，不过老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来似在生谁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