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征羌军打了胜仗,西山一片欢欣,在这欢天喜地的时候,适逢富阳侯府要往鲁王府去下聘礼,皇帝心情大好,给两家都送了赏赐,皇后的赏赐紧跟在后,后宫诸嫔妃也送了礼,其中,独太后给楚明心的赏赐格外引人注目,因为那不同于皇后她们送的玉如意、金银头面、镶宝首饰等物,而是一册女诫及一柄戒尺。
这当中含意,自然引来不少揣测。
不过杨家去鲁王别院下聘这天,范安阳没去观礼,鲁王府和富阳侯府不约而同的没给文官们送帖子,范安阳就理所当然的不出门啦!
这会儿,她正忙着听范嬷嬷回报京里杜家两府的情况。
“旧府的二老爷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被人盖头蒙脸的打了一顿,跟他出去的小厮、长随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幸亏遇上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带兵经过,才把人给救下。”
“大夫怎么说?”
范嬷嬷嗐了一声,“左腿残了,右手也废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下这么重的手。”好好的一个人被打成残,范嬷嬷想想就觉得可怜。“听说二老爷醒来之后,情绪很不稳定叫嚣不止,若有人靠近,就拿手边的东西狂砸,才两天,屋里侍候的丫鬟全都被打伤了,如今老夫人额外给赏银,都没人愿意去侍候他。”
听起来像是惊吓过度……
范安阳想到了当年,护卫她从西山夏宫出来的那些人,护卫、小厮、车夫、丫鬟及奶娘……她穿过来的时候,就是被奶娘的尸身护在身下,其他人是如何被杀的。她不知道,原主兴许知道,也可能不晓得,她觉得原主的痴傻,不单单只是高烧过头引致的脑伤,可能还有惊吓过度导致心智失常。
她刚穿过来那会儿,饶是她有心理准备了。还是被吓得放声尖叫。因为当时她一睁开眼,便是黑漆漆的一片,奶娘至死都没忘记要保护她。紧紧的把她护在胸前。
林子里不时传来狼嚎,她淋着雨吃力的把奶娘移到破车厢旁,靠着车壁板躲雨,暴雨下不停。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因为雨水把奶娘身上的血迹冲走。血气没那么重,狼自然就不会来,现在想想,兴许狼群之所以没找上她。是因为沿路其他人的尸身吸引了它们吧?
那些人何其无辜啊!可那对他们使以毒手的人,竟然才流放几年就回京了,还是一样安享荣华富贵。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范嬷嬷不明白范安阳怎么突然气息不稳定起来,但她知道。范安阳小时候曾遭遇过的意外,猜想她是把两件事连想到一块儿了,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把双眼发直全身僵硬的范安阳拥入怀中,她可以感觉到,范安阳全身僵硬并微微颤抖着,她定下心伸手轻轻拍抚她的背,像是在哄孩子似的,直到范嬷嬷觉得轻拍范安阳背的手僵硬发酸,怀里的孩子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头抵在她的肩上,热热的泪水自她的肩头而下,浸湿了她的衣。
良久,范安阳才慢慢缓和了情绪。
“我没事了,谢谢范嬷嬷了!”
“没事就好,您是想到了……竹香娘她们了?”范嬷嬷怕触痛她的心事,小心翼翼的问。
范安阳靠在她肩头微点头,范嬷嬷暗叹气。
正当范嬷嬷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时,范安阳小声的问,“祖父知道了?”
毕竟是他的儿子,遇到这种事,老夫人只怕第一时间就通知杜相了吧?
“相爷已经知道了,老夫人要相爷严惩对方,可是二老爷那儿是问不出什么来,根本不知是谁下的手,相爷让人去旧府问那几个跟二老爷出门的人,谁知老夫人又不让问。”
不让人问,又追着要人严惩凶手,这表示杜二老爷也有理亏之处吧?不然为何不让人问?
范安阳摇头,让人去库房找药材给送去,旁的事,有大人顶着,她一个孙媳妇就别去揽事了。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不想下晌,杜相甫回西山的别院,就让人来请范安阳过去,范安阳去更衣,墨香便跟那媳妇子打听消息,那媳妇子知眼下是二少奶奶管家,自是要卖她的好,便对墨香道:“是二老爷的事,想问问二少奶奶,可曾听二少爷谈起过。”
墨香谢过顺手递过去一个小荷包,媳妇子笑吟吟的收下,范安阳出来,便领她去见杜相。
杜相神色不豫,看到她进来,屏退众人后,只留下墨香一个守在门口。
“祖父?”
“我问你,复常可跟你提过二老爷的事?”
是问她知不知道,杜云寻兄弟设计二老爷的事?范安阳颌首。
杜相迟疑良久,最后却什么都没问,就让她回去了。
走在山间小径上,墨香扶着范安阳,轻声问:“相爷把您找去,就问那么一句话?”
“嗯。”范安阳心里很不舒服,杜云寻他们兄弟为何会去算计二老爷他们,还不是相爷交代的吗?就是怕大万氏所出的两个儿子会生事,所以让他们兄弟设计,让他们受点教训。
这是相爷交代他们的,现在二老爷出了这种事,相爷却怀疑起两个孙子,当初是不是还留了后手,在他们都不在京城的时候,修理二老爷?
对杜云启会不会这么做,范安阳不知道,但她晓得,杜云寻不会这么做,或者说他不屑这么做,祖父叫她去,最后却没问出口,是觉得就算杜云寻做了也不会告诉她,还是对自己怀疑孙子,感到迟疑了?
不过不管是那一种,都让范安阳觉得心头堵得很。
回了房负气之下就给杜云寻写了封信,只是隔天起来,她还是把信给撕了,泡到水里化了。
墨香见了松了口气,她就怕二少奶奶气愤之下做什么日后会后悔的事情。范安阳收拾停当,才要去处理家务,就听人来报,昌平伯府的十七、十八姑娘来访。
她们两个怎么来了?范安阳怔忡着,王进苑和丁筱楼也来了,贺璋家的和墨香忙带着新进的丫鬟们给范安阳更衣,她原本穿着半旧粉红荷花襦衫裙。去花厅理家务是够了。但待客就有些不妥。
贺璋家的本还想给她重梳头,被范安阳拦了,再耽搁下去就失礼啦!
等她匆匆赶到二门边的敞轩。她们四个人已经很自来熟的聊在一块了,当然,很自来熟的是王进苑,丁筱楼还是淡淡的。不会主动开口,王进苑要她附和。她倒也能开口配合两句。
比起从前是好很多了。
看到范安阳进来,王进苑嘟着嘴数落她,“瞧瞧,咱们都坐了小半会儿了。你这当主人的才姗姗来迟,该罚。”
“是是是,该罚。”
苏家两姐妹本要开口说什么。却没想到她们两一应一答的,完全没她们插嘴的机会。
丁筱楼瞥她两一眼。提醒王进苑,“你别吓到阿昭的客人了。”
“喔。”
苏十七甜甜一笑,正要开口,范安阳看她一眼道,“她们不是外人,她们跟你们两一样,都是我的表姐哦!”
“咦?”王进苑好奇的歪头看着她们,“表姐?”
范安阳为双方介绍,王进苑才恍悟,“原来宫里的兰妃娘娘是你们两的姑姑?”
“是啊!”
“那诚王不就是你们的表哥了?”王进苑扳着手指头,算着亲戚关系。
丁筱楼轻声却是屋里众人都听得清的音量道:“我可以说,我不认识她?”话声方落,苏十八噗哧一声笑了,苏十七以肘撞了她一下,自己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笑意。
“什么啊!我只是有点搞不清楚而已嘛!”王进苑不满的瞪丁筱楼,范安阳忙安抚她,唤人上茶送点心,苏十七才开口说来意。
“昨儿不是富阳侯府去鲁王府下聘的日子吗?”
“咦?是吗?”喝着茶的王进苑讶异的问。
苏十七点点头,“我们昨儿跟着诚王妃去鲁王府观礼,你们不知道,那楚明心可丢脸了,人家聘礼都送上门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许谁家?”
不是吧?范安阳和王进苑她们面面相觑。
原来鲁王府上下都以为,楚明心是为杨十一郎离家出走,毕竟人是在杨家找到嘛!可是谁成想,礼成之后,不知是谁往楚明心身边去咬耳朵,也不晓得那姑娘跟她说了什么,准新娘子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冲了出去,当着杨家及众宾客的面,追问她爹娘,来下聘礼的不是杜家吗?
回答她的,不是被她吓傻的世子夫人,而是秀宁县主。
“你不晓得,楚明心是个很漂亮的大美人儿,举手投足进退有度,我娘她们以前总要我们学她,学她的气度,学她的举止,她闹出那么大的事来,我娘还说,传闻肯定不是真的,结果……我娘昨儿从鲁王别院出来,那脸就是青的,看着好吓人。”
“我娘也是,兰妃娘娘派来的教养嬷嬷以前总嫌我们姐妹,昨儿跟着我们去鲁王别院后,回府就告病了!”
苏十八不厚道的掩嘴直笑,苏十七长叹口气,“我瞧着苏明心好像是被蒙在鼓里,她好像以为她是要嫁给你家相公哪~看到我们时,还拉着我们的手,交代我们要代她向你赔不是,我就在想,她在说什么啊?你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她为什么要我们代她向你道歉。”
“可不是?”
范安阳端着茶,淡定的喝茶,反正不关她和杜家的事,堂堂鲁王府搞不清状况,能怪谁呢?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