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的便是春桃,她们两姐妹命苦,爹娘早死,与祖母相依为命,她们祖母黄嬷嬷是杜夫人的陪房,曾经颇受重用,却因代主受过,被杜相下令杖毙。
春桃姐妹失了祖母护佑,虽被杜夫人派到杜云蕾院中侍候,但她们两一来嘴不甜,二来也不够灵巧,加上祖母是犯大错被杖毙的,自然就被其他人排挤,虽已进府侍候三、四年,却还是粗使丫鬟。
素馨一来,就四处打探拉拢人,梨花年纪小,就被她哄住了,以为只要帮夫人做事,就能出人头地,不再被人欺压。
春桃较大,一直记得祖母的交代,千万莫信万家人,更别相信从万家出来的人,素馨三番两次的示好,让她心生警惕,得知她给梨花包药,还交代她,听她的话行事,她便偷偷把药给换了,没等素馨发话,就先行下手。
“素馨,你奉万夫人之命留下来侍候二姑娘,却为何要挑唆人,故意给夫人下毒?”范安阳黑亮的眼直视素馨,素馨原还想辩驳,但眼前那双眼,却像看透了一切似的,让她不敢再直视。
狼狈的别开头,素馨避重就轻的回道:“我只是常跟她们闲聊,并没有挑唆她们对夫人不利。夫人是我家夫人的亲闺女,她老人家怎可能让我来对夫人下毒?”
素馨在赌,只要没人发现,她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那几个怀孕的姨娘,万夫人就还能派其他人来把事情完成。
“我娘不会这么对我的。”杜夫人色厉内荏的道,这些年来,她虽帮衬兄弟、娘家不少。但她娘对她想让侄女及外甥女给杜云启兄弟作妻不果,改弦易辙要算计他们纳她们为妾很不满。
因为这样,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吗?
杜夫人黯然的垂下眼。
杜云蕾拉着她娘的手,“不会的,外祖母不会让人害您。定是这丫头笨,听差了素馨说的话,自作主张要谋害您,想要为她祖母报仇,她祖母不也是自作主张谋害姨娘们肚里的孩子,才会被祖父杖毙的吗?”
素馨没想到杜云蕾会为自己说话。眼中流露出希望的光芒。
“她祖母既是那种自作主张的人,想来她的孙女也是这种货色!”杜云蕾狠狠的瞪向跪得笔挺的春桃。
范嬷嬷悄悄向范安阳示意,范安阳见了回以摇头,就让她们去狗咬狗好了!春桃下毒是事实,不管是素馨授意。还是她挑唆的,春桃以下犯上谋害主家,就是死罪一条,这是绕不过去的。
她同情的看了春桃一眼,春桃似感觉到她的眼光,微抬头抿了下嘴,背挺得更直了!
春桃直视杜夫人愤恨的眼神,她犯的错。她不会逃避。
范安阳看着春桃,想到昨夜,被抓到小花厅暖阁时的她。不待人问,就痛快的招供不讳,她说,她做了这件事,并不后悔,但只求他们一件事......
虽然女儿的安慰让杜夫人心情略好。然而,这件事还是在她心里埋了根刺。时不时就要扎得她心头血直滴。
“把她拉下去,杖毙。”杜夫人指着春桃厉声叫道。
荣庆堂的婆子恼春桃把事扯到素馨身上。要知道,素馨跟她们都是万家出来的,说素馨不安好心挑唆她对夫人下毒,若夫人因此不待见她们这些人可怎么办?
因此婆子们一个个横着脸就要扑上来撕打春桃,范安阳忽地开口了,“慢。”
几个婆子装着没听到,如狼似虎的扑向春桃,不待范安阳再开口,砚香和瑞香陡地出手,一手一抓,几个婆子就给摔了出去。
“虽然说你们是万夫人送来的,不当自己是杜府的下人,不过,你们入了咱们家门,拿的是杜府的月钱,就得听杜家的人命令,我是老太爷指派的当家人,我说话,你们装着没听到,就是有错,给我记下,不敬主家,罚她们三个月的月钱。”
嘎?才进门侍候,就得做白工三个月?婆子们捧着摔疼的臀部泪眼汪汪望着杜夫人。
杜夫人气极,指着范安阳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春桃是二妹妹院里的丫鬟,她平日是做什么的?”范安阳不理会杜夫人,直接问杜云蕾。
杜云蕾没想到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来,愣神了半晌,才回神来问身边的丫鬟,“她就是个粗使丫鬟,平日就是在院子里做粗活儿,那儿缺人,她们姐妹就往那儿去。”
大丫鬟代杜云蕾回答,范安阳又问春桃家中情况,大丫鬟却是一问三不知,还是另一个丫鬟略知一二,忙上前回道:“她姐妹两没别的亲人了,在府外没有住处,姐妹两就住在二姑娘后罩房的一间屋子。”
范安阳又问了一堆话,越问越细,大丫鬟回不出来,范安阳就让人把杜云蕾院中所有人统统叫来。
不等范安阳问完所有人,杜夫人心里已有数。
春桃姐妹相依为命,在杜云蕾院中是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那儿缺人就喊她们去帮忙,每天打一睁眼就一直忙到上炕睡觉,其他丫鬟,若家就在宅后家生院的,时不时还能回家看看老子娘,若是在庄子或铺子上当差,便会趁进府办事时,喊她们去见上一见。
唯独春桃两姐妹,她们根本没有出府的机会,也没人上门探望,那么春桃是从何处得来毒性那么强的毒药?
就算有门路,她们手上有钱去买吗?
范安阳没有把问题问出来,但这个问题却狠狠的砸在杜夫人的脑门上!
若不是素馨,春桃就算想害杜夫人,她也没门路,没钱,那么现在春桃确实动手害杜夫人了,那药从哪来的呢?
没有问个明白,就把人打死。岂不是留下后患?
素馨浑身直发抖不敢抬头,看她那副样子,杜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范安阳柔声问素馨,“你最好从实招来。”
素馨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原本整齐的发髻四散。脸上涕泪纵横,好生狼狈。
“你不说,是因为这事是万夫人命你做的?”范安阳问,素馨还是直摇头不说话。
“万夫人命你使人谋害夫人?”
“不是。”素馨大声否认。“二姑太太,夫人没有要害您,真的。您信我!”
范安阳步步进逼,“你说夫人就得信你?春桃手上的药哪来的?难道不是你带进府的?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带这般恶毒的药来谋害夫人。”
“我没有,是夫人给我的。”素馨大吼。
“万夫人好狠的心啊!夫人可是她的亲生闺女儿啊!她怎能让你给夫人下这种毒手!”
素馨抽抽噎噎道:“没有,没有。夫人没要害二姑太太,夫人是让我找机会除掉那几个孽种,省得相爷要逼您把贱人生的孩子认在名下,当嫡出的养。”
“哦!原来是你挑唆春桃下毒,但其实是要谋害那几位姨娘,可是又怎么会害夫人中毒的呢?”
素馨生气的抬头吼道:“我是拿了药给梨花,但我还没想到机会,让夫人把二姑娘做的点心赏给姨娘们吃。我没想到夫人会把二姑娘做的点心全吃完啊!”
杜夫人对女儿孝心奉上的点心,每次都吃个精光,素馨因此找不到机会怂恿杜夫人把点心赏人。就更别说赏给姨娘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春桃为保护妹妹,自作主张下了毒,杜夫人因此中毒,进而扯出素馨来。
素馨和荣庆堂这些下人不同,她被留在杜府。但身契仍在万家,大老爷派大总管把素馨好生的送回万家。
万夫人不明其意。大总管似笑非笑的指着素馨道:“万夫人,知道您疼惜女儿。但好歹也该为将出生的外孙积点福啊!派这么一个搅家精去侍候我家二姑娘,差点害二姑娘和夫人生隙不说,还差点害死我家夫人。”
万夫人闻言大惊,忙问:“我家湖玉怎么了?啊?她怎么了?素馨她做了什么?”
“这是她划押的口供,一式三份,这一份您留着慢慢看,府里忙着,就先走了!”大总管将素馨划押的口供交给万夫人,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万夫人愣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丢开供纸,扑向素馨,“你做了什么啊?啊?我让你去杜府,是去除掉那几个孽种的,你怎么怎么去害到我的女儿啊?”
万家几个孙子皱着眉头看着,却不好上前相劝,只能示意祖母的仆妇上前劝说,一个孙子捡起了被祖母扔下的供纸,一目十行迅速看完,脸色立变,他不敢置信的望着万夫人。
“怎么回事?”他的异状引来兄弟们的关注,一名堂兄发现他手上的供纸抢过一看,跟着脸色也变了,其他兄弟更加好奇,一一看过后,望向万夫人的眼光已跟从前完全不同。
这不是他们慈祥和蔼的祖母会做的事!
可是素馨是祖母心腹,她都划押供认不讳了,难道还有假?没害到人,反把姑姑害惨了!
春桃当日就被杖毙!梨花稍晚也被送出府。
砚香来报,范安阳默默的点点头,望着几案上的八角宫灯,愣愣的出神。
春桃所求,只有一事。
“梨花是无辜的,但她继续留在府里做事,大家只会记得,她有一个害主的姐姐,二少奶奶,求求您,帮我一个忙,梨花她不灵巧,不聪明,也不漂亮,再在府里待下去,她会被人欺负死的。”
一辆简陋的驴车在杜府角门候着,两个婆子抱着一卷草席出来,她们面无表情的把草席卷着的春桃放到了车板上,梨花挎着包袱抹着泪,跟着爬上车。
其中一个婆子拍拍她的肩头,递给她一个荷包,“钱不多,是咱们大伙儿一点心意。”
“谢,谢谢婶子,谢谢婶子!”梨花抱着包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另一个婆子则在交代车夫,“二少奶奶说,这孩子就交代给你们了!好好照顾她。”
“知道啦!”车夫不耐烦的应声,正要扬鞭,忽似想起什么来,急急扭头在车板下掏出个包袱来。“丘大娘,这个是青青让我捎带给你家梅子的,。”
“亏她还惦记着我家梅子,她一家都还好吧?”
“好,都好,她老子娘在庄子上给她订了亲,是哑巴他家那个小儿子,开春就成亲。”
“那好!她总算有个好下场了!”丘大娘抬手扯过袖口抹了抹眼,“这丫头就托你们照顾啦!”
“知道,知道,方才已经说过了!”车夫不耐烦了,丘大娘板起脸再度叮咛,“记得,要给她姐挑块风水宝地啊!”
车夫无奈点头,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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