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杜云方的小厮到了丁府,知是湖州知府的府邸,小腿肚子便直抽筋,走起路来就显得极不自然,跟着他一起到丁府的,还有随杜云方一起南下的其他仆役。
这些人一进府,就被管事分开安置,并安排人问话,因还有人在旁记录下来,被问话的老老少少全都胆战心惊,不知是何意。
当杜云寻去梳洗更衣时,丁二舅已回到书房,杜云启正在翻看这些人的说词,大家的说词都大同小异,没什么不同的,只有在说到陪着杜云方下船的小厮时,有几个人闪烁其词避重就轻的带过去。
“你三弟此次南下带了多少侍候的?”
“他带了六名丫鬟,八名小厮,六个管事,粗使婆子和丫鬟各十。”杜云启翻看名单不免有些咋舌。
丁二舅摇头,“你爹他们是打算让他在湖州待多久啊!带了这么多人。”
“是啊!”杜云启讪笑,杜云寻进来,问了他们在说什么,并接过那些人的供词来看。
丁二舅没打扰他,等到他看完,才问:“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跟下船被打晕的那个小厮叫什么名字?是我们杜府的家生子?是外头买进来的?还是杜夫人陪房家的孩子?”
杜夫人自己身边都只用万家跟过来的人,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会让来历不明的人,或她不信任的人去侍候他吗?所以答案很简单,是杜夫人陪房的儿子。
杜云启挠着头颇为不解。“可是有何不妥?”
“杜云蕾出事前。杜夫人的娘家已迁至京外的田庄居住,我出京前,老夫人的娘家遭逢恶仆变卖家资,如今已然分住到各人媳妇陪嫁的田庄去。”
丁二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们三弟出京时,他们派人跟出京了?”
“杜夫人的娘家人被引去北方的书院,至于老夫人的侄孙,因为他们分散得太开,没办法都盯着。怕有漏网之鱼跟着南来。”
杜云启也想通了。“你是说,老夫人那侄孙可能跟杜云方那个小厮连系上了,哄他下船,就是想要哄骗他。为他所用?”
“应该如此吧!不然我就想不明白。那小厮为何要引他下船了。”
杜云启冷哼两声。“就不知咱们那位好祖母的好侄孙想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杜云寻把小万氏父兄挂帐的事说给丁二舅和杜云启听,“父亲不再为他们付钱,他们便找上云方要钱。”
杜云方一个还在读书的半大孩子。手头上能有多少钱?小万氏的娘家人竟然连他的钱也要算计?
“他们想要的,自然不是云方手头上的零花钱,而是杜夫人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私房。”
杜云启恶狠狠的瞪了弟弟良久,才道:“你信里没跟我说这事。”
“哪能事事说全啊!”杜云寻笑,“老夫人那位好侄孙比他们心更大。”
丁二舅暗摇头,大万氏说来是他的舅母,不过也是这位舅母害得丁文芙差点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还奚落她气性这么大,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也就她娘家人委屈,愿意嫁她过门。
想起那段往事,丁二舅仍觉得气怒难消,他大妹本就与杜家大表兄有婚约的,全是那老妖婆从中作梗,拆散了他们的好姻缘,竟然还想逼他妹嫁去她娘家!
“她的侄孙若让我遇上,哼哼!”胆子不小,胆敢谋害朝廷命官,丁二舅已然开始计划,若逮到这家伙,要怎么样好好的招待他一番,才不枉亲戚一场,哼!
杜云启兄弟都没见过此人,要追查他不是那么简单。
丁二舅鄙夷的扫了他们两一眼,“这有何难?你们三弟身边的人,肯定是见过他的,还有那个被打的小厮,既然他哄杜云方下船,那肯定是与那人有连系,只是我们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和人连系上的,放心,抓来好好的招待他之后,他肯定会很乐意配合的。”
杜云寻含笑点头,杜云启对弟弟耳语,“我怎么觉得丁二表舅所谓的招待,和我们说的招待不同?”
杜云寻笑着拍拍他大哥的肩头,没有说话,杜云启呵呵笑了下,别过头不理他了。
丁二舅这知府不是做假的,手底下的人没三两下功夫,就把那个怂恿杜云方下船的小厮的底给摸透了,他名唤万川,是小万氏陪房的孙子,他老子娘早死,依附着叔婶过日子,他娘舅却颇照顾他,所以当他娘舅要他帮忙把杜云方哄出来,他二话不说就干了。
直到他带着杜云方逛完了码头附近所有的店家,仍等不到他娘舅出现,他方才慌了,当秀林镇那些泼皮围上来抢钱时,他才会奋力抵抗,不能让杜云方落入别人的手,不然他怎么跟他娘舅交代?
只是直到他在船上醒过来,他还是没等到他娘舅。
“他娘舅是老夫人娘家的仆从?”杜云启右手轻掀五福上寿茶盖,边问。
“嗯。”
看来是阴错阳错,错过了。
若是旁人,兴许错过了,也就任它过去了,但这个人已经试图教唆人对杜府所有的主子们下毒,之后又追着杜云方而来,他可会就这么放弃?
丁二舅心道不好,却仍保持平和的口气问杜云启,“你到湖州来,县衙可安排妥当了?”
杜云启心头一咯噔,“只留了护卫和衙役保护。”他急急起身就要往外走。
杜云寻忙搁住他,“大哥别急,我去找唐副都指挥使,请他尽快派人去梅州。”
丁二舅也道:“你们便随唐副都指挥使的人一道去梅州吧!也是我疏忽了,应该派人把你媳妇和孩子接到广陵来。”
黄志业带着杜云方往梅州去,大万氏那侄孙想必尾随在后,想到他那个胡涂妻子,杜云启就觉揪心。
杜大少奶奶给人的感觉就是个不着调的人,因此家中也无人跟她提及大小万氏的事,大万氏的侄孙若以亲戚名义寻上门去,大少奶奶的陪房们不会对他多加防备,用嫡长孙和嫡长媳来要挟祖父,绝对要比继室所出的嫡子有效的多。
该死!
杜云启心焦如焚,忍不住愤愤捶桌。
却说梅州这厢,黄志业带着杜云方,想要利用他逼杜云启为自己所用,却不想船才进梅州的一处码头,就接到秀林镇鲁镇长的飞鸽传书。
秀林镇被官兵横扫了一遍,韩斗、张方等人的势力全被铲除,他留在秀林镇的妻女也被官兵带走!
信是自小就跟黄志业一起长大的副手大牛送进来的,看向来冷静的黄志业看了信之后,就急得满头大汗,在舱房里直绕圈,不知如何是好,笨拙的冲出去,把另一个同伴拉进来帮忙。
“老大,你,别急,别……急,先……静一……静。”大牛大着舌头,挠着头试着安抚他,只可惜他一个口拙的鲁汉子,除了让他静一静,旁的话全都不会说。
后头跟进来的瘦小汉子听大牛说,黄志业接了信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慌张追进来,一进屋,看黄志业捏着张纸,在舱房中直绕圈,大牛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全,心里一急略踮了脚抢过黄志业手上的信,可抢到了信,左看右看,纸上的字认得他,他不认得字,急得他鼻尖的汗水直往下掉,把纸上的字给滴湿了,墨迹化开。
黄志业惊叫一声,忙伸手抓过来,“猴子你又不识字,抢去干啥?”
“我,我急啊!上头说什么啊?老大,你干么急得在舱里绕圈圈?”
说什么,告诉他们,就能帮他出主意吗?不行,万事都得他自己来。本来他想,杜云方是相爷的孙子,有他在手,不怕杜相不投鼠忌器,可后来套了那愣头青话,他才知道,原来富贵人家里,也是狗屁倒灶的事一堆。
继室谋害前人子,这种事,乡里间也不是闻所未闻,只是他以为,堂堂相府娶的是高门女,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做出这种事情来,昨夜听到杜云方的梦话,他开始迟疑了。
这小子才几岁啊?他的妹妹能有多大年纪?竟然就想对兄嫂下毒!怪道这小子要离乡背井的出远门来读书,换成自己是他老子,看到这儿子,就想到那心肠歹毒的继室和女儿,只怕是没法子平常心看这儿子了!还是远远的送走为妙。
只是,这杜云方若真因母亲和妹妹所牵累,遭家中长辈厌弃,那他们把他绑来,岂不根本要挟不了杜相?还有,他妹试图毒害他二哥夫妻,他二哥和大哥是一母同胞,拿他去威胁杜云启,真的有用?
他这边犹豫不定,偏生又传来他妻女都被官兵带走的消息,他留在秀林镇的手下只怕也都进了监牢。
他身边的大牛和猴子,自小跟他一起长大,忠心可靠,却没办法帮他出策,黄志业握起拳头敲着脑袋,书到用时方恨少,若他小时候老实的去读书,现在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老大,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猴子和大牛都直瞪他瞧,可惜,看再久也看不出朵花来,更看不出什么计策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兄台若想解困,请听在下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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