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上,范夫人面上笑容不断,但丁老夫人却看出不对来,趁着去更衣,悄悄拉了女儿询问,“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打方才起就神魂不宁的。”
范夫人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跟娘亲坦白,“方才阿昭让人送信来。”将范安兰收买婆子,欲纵火烧昭然院一事说了。
丁老夫人大骇,“有这等事?那你还磨蹭什么?赶紧的,咱们回去。”
“可是这里……”范夫人迟疑道。
“行啦!七皇子这妻也娶啦!礼也观了,宴也吃过了,可以回了。再说我上了年纪,你公爹亦然,用过酒身体不适也是有的,怎么着,人不舒服还强留人下来吗?”
丁老夫人气急,“阿昭都给你送消息来了,你还不赶着回去,万一她一个孩子镇不住,可怎么是好?”
范夫人原就忧心难安,再听丁老夫人这么一说,便急了,急忙使人去通知范三夫人及娘家嫂子们,唤来侍候的宫女,请她通知外院的范太傅等人及丁大老爷兄弟。
范太傅听闻范安兰竟然胆大至斯,气得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浮突,不过毕竟是沉浸官场几十年,面上还是维持着平和的笑容,与宴席上的宾客们告辞。
宁远侯举着酒杯,面色潮红的对范太傅劝酒,就是不让人走,此间宴客厅里,坐的大多是朝官重臣,宁远侯本不在此间。也不知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众人皆知宁远侯姚华年的曾孙女有望入选为八皇子妃,对他的劝酒都客气应对。此时见他对欲辞行的范太傅死巴着不放,不禁替范太傅担忧。
范太傅笑容满面,接过孙子递过来的酒盏,“侯爷,老夫先干为敬!”范太傅一口饮尽亮杯,宁远侯脸略僵,眼里闪过恼怒。
“太傅这是怎么啦!可是招呼不周。才要先行离席?”宁远侯浑身酒气,冲着范太傅的脸直喷酒气。
范安柏兄弟侍立一旁。看得暗恼,范太傅借将酒盏递给范安岳的动作,按下蠢蠢欲动的范安岳,“怎么会呢?七皇子有诸位皇子、宗室帮衬着。又有皇上、皇后亲点的宫人侍候,怎么会侍候不周呢?”范太傅与宁远侯打太极,适巧有人来报,怀王夫妻要回去了,富阳侯夫妇也跟着要告辞。
宁远侯还缠着范太傅不放人,范安柏在旁貎似不经意的对范安岳道,“今儿是七皇子娶正妃,又逢怀王妃诊出有喜的好日子,看来今日旺的都是皇子们的正妃!”
范家兄弟与丁氏兄弟们一起点头附和。异口同声:“今儿真是个好日子,钦天监真是会挑日子。”
宁远侯世子闻言一动,望向老父。父子两交换了个眼神,宁远侯便装醉由儿子扶着匆匆退席。
厅里旁观的人看了,纷纷交头接耳,有听不懂悄声向身旁的人询问着,知道点内情的便回道:“宁远侯的曾孙女儿姚六娘,与今日的七皇子妃并称诗绣才女。一明艳一绝丽,素有才名不说。还善绣呢!”
“之前不是听说姚家有意招许尚书的三子为婿?”
“你那是哪时候的旧闻啦?尚书府的三少爷去年就成亲了!人家许三少奶奶正怀着孩子呢!”
“既然与七皇子妃并称诗绣才女,那秦家女儿已为七皇子妃,接下来八皇子妃是不是就是姚六娘啊?”
“难说啊!”
“不过我听说,姚六娘与她舅家的表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有不少诗文都是写予她表哥的,这般情深意厚,姚家人狠得下心拆散小两口?”
“你傻的啊?人家那是两小无猜的兄妹之情啦!你可别胡说啊!要是这门亲事不成,当心宁远侯府倾巢而出找你碴啊!”
范太傅在儿孙搀扶下,离席而去,杜相等上了年纪的,也跟着在儿孙侍候下告辞,其他人看上官们走了,便也散去。
范太傅一行人匆匆而归,回到家却发现府里一派宁静,似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不是说……”范太傅诧异的问迎上来的范大总管,范大总管苦笑,“您别急,一切都在六姑娘掌控中。”
“怎么回事?”范大老爷急急问道,他既怕范安兰犯下大错,也怕小女儿命丧火窟,看范大总管及众管事衣饰整齐,并不像是救火现场赶过来的啊!难道府里没走水?
“你们看!昭然院那边的天空。”
怎么映得半边红?范夫人腿一软,亏得范大老爷及时扶住她,眼看妻子惊慌瘫软无力,他冲口而出就是安抚的话,“没事的,肯定没事的,咱们阿昭就是个福大命大的。肯定没事的。”
丁老夫人在长子的扶持下,危颤颤的往昭然院去,范太傅由范安柏扶着,范大总管随侍一旁,低声跟他禀报着,范安阳接了消息后的种种安排。
“胡闹!她不过个将才十三的毛丫头,你们这些经老了的,怎么就由着她胡闹。”
“老太爷,不是我说,六姑娘这招,还真把三姑娘给唬住了!”他低声将范安兰在兰院里的言行一一禀给老太爷听。
范夫人在丈夫半扶半搂下,走得很靠近范太傅,因此将范大总管的话全听进耳去,不禁发问,“昭然院没走水?”
“没有。”
“那天怎么会是红的?而且,有烟味啊!”还有热气,越靠近昭然院就觉得热浪袭人。
丁老夫人走在最前头,也是最先看愣住了脚的,范太傅走过来一瞧,不禁乐了!“这丫头!”
范大老爷夫妻紧跟在后,看到昭然院外,范安兰最爱站在那儿盯梢的小山坡已经变了样,原本为范安兰遮阳的那棵欅木已经被砍下,山坡上弄了篝火,大厨房的厨子们轮番上阵,篝火旁的小火堆上分别烧烤着全羊与乳猪,还有几个土堆,隐隐散着食物的香气。
范安松夫妻、范安菊及三房的两个庶女全都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手里还拿着串着烤肉片的竹签,“祖父!外祖母!父亲、母亲、大舅父,大舅母……”众人连忙起身,一一见礼请安,范太傅看着篝火,伸手捋过胡须,轻笑起来。
丁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含笑对小女儿道:“没事啦!看看,阿昭都安排好了!瞧,那里摆着十几个水缸,这儿又坐着这么多人,要真走水了,还怕来不及救?”
范安阳不知从那儿窜出来,伸手搂住范夫人的手,“娘,您可回来!”
范安松他们并不知范安兰使人意图纵火,只知今儿范安阳使人通知他们,难得今儿好日子,请大家到昭然院聚聚顺便吃顿特别的。
三少奶奶听人说过西北及北边的蛮族,盛行吃烤全羊、乳猪,可她没吃过,范安松倒是随族学的同窗吃过,范四娘姐妹连听都没听过,她们会过来是因范安阳相邀,她们两虽被禁足,但范安阳开了口,想来嫡母也不会怪罪她们才是,便大着胆子来了。
来到此处,却被请到山坡上,而非请入昭然院,四姑娘原有些不喜,但看在美食佳肴的份上,方才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五姑娘经嫡母敲打后,老实了许多,看到嫡母跟在大伯母身后,正冷冷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浑身一颤。
范安阳早接了门上通知,知道祖父他们回来了,让人端了桌椅过来,“夜了,祖父和外祖母您二位尝尝味道就好,爹、娘、大舅、大舅母您几位还年轻,不过也别吃多了,烤肉不好克化,要是饿了,钟大厨熬了一晚上的红枣桂圆甜粥最是补气血,又好克化。”
将长辈们请入座后,丫鬟们立刻端来才烤好切好的肉片及蔬菜,这青蔬仅仅只是豆芽及豆苗之类的,难得冬日里吃到这般鲜绿的蔬菜,范太傅等人眼睛为之一亮。
“为何弄了几个土堆在那儿?”范夫人问。
一个婆子笑着抡起木槌敲向土堆,立时就传来一阵香气,只见旁边几个婆子一涌而上,从土堆里拉扒出烤得香气四溢的芋头、地瓜还有一团黑乎乎的泥团,待婆子敲开后,竟从里头取出嫩香的烤鸡。
范安阳让人将烤鸡肉撕碎,拌在钟大厨同样熬了一晚上的香梗米粥里,范太傅对这道粥品特别捧场。
范大老爷虽担心着范安兰,可见昭然院安然无恙,便放下一半的心,吃着这般别具风味的烤肉,也不觉开胃。
范安松敏感的察觉出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任他想象力再怎么丰富,也绝对想象不到,这么别具风味的一餐,竟是因范安兰而起。
范夫人捧着粥碗,频频数落女儿,“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当回事儿,亏得黄婆子来报……”
“娘说的是。”范安阳笑嘻嘻,“那您看现在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还得放她出来,让好戏上场啊!你爹现在是没想到,回头静下心来,怕是要说我们诬赖她了!”
其实周姨娘留下的一双儿女,只要他们老实本份,谁会去针对他们?闲得咧!范安兰不止不老实,还妄想着取代范安阳,这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为了她范安兰想要有好姻缘,好归宿,所以她女儿就得为她让路?
就像周姨娘不想让她大伯母操纵她的婚姻,她便要操控范大老爷的婚姻,要除去他的妻子,好让她嫁给他!
范夫人冷哼,范大老爷年轻时被周姨娘玩弄于股掌间而不自知,如今又一回回被范安兰耍弄,这回看他还怎么保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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