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杜夫人这事,杜云寻忘了那天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直到事情后续闹大了,他才想起来。
此事说来本也没什么,就是两家车驾贪快,在路上撞上了,人,伤着了,车,坏了,两家都有损失,就坐下来谈谈赔偿事宜就是,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从中斡旋,正常来说,应该很快就解决了!
问题就在于,有人自视甚高,不屑跟人好好谈。
辅仁伯府这厢不干了!你家是怀王岳家,我们老主母还是县主咧!也是宗室女啊!跟太后交情好着咧!怀王岳家了不起吗?怀王还是太后的孙子呢!你说他听谁的?
而且他们姑奶奶本就动了胎气,那天才要急着回府寻医安胎的,被那么一撞,差点孩子就保不住啦!
张家这厢振振有词,朱府这边怎么可能由着他们踩自家主母,于是两府隔空交火吵得不亦乐乎,再有富阳侯府与鲁王府的针锋相对,这个年,京里的百姓们可乐了!
有这些高官显爵家的热闹好看,每天茶馆、酒楼高朋满座,话题全绕在这上,杜相家的儿媳疑似染患恶疾,被送去京外庄子的事,便给淹没在这些天天更新的讯息海洋里了。
当然,杜相的政敌没漏了这条,不过,方相目前仍沉浸在安王过世的伤痛中,无暇拿此事来攻击杜相,而谢相因富阳侯府与鲁王府交恶的事,有些焦头烂额,他是怀王一派的,但他与鲁王世子交情不错,本来对这两家结为儿女亲家乐见其成的他。在他们两家交恶后,就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了!
替杨家说话,鲁王世子一句,他们家纵着孙子揍老婆还有理了?替鲁王府说话,杨家这边不满了,嫁进我老杨家了,生是我杨家人。死是我杨家鬼。她被人掳走这段时日,清白早就不复存在,我们大人大量让她葬在我杨家祖坟里。他家还想如何?
现在还延烧到两家开的铺子生意上了,完全成了意气之争,谢相想撒手不管,皇帝却不放过他。
“知道你与他们两家交情好。这个事还得有人从中斡旋,就你去吧!要过年了。京里不可乱。”
这两家手里头都有兵,现在是店里头的伙计小打小闹,可总这么闹下去,乱保那天失手闹出人命来。皇帝虽想看这两家不合,可绝不想让人趁机生事,他若一直隔岸观火。难保这把火最后不会烧到他这儿来。
谢相苦着脸领命而去。
而襄城侯府和辅仁伯府这边,皇帝钦点怀王前去说和。还派了御医带药材,随怀王前去两家慰问。
不想,这一去,倒惹出桃花来了。
怀王妃的族妹、庶妹还有好些个没出嫁的,怀王年轻俊伟位高权重,怎不勾得小姑娘们心头小鹿乱撞?
襄城侯对这位孙女婿那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他差东宫就一步之遥,若日后真得了大位,那皇后就是他孙女啦!恨的是,怀王妃出嫁前,儿子纵容宠妾和庶女谋害嫡女,从那天起,他这孙女儿就几乎不进家门,他们父子想拉拢孙婿,都得往怀王府去。
不在自家地盘,就有许多事情施展不开啊!例如往怀王府再送几个听话懂事的朱家女,或是让怀王关照下他们,让他们有官职的往上挪一挪,没官职的,给安插个差事,就算是闲差也行啊!
奈何,想巴结怀王的人太多了,就算是怀王的岳家又怎样?怀王需要巴结他们吗?
不想天上掉烧饼啦!
皇上金口御言,把他们请都请不来的怀王送来,这岂不是老天爷帮大忙吗?
而辅仁伯府这边,也有人盘算着攀上怀王。
那天坐车里和襄城侯夫人撞车的,是辅仁伯的小女儿张芊芊,那日在夫家受气愤而归家才动了胎气。
因当阳县主曾请托严筠教授孙女,严筠虽婉拒了,但她来京城之后,张芊芊没少上门拜访,一来二去的,当主子们的熟稔了,下人们也有了交情,张芊芊在婆家受了气,身边侍候的丫鬟们心疼主子受委屈,不免在送节礼时顺口带了出来。
范安阳便是从严筠口中得知,张芊芊夫婿的表妹意欲与她争夫,偏偏她婆婆力挺她家侄女。
不过,因与襄城侯夫人撞车,皇帝派了怀王来关切,那位原本誓死要嫁表哥的表妹改弦易辙,改看上怀王了!
“汝阳伯夫人原是一力主张,让汝阳伯世子娶她侄女为平妻的,怀王上门关切后,汝阳伯夫人便想让自家小女儿进怀王府,她兄嫂和侄女却要求她帮忙,让她侄女儿进怀王府去。”
严筠快要临盆,父亲和夫婿就差没把她给供起来,什么都不让她碰,把她给闷的,范安阳今儿来送节礼,正好拉着她说闲话。
自杜夫人被送去庄子上后,杜云蕾就哭哭啼啼个没完,虽然不敢再要范安阳去询问,杜夫人去的是那处庄子,但她老是在跟前晃悠,分派给她的事,她也不管了,整天就是哭,让范安阳骂也不是,理也不是。
逼得她只得出门送节礼,好喘口气儿。
“皇上为何要派怀王去这两家关切?”范安阳问,严筠怔愣了下,随即失笑。
“你不是就在京里住着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啊?”
当下就把辅仁伯么女的车驾和襄城侯夫人的座车相撞的事,说给范安阳听。
范安阳这才搞清楚来龙去脉,从桌上的果盘里取来颗澄香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了皮,“怀王妃大概会很后悔吧?”
“她后悔什么?”严筠闻着橘香,也忍不住取一颗橘子来剥皮。“就算这两家不计较名份,硬把女儿塞给怀王,怀王妃是正妃,两个侧妃都有人了,再进门的。就只能当夫人罢了!”
“那倒也是。”范安阳点头,忽又想到,“怀王已经有两侧妃,三个儿子,却都还有这么多人盯着他,诚王那儿……”
严筠弯唇笑了笑,“诚王那儿倒不必担心。他与怀王不同。心思不在女色上头。”
“他也有意想争那个位置?”
“我怎么知道呢!”严筠失笑。
范安阳话一出口,就知自己问了傻话,讪讪的傻笑了几声。
“你婆婆去庄子上静养了?”得到范安阳肯定的答复后。严筠便问,“那你小叔和小姑有何表示?”
范安阳冷笑,“我那小姑既想做孝女,又怕惹长辈不喜。就想推我去替她出头。”
“你可别应她啊!”严筠交代。
“我知道,至于小叔子。他大概是无法接受他娘持刀剖腹欲取人子,所以,从那天起,他就不曾去见她。就算传出她病重,他也只是派丫鬟去关心而已。”
严筠摇头,“你这小叔倒是个倔脾气的。”
“家里有长辈们在。他的事,轮不到我们来烦恼。”
“你心里也得有个底。你家大嫂不在,你婆婆也不在,他的亲事,总不能让你公爹和祖父来操办吧?”
范安阳愕然张嘴,她还没想到这一层啊!
“不止他,你那小姑也是啊!而且姑娘家的事可比男子要杂,你小叔娶妻,要选那家兴许不用你愁,但娶妻的一应琐事,可就都要落到你头上。”
严筠越说,越为范安阳担忧,“但小姑,她的教养就得看你了。”
“这个,我有放在心上,一直都在教着她,还有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在教她,只是夫人出府后,她有些……”范安阳斟酌着用词,最后摇摇头选择略过,“她现在有点想不开,不过我看严嬷嬷是不会让她继续想不开。”
“你有成算就好。”
又闲聊了几句旁的事之后,严池就冒出来跟女儿抢徒弟了。
严池对女儿殷殷交代,又抓着侍候的丫鬟再三叮嘱,然后才带着范安阳走人,看到严池疼爱女儿的一幕,范安阳忍不住鼻头酸酸,她两世都没有父缘啊!
不过呢!人不能贪心,这世的她,有疼爱她的母亲和外祖母、姨母,还有兄长,更有个有共通喜好、话题的丈夫,还能奢望更多吗?
知足常乐!
来到严池的画室,严池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了,轻轻的赏了徒弟额头一记暴粟,“回魂啦!别老傻笑,当心真的犯傻啦!”
嗷!范安阳摸着额头,“师父,咱能动口不动手吗?”
“啧!我老头子喊到都口干啦!你魂也不知飞那儿去了,叫都叫不回来,我还叫啊!”还敢抱怨?严池火了。
范安阳被喷得没辄,只得乖乖认错,严池这才回归正题,“咱们那个拍卖会办的不错,皇帝有心想开个拍卖楼,咱们出面,他当个不露脸的合伙人。”
被这消息得有点懵,范安阳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您应啦?”
“你师父我傻的啊?”严池翻白眼。
那就是还没应。范安阳拍着胸口,还好,还好。
“你师父我年事已高,这种事,就是要办,也得叫你们年轻人去办。”
“这不会变成皇上敛财的工具吧?”范安阳迟疑了下问。
严池呵呵笑了起来,“这天下都是皇帝老儿的,你还怕他借此敛财?”
谁说皇帝私库不缺钱啊!范安阳暗吐槽,不过没敢说出来。
师徒二人说没几句,严池就把近日自己和单珏城等人的画,拿出来让范安阳看,一边看一边就念叨她,“师父没让你交作业,你就懒了啊!来送节礼,也没把近来作的画一起带过来给我老人家看。”
念得范安阳几乎要捂耳讨饶,直到下晌杜云寻来接人,严池才换人念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