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火种

“此事学生不知,不敢妄加猜测。谭纵对张鹤年这神来之笔般的一句“同伙”完全是心领神会,哪会不跟上。这一句“不敢妄加猜测”更是说的极妙,既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极为同意张鹤年,又小心地把自己从这事里摘了出去。

这分明就是把张鹤年推到了前头去挡风挡雨——即便日后有人询问起来,谭纵自可把一切推在张鹤年身上,而谭纵只需躲在张鹤年身后即可。

可与此同时,谭纵又小心至极地合了张鹤年话中之意,又算是应承了张鹤年的本意,也算是小小地拍了张鹤年一次马屁,张鹤年还得屁颠颠的受了。

虽说张鹤年仅仅只是外地的一位同知,可毕竟是今年南京府乡试的主考,待乡试一切事宜结束,还需回得京城吏部复命后再返回原府。若是张鹤年有心,在上官当前略微提上谭纵两句,那便是谭纵一辈子也难寻得的造化了。

这等心机,谭纵这等尚未入得官场之人用起来竟是如此得心应手,在旁人看来定觉得有些恐怖,可若是知道谭纵后世也曾当过科级干部,还是税务这等最为复杂的部门,或许便不会惊奇了——这官场中的事情,最难的莫过于这种小领导的生存之道,如何让领导记得你的名字、知道有你这么个人才最重要,晋升反倒在其次——反正是迟早的!

不过,谭纵的这番心思,虽然妙到毫巅地捧了一记张鹤年的老脚,可对于眼前的局面似乎并无多少益处。

而且谭纵此时正忙着捧张鹤年的老脚,却并未注意到那几位监察一听谭纵说道贼人被人架走时,脸上竟是同时闪过一丝懊恼神色。

那当头的监察与身后两人又是对视一番,似是又在交流,却被谭纵瞧在了眼里。

这会儿谭纵却是发现了,原来这几人并非当真是只用眼神交流,那袖中的双手似也在不停地做着手势,将那一对宽袖不时顶起落下,显然是在用手语交流。

对于这等手语,谭纵也曾了解过,那盲语便是手语中的一种。除此之外,军中也有一套通行的手语,因此,虽然谭纵明知那三人在用手语交流,可一来碍于这三人将手藏于袖中,二来不清楚这几人的手语套路,因此也只能暗中猜测。

不过,只看对面交流的这般频繁,谭纵便可猜知似乎是三人中出现了分歧。

过得一会,似是意见统一了,那为首之人方才转过身来。谭纵眼尖,见这人面上竟然露出一副郑重神色,不由地心中便是一紧,只觉得今晚这事儿只怕要有什么自己难以料到的变数。

“谭秀才先前也说了,那贼人被人架了去,只可惜众位大人似乎都没见着,因此这话真真假假的,我等也难以评说。只是此时谭秀才既无人证,只怕今晚便得与我们先走一趟了。只待明日开了府衙,我等禀告了王知府,介时再由王知府来判询一二。”说罢,却是一作手势,却是叫身后的两人要去锁了谭纵。

听得这监察的这一番话,谭纵不由地就是一阵目瞪口呆:自己千方百计地弄了这么一场火,又扯开了嗓门把你们几位招来,不就是想免了这么一场事么。这会儿倒好,没想到狼是赶走了,可也把老虎招来了——若真得被人锁了扔进了大狱,想要再出来只怕就难了!

谭纵虽然只在税务干过,可这里面的门道即使称不上是门儿清,却也是知道不少的,毕竟后世就一直是这么干的——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

这就是典型的没吃着猪肉还惹了一身臊哇!

谭纵是真正的有些后悔了。

眼见那两人缓缓逼近,谭纵心理面更是一阵挣扎,也不知道是俯首就擒的好,还是要来一场武斗,亦或者是再扯上几句民主万岁什的表示清白。

只是不等那两人近谭纵的身,一旁的张鹤年却是先行跳了出来,直接往谭纵面前一站,喝斥一声道:“且慢!”

“哦,张大人还有何见教?”那为首的监察微一皱眉,挥一挥首,却是示意停下。

先前便已然说过,这张鹤年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看谭纵极为顺眼的。此刻见着谭纵要在自己当面被人当成纵火的嫌犯被人押走,哪还能忍得住,这才有了喊停一事。

“曹大人,”张鹤年一拱手,对着这为首的监察道:“你可见过如谭亚元这般,放了火还在火场中救火的么?莫说我等了,你且看看这在场之人,又有何人如谭亚元这般为救几本帐薄不惜性命的?若是如此都是嫌犯了,只怕当世就再难有好人了。此事莫说是我等此时不服,只怕把这官司打到阁老们面前也难叫我等信服。”

“哦?”那姓曹的监察眼中闪过一道颇有些玩味的笑意,思虑半晌后道:“那张大人又待如何?莫非是说这谭秀才便毫无嫌疑可言了?”

先前张鹤年有意说谭纵是亚元,可这会儿这曹监察又说谭纵是秀才(秀才与童生只是同一个等级不同的说法),仅仅这称呼一项便有些谈之不拢了,更别说两人话里的意思只怕更有些南辕北辙的味道。

所以说,这曹监察的话一出来,莫说是张鹤年了,便是他身后的两位同僚也是红上了眼,便要欺身上前来与这曹监察理论一番。

这一番动作不要紧,那边曹监察却是眉头再次一皱,抬起手道:“莫非几位大人想要节外生枝不成?”

曹监察话里这节外生枝一词用的虽然隐晦,可在场的除了那些仍然在救火的下人奴仆外,哪个不是在官场里混了许久的老油子,顿时明白他话里的警告之意——也就是这些监察的人了,换个别人也不敢这般**裸的说出这等满含威胁的话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谭纵却是心里冷静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观察起这曹监察的手来——只觉着这人五指修长,拿一句武侠小说里的描述来说,只怕是使的一手好暗器。

话说,谭纵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位一直以代言人身份出现的监察竟然姓曹。

实则上,到了这会儿,谭纵心里也甚是清楚,若是再让张鹤年与那曹监察争执下去,只怕便是无事也要生起几分是非来。待过了这阵风,张鹤年面上虽然不会说,可心里定会颇为懊悔与这曹监察对上,指不定顺带着还会对谭纵自己起点别的念头,到时候谭纵先前的一番好印象定然就要翻个个。

所以,无论如何,谭纵都不能再让张鹤年与那曹监察再对峙下去。

“说不得,又得充一回英雄了。 ”谭纵心里微一叹气,从张鹤年身后倏地迈前两步,又略微落于张鹤年身后,这才唱了声喏道:“两位大人,且听我一言。”

实则上,谭纵的想法却是一点没错的。

这张鹤年虽然年少得志,可凭的却不是身后有人,而是这人惯会做人,不管是同僚手下还是顶头上司,无有人说其不好的。这人又惯会做事,又写的一笔好文章,因此历年来一直受吏部好评。

适才张鹤年也是酒意未消,这才与曹监察起了冲突。可这会儿被那冰凉的夜风一吹,又受了火场的火风,这里里外外冷冷热热的这么一弄,却是把张鹤年的酒意消去了不少,顿时看清了场上的形势,已然在暗暗叫苦。

只是此时的情势,已然容不得张鹤年在往后缩上一步,他便如那上了弦得羽箭是不发也得发,此时便是硬着头皮也得顶在前头了。

故此,当谭纵突地跳出来时,张鹤年虽然面上仍是一副难看神色,可心底里却是忍不住的一松,暗暗从口中透了口大大的浊气出来。

那厢曹监察似也未想到谭纵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因此也是带着几分狐疑的神色看着谭纵,似是弄不清楚谭纵这会儿又想干些什么。

“两位大人,可容得谭纵一禀?”

实则上,在出来之前,谭纵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看那曹监察的态势,只怕自己往那南京府大狱里一游是免不了了。但去归去,却不能去的稀里糊涂的,万一被人在里头作个手脚,弄个洗脸死,躲猫猫死什么的,那可就划不来了。

因此,去之前,这里头的注脚无论如何是要钉死的,更重要的是,必须要让张鹤年记着,在大狱里头还有人等着他去捞。便是那曹监察这边,也须得钉上注脚,莫要把自己丢进去就忘了。

“以曹大人所说,谭纵身在火场,又无人证,这嫌疑只怕真的不轻。便算作是我,只怕也是要怀疑上一二的。”

说到此处,谭纵有心向那曹监察看去,却见那曹监察面色毫不动容,显然未被谭纵这以退为进的一招打动,顿时心里头一阵暗骂,又怨自己表错了情。好在谭纵最大的依仗也不是这曹监察,因此心里略一收拾心情,又继续道:“只是以大顺律而言,谭纵虽无人证,却有情理,因此这嫌疑一说却也是可有可无的。”

谭纵这话一说,那厢张鹤年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随即面色却是倏地转喜,望向谭纵的眼色也越发多了几分赞赏。

原来谭纵从后世来得这古怪至极的古代以后,除了头三天去赴了场乡试外,随后几天除了与一众同学在外饮酒外,其余时间便是寻了些史书、刑律来看,而这大顺律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待谭纵看过以后,以谭纵后世人的眼光,却发觉这大顺律中有一条颇值得玩味的法规:以后世的说法,那便是**裸的歧视劳动人民的法律——士农工商里,农工商三者以有罪推论行大顺律,而士人则以无罪推论行之。

就这一点,谭纵就算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封建社会的政治残酷性了。

不过,大顺律对于士人一项定义的倒也颇为严厉:乡试得中者方可称士子!其余人等,即便是官宦子弟也不属此列。自然,皇族子弟另行论处,自有皇族宗法,不在大顺律刑处之列。不过,谭纵倒是有意无意地探查过,发现这大顺朝对于皇族子弟的管教竟然颇为严厉,还真出过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典故——而这自然又是太祖他老人家留下的手笔了。

只是,不管如何,谭纵这会儿倒是沾了大顺律的光。毕竟先前这曹监察自己也说过,验卷延误一事不过是些小节,虽然这曹监察一直称谭纵为谭秀才,可他也只是怀疑谭纵纵火而已,却无法否掉谭纵亚元的身份——这是乃是内阁亲笔点过的,他便是想否也否不了!

因此,只要行完那验卷的手续,即便是曹监察再有异议,只怕也得称谭纵一声谭亚元!

而谭纵这会儿要得就是这么个名头——一旦亚元的名头确定,即便谭纵以嫌犯的身份入了南京府大狱,只怕狱卒也得区别对待一二才行!

而且,有了这实打实的亚元身份打底,谭纵心底里的底气也能足上几分,顺便还能了解心底里这桩心事,当真是一石二鸟。

而这会儿,谭纵有意在众人面前提到了大顺律、情理几字,那便等若是**裸地在提醒张鹤年了。

张鹤年自然也是极聪慧的,几乎不加思索的就接上了谭纵的话道:“谭亚元此话对极。即便曹监察要将谭亚元入狱,还需容谭亚元验卷完毕才是。”

说到这里,张鹤年双眼又扫过谭纵那如街边乞丐一般的行头,心中却是微微浮现出几分愧意,便又继续道:“况且谭亚元为救火场,身陷火境,得了这一身伤势,须得请来名医为谭亚元诊治。便是这一身儒衫也是被毁的不成样子,当真是有些辱没了我等文人的身份,还需得换过才行。”

张鹤年这番话一出来,顿时让谭纵觉得自己先前的所有努力都没得白费。要谭纵说自己不痛那绝对是假的,毕竟谁也是人生肉长的,为了躲避那些王府中人的搜查,谭纵可是在火场里憋了几分钟才跑出来。

怕被进来搜查的人发觉,谭纵更是弄倒了好几张书架,然后让自己藏身其中。虽说点火时已然特意避过几处,可这火势一起,又哪是这么好控制的。

因此谭纵身上大大小小的烧伤怕是有近十处,最大的患处还不是张鹤年瞧见的手臂,而是谭纵的背部——谭纵自个估计,只怕整个背都被书架的高温烫掉了一层皮,先前只不过是谭纵怕没了自己从中斡旋,导致最后事不可为,这才一直在硬撑着而已。

张鹤年不说还好,这会儿有了张鹤年的提醒,谭纵才想起自身还是带这一身烧伤,顿时觉得浑身伤痛,那背上更是一片火辣辣的。

虽然谭纵已然在极力掩饰了,可那疼痛又岂是这般容易忍的,即便能忍着不用手去触碰,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只见得谭纵一面极力约束手脚,身子却又不听地抖动,脸上也是一阵地呲牙咧嘴。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曹监察竟未反驳张鹤年的话,反而对着谭纵一拱手道:“张大人说的极是,这倒是乔木的疏忽了。”

谭纵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这自称乔木的曹监察的话里竟然还带了几分歉意。

“我等这便去验卷罢。”曹乔木将手一引,却是让张鹤年先走,随后又对着身后两人道:“你等且去城里寻位大夫来,定要为谭秀才好好诊治一番才行。”

见那两人应声走了,谭纵心底里终于是彻底地松了下来,心知自己已然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再往后去便再无自己努力的机会了,只怕“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

“好在原本的一个死局被自己拼着一身剐给破了,否则还不知道王府给自己留了什么后招。这会儿有了这曹乔木的看护,又有了张鹤年的庇佑,倒不虞其他了。”想到这些,谭纵心有所觉的一回头,恰好看见那伪称哑仆的人从火场中冲了出来。

虽然那人也是一身漆黑,狼狈的黑,可看那人精气神,却似是毫无所觉一般。而且,那哑仆手里还拿着些许东西,不是那本烧毁的帐薄又是何物。

看那管事在火光下一脸似悲实喜的神色,谭纵心底里微微一笑,却是知道这场火怕是没这般容易烧完,指不定还要把王府烧他个底朝天:“且瞧清楚了,得罪了我这人的,可没这般容易过安生日子咯。”

王府别院

清雅丝竹声中,王动斜依在一位歌姬身上,一双有如女子般细长的手已然穿过这歌姬的衣襟,钻进了内里。只看那王动一脸的享受模样,再看那歌姬脸上的淡淡春意,便是瞎子也知道王动的手放在了何处。

“公子,小蛮姑娘来了。”下人进来禀告了一声,但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却不敢抬起头来往那乐台上瞧上一眼。

王府的下人都清楚,那上面的女子虽说都是些歌姬乐妓之流,却都是王府这位公子爷的禁脔,莫说是动上一动了,即便是看上一眼,怕也是要掉脑袋的。

“哦?她怎的来了?”王动似是对于小蛮的到来不甚满意一般,思虑了许久后才命人将小蛮带了进来。

“公子爷。”对着王动福了一福,小蛮却对王动身边嗤嗤浅笑的歌姬视若无睹,径直道:“我从小姐那处听得一个消息,特来禀告公子爷。”

“消息?什么消息值得你这会儿过来?”王动面上忍不住闪过一分诧异神色:“这会儿怕是都宵禁了吧,你怎生过来的?”

“奴奴说是公子爷的人,那些军汉自然带小蛮过来寻公子爷了。”小蛮忽地媚笑一声,旋而在王动身前轻转身躯,那鹅黄色的长裙便如一朵祥云般飘了起来,微微路出小蛮裙内的月白亵裤。

“公子爷我的人?”王动双眼忽地一亮,忍不住大笑道:“你岂不正是我王动的人么!”

说罢,王动左手一揽便将旋至自己身边的小蛮搂在了怀里:“今儿个夜里头,公子爷便让你这丫头成我王府的人!”

“奴奴一切都听公子爷的。”小蛮娇羞道:“只是,奴奴还有要紧事要告知公子爷呢。”

“还有什么要紧事能及得上小蛮你重要!”王动将右手从那歌姬怀中抽了出来,旋而又探进了小蛮衣襟里:“这会儿便是官家来了,我也要他先等我与我的好小蛮行完这周公之礼再说!”

(PS.成绩不温不火啊,同学们看我如此努力更新,给点力吧.来点收藏来点红票啊.)

第76章 请谭大人问话第180章 氧化钙第21章 触线第116章 山崩堤裂第394章 医馆血案第8章 火种第37章 骑墙第337章 水井第117章 绝处逢生第368章 交锋第531章 意外第191章 拿人第216章 不可思议第610章 真相第343章 交待第163章 请旨嘉奖第315章 狗急跳墙第629章 毫无还手之力第486章 决定第449章 千里马与伯乐(下)第400章 应对第474章 被陷害了第359章 初露端倪第338章 收获第152章 山越来袭第627章 情债第100章 故布疑阵第660章 收网第612章 醉翁之意第85章 弄巧成拙第81章 防汛第249章 监斩官第451章 初见第32章 觉悟第181章 男人心第587章 双龙会第437章 伤情第628章 怨念第93章 厚此薄彼第230章 陌生的故人第533章 余波第423章 邀约第371章 紧锣密鼓第5章 蒋五第207章 山越之厄第280章 就是欺负你第346章 脱身第456章 认罪第136章 官匪一家第202章 阴魂不散第195章 门下(一)第333章 举报第508章 局势迷离第535章 撑腰第237章 需要半小时的游戏第482章 荒诞的审问第443章 失意之人第368章 交锋第454章 激辩(上)第43章 血旗军第226章 “太子”遗孤第20章 点破第389章 锋芒毕露第5章 蒋五第100章 故布疑阵第400章 应对第462章 夺魁第584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第631章 万家第518章 峰回路转第191章 拿人第438章 “噩耗”第409章 千钧一发第657章 好戏第73章 我要与你势不两立第35章 糊弄第427章 羞辱毕时节第535章 撑腰第199章 变化(二)第339章 倒霉的亲家第566章 天下父母心第342章 一击即中第233章 无锡夜宴(二)第377章 因果报应第2章 小蛮第472章 未雨绸缪第557章 出头第81章 防汛第284章 口供第491章 推荐第515章 心思第167章 展先生!第467章 虚惊一场第232章 万鱼来朝(二)第98章 六品夫人的威风(3)第323章 生冷不忌第237章 需要半小时的游戏第650章 挑战第446章 麻烦上门第511章 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