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情景,如果还能留下来吃早饭,那陆琛简直就不是人了!是钢铁侠!还是浑身精钢不坏、压根神经无限粗大的那种。
冷奕瑶眼睁睁地看着陆琛失神地挪开视线,语调毫无起伏:“我就不打扰元帅了,我有事先走。”
离开的时候,脚步虚浮,竟有些踉跄。
冷奕瑶看得分明,从头到尾,他都不愿意看向她的眼睛,像是怕她表明任何态度。
赫默看了一会,眼底冷光一闪,到这个地步,竟然还不肯放手?装作若无其事,不过是还心存奢望罢了。
他将身后的浴巾紧了紧,轻轻一笑,“我去换衣服,你等我一会。”
冷奕瑶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男人交锋的时候,女人少插嘴,这句话不知道是谁教过她的,现在她觉得尤为合适。
随意挑了一把躺椅,她自己坐下去休息,弗雷正好送来了温水,干脆递给她。
她随手用右手捂了捂嘴唇,早上起得有点早,还有点犯困。
赫默无奈地看她一眼,要不是鉴于眼下自己骑虎难下的情况,恨不得直接用浴巾把这个女人包住,直接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情敌竟然都找上门了,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等他好不容易换好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冷奕瑶已经站在游泳馆外面在晒太阳了。
靠着栏杆,仰着脸,一脸悠闲自得的样子,安逸到让他忍不住摇了摇头。惹了一池春水,偏她还像是无事人一样,简直就是个妖怪。
“陆琛来找你干嘛?”
他走了过去,随后递了一副墨镜给她。晒太阳归晒太阳,直视光线,对眼睛不好。
冷奕瑶没想到他手里竟然还会有这东西,往鼻梁上一戴,大小竟然刚刚好,刺目的日光瞬间变得温和不少,身上的温度却并不受影响。
“跑来自首。”她轻轻一笑,说得格外认真。
“枪击的事情?”赫默果然挑眉,和她刚刚在前厅里听到陆琛那些话的反应一模一样。“有事找你帮忙?”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为什么陆琛要将自己手腕暴露在冷奕瑶的面前。谁都希望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阳春白雪,哪怕再多的手腕、再黑暗的一面都要藏在心底,避免曝光。特别还是在陆琛现在的局面中,进退两难,何必冒险将自己的不光彩放到冷奕瑶的眼皮底下?
“应该是受人指点。”她笑了笑,她和陆琛从D城到帝都,相处了一路,这点了解还算是有的。他绝不是那种没头没脑,忽然愧疚心作祟的人。如果背后没有人提点,怕是很快会借着遇刺的事情,直接和两位大公杠上。以一敌二,他到底是劣势,越到后面,只会越吃亏。
“谁?”这个时候,谁会站在陆琛的背后指点他这些?皇帝自身都病倒在床,两位王妃显然还不具备这个资质,还有谁?
冷奕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良久,却只是摇摇头:“不能确定,先看看情况再说。”她顿了一下,将之前在前厅解释给陆琛的话重新说了一遍,眼睛在墨镜后面,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意思是,现在的突破口,是那位御医。”赫默之前并不是特别关注皇家的这些事,不过,既然冷奕瑶准备插手,他不介意提供一点便利。
显然是看出他的意图,冷奕瑶摇了摇头:“你不用插手。”赫默,不敢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插手皇家的事,在外人看来,都是军界对皇室内部事宜的插手,于他的身份而言,并不方便。
“你在替我着想?”赫默听她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放任陆琛自己处理,忍不住心底一笑。
冷奕瑶瞥他一眼,哼笑一声:“谁都不可能一辈子帮人处理善后,他如果这一关都过不了,还不如趁现在就放手。”
“承认一句替我着想,就这么难?”赫默揉了揉太阳穴,这人怎么这么难对付,想诱她说一句真心话,简直难于登天。
冷奕瑶抬了抬墨镜,望着他,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替他着想,刚刚他喊她帮他擦后背的时候,她就不会理他。让元帅丢面子这种事,想想还是有点小刺激啊。不过,当着陆琛的面,显然有点不太合适。
她摇了摇头,一脸叹息。
弗雷站在不显眼处,越发地觉得,这一出皇室倾轧大戏,简直是给自家元帅推波助澜。看,原本冷小姐绝不肯在元帅府多待,现在,几乎大半的时间都宿在这里,这就是进步啊!
要不是看到自家元帅现在的脸上满是无奈,他都差不多要高呼一声“胜利就在远方!”
元帅府内,所有的近卫官恨不得都能竖起耳朵,随时感知自家顶级上司与冷小姐之间的“亲密”互动,谁知,就在这几天的功夫了,皇宫那边果然有大进展!
陆琛痛定思痛,在受到那一脸狗粮的刺激之下,决定,皇位未尘埃落定之前,绝不分心。
于是,第一时间安排了人暗地里搜查那猝死的御医的家。家中装饰普通,四室四厅的房子,没有太出彩的地方,家里也没有藏有现金,看上去普普通通。
不过,这一次,陆琛的侍卫长多长了个脑子,派人又去细细调查了御医的家人。他年纪已然不轻,家中有一个年纪相当的妻子,只不过感情一般,颇有点貌合神离的意思。唯一的儿子,成绩一般,常年和一群纨绔混迹在夜场。迟到、早退是常事,好在是普通高中就读,学校管得不严,又知道他是皇帝的亲信,所以从来睁只眼闭只眼。
御医虽然对这儿子恨铁不成钢,但就这么一个命根子,恨不得护眼珠子似的捧着。
调查清楚背景之后,就顺着他儿子的这根线索往下查。
果然,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这小子竟然欠下了巨额赌债!
约莫是和那群纨绔混久了,把自己也当做个人物了,进出都是高档赌场,不知不觉染上了好赌的习性。可别人家有富贵爸爸兜着啊,他有什么,一个供职于皇室的御医老爹?
换句话说,那可是拿着皇室死工资的公务人员,没有任何花花肠子可动。
高利贷放出消息,要是不尽快还钱,剁了他的手脚,包括第三只脚!
御医就这么一个儿子,看着他被高利贷打得连自己都认不出了,哪里还敢挺直腰杆!
还钱!一点还钱!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被人真的给废了,他就断子绝孙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接收。
可怎么还?
皇帝就算是再信任他,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给他那么大一笔巨额现金。更何况,他并没有立功,如今皇帝的病症是每况愈下。
于是,眼线极多、手脚极长的两位大公,适时地以“救世主”的态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要求不高,不过是帮他们通风报信,将皇帝的真正病情及时转告他们。顺便,在陆琛那边眼一波好戏。
按照计划,原本是在D城回来的路上,御医泄露他们的行程便可让那些追杀的刺客将陆琛直接送上西天,谁知道,他命大,抱上冷奕瑶这条长腿。
未免节外生枝,便一直隐忍不发。到了那天,皇帝竟然准备先发制人,利用自己亲信鲁侍卫长的死来将帽子扣死在他们头上,他们自然要好好用上御医这颗棋子。
既然,他们给了他那么大一笔钱,帮他儿子还账,眼下,等额交换,用他一条命来让陆琛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不是正好?
陆琛的侍卫长查清了来龙去脉,最关键的是,果然如冷奕瑶所说,以御医的狡猾防备心,真的是提前就收集了证据,以备万不得已的时候反水。证据就刻录在他私人电脑里。关于当初,他一路从D城回来怎么泄露陆琛行踪的,后来又是怎么将皇帝的病情传给他们的,统统都有截图记录。
陆琛拿着这些证据的时候,双眼像是在寒潭深处,忽然冒出一股滚烫的熔浆一般。
二话没说,双管齐下,一边直接送到警局,一边由皇室发言人直接向媒体披露!
这一披露,整个帝都,立马沸腾了!
实锤啊!
这次可是真正的实锤!
上次的遇刺,陆韫大公还能讥笑地反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今,面对警方的举证和核查,却完全没有了洗脱的可能。只能说,他太急于求成,连这些把柄落在御医的手上都不知道,以为人一死,便一了百了,谁知道,竟然还会被陆琛挖出来。
还是那个警局,还是那个负责调查的警官。
此刻,一脸凝重地坐在正中间,面前是陆琛和他的两位叔伯。
陆韫大公已经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了,铁证如山,板上钉钉!
可这位三皇叔……就很棘手了。
连警官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干了这些事的,绝不可能是脾气冲动暴躁的陆韫大公一人所为,可偏偏这位陆衝大公看上去沉溺于男欢女爱,偏偏手段极为高妙,一丁点把柄都未曾留下。所有的证据,全部都是直接指向大皇兄,从陆琛在回帝都路上的一路围追堵截、刺杀不断,到冷奕瑶被蝎子纹身的人跟踪刺杀,以及皇家机场的事故,还有那几个皇家机场工作人员的离奇死亡,统统都有陆韫大公的痕迹,而他却从头到尾未有一丝痕迹。甚至,偶尔还有人证、物证,不在场证据充实。
这个时候,陆韫大公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干的一切,都被弟弟利用了。任何大头阵的事情,都是他出面,道显得他这个弟弟是被他拖下水的。毕竟,当初和皇帝翻脸,他们都有份!
不过如今看来,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这个三弟在里面拨弄风云,他最多就是个觊觎皇位的罪。名声有污,却不至于伤到根本!
陆韫大公到现在也终于明白过了。什么新弟媳,什么天天做新郎!他这个弟弟,完全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分明将一切都算计在手里!可偏偏所有人明面上只看到他这个大哥“心狠手辣”!
“你狠!你够狠!”陆韫大公豁然一下子站起来,右手指着陆衝大公。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陆衝大公笑得一脸无辜。警局的人都在,他怎么可能在人前承认自己把自家大哥当傀儡在操控。只可惜……。他垂下眼帘,诡异地闪过一抹冷色。这个侄子,倒是好运不断,竟然能透过那么个御医绊倒眼下的颓势!
陆韫大公倏然操起自己的椅子,直接砸向自己的三弟:“你不懂?你敢说你不懂!你比天底下所有人都懂得多得多!”
陆衝大公自然直接躲过去了,不过,身边的警察也迅速围过来,把陆韫大公团团围住:“请不要激动!”警局里要是被这人闹翻天,他们这批警察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陆韫大公冷喝一声,被人压制住双手,饶是他再火爆的性子,现在也成了一只瓮中鳖!他挣扎了许久,突然,像是整个人一下子转过弯,回过头,对着一直冷冷地注视着他的陆琛,阴冷一笑:“你放心,没了我,你的皇位也不定能坐稳。你三叔的手段,厉害着呢,咱们等着瞧!”
陆琛听了他的话,并不生气,甚至,脸上一片风平浪静,竟然还微微地对他轻轻一笑,徐徐站起来,“大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与你无关。按照皇室法纪,谋害顺位继承者,证据确凿,执行死刑!”
最后四个字,他贴在他耳边,一字一字,重若千钧。
果然,冲动暴躁的陆韫大公,忽然脸色一白。他还想再说一点什么,陆琛却已经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想要挑拨离间?将他所有的仇恨转接到三皇叔身上?
不用废那个力气。
他们两个,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衝大公如烟如雾的眼睛,此刻盯着陆琛步步离开,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自己这个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