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天的,谁会穿高领衣裳,不嫌捂得脖子热?
可等她坐在妆台前的时候,却是笑不出来了,她白皙的颈间好几个紫红色的印迹,便是高领也遮不住。
而且,又因为衣裳是湖绿色的,显得那几个印迹分外地明显。
很显然就是昨夜周成瑾惹得祸。
她还记得自己疼得难受,拼命地推他,他不但不退后,反而俯身亲她,她嘴唇甜像是刚吃过蜜,夸她身上的味道好闻,夸她的肌肤细嫩,然后就像狗啃骨头似的把她啃了。
楚晴又羞又恼,瞪着周成瑾没好气地说:“你……我还怎么见人?”
周成瑾嘿嘿笑着,心虚地说:“我给你抹点药,我这儿有玉肤霜,很管用。”
玉肤霜是外伤圣品,祛疤不留痕,就是宫里的贵人也不见得能用得上,她不过是脖子上有几道印迹,哪里用得着这么珍贵的药品了?
楚晴再白他一眼,瞧见他眉间的伤疤,声音和缓下来,“你既然有玉肤霜,自己怎么不用?留道疤痕很好看吗?”
周成瑾眸光闪了闪,“我那会儿想反正你也看不上我,留不留疤无所谓,而且,我是存了别的心思,想着有这道疤,兴许你能念在我好歹救过你的份上,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
楚晴愣了片刻,想说他傻,可胸口像塞了重物似的,一时竟说不出话。只咬了唇,低声道:“难看死了,你得空问一下太医,这个时候用玉肤霜还管不管用,不求疤痕全消,能淡点也好。”
周成瑾唇角微弯,“行,正好今天没事,吃过早饭我就往太医院问问。”
两人正吃着饭,周琳来了。
楚晴本想赶紧过去,转念一想,吩咐暮夏,“把之前绣的香囊荷包拿过去让二姑娘先挑着,能用的就让她留着,再有几条大红色的帕子,想必她也用得上。”
周成瑾插话道:“你自己的针线可不许乱给人。”
楚晴笑笑,“我只绣了这屋子里的摆设,再就是四双鞋,那些是丫鬟的活计,不妨事。”她并非心甘情愿地出嫁,才不会费心思绣那么多东西。
周成瑾点点头,“我早点回来,你也早早把阿琳打发了,咱们去划船。”
“天儿太热了,不如半下午的时候去,”楚晴眉眼弯弯地出主意,“要是钓了鱼上来正好炖汤喝,也给祖母送两条。”
“好,”周成瑾笑着答应,又问,“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到外面给你买回来。”
楚晴没客气,笑道:“昨天吃的那道凉拌莲藕挺好的,还想再喝点奶茶。”
周成瑾一一应着,放了筷子。
楚晴起身送他出门,瞧见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离开,莫名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或许明氏说的没错,少年夫妻的情意大都是耳鬓厮磨的时候处出来的。
昨夜,他分明很急切,却仍克制住自己,耐着性子安抚她。
黄豆粒大的汗珠不断从他的脸颊滚落,滴在她胸口,灼痛了她的心。
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缠绵与温存,甚至希望就这样纠缠一世,永远也不分开。
楚晴长叹一口气,吩咐丫鬟将杯碟撤下去,拿了炕边裁好的冰纹纱往悠然居去。
周琳正将几只香囊摆在一起比对,拿不定主意选那只好。
楚晴笑道:“你想送给谁,多大年纪,喜欢什么?”
“是两个小姑,一个十一,一个九岁。”周琳苦恼地说,“都不喜欢花花草草,倒是喜欢小猫小狗的,可香囊荷包上哪能绣这些东西?”
暮夏勉力憋着不笑,喜欢小猫小狗挺正常,她家姑娘才真正奇怪,单爱各种虫子,前两天还在帕子上绣了臭大姐。
楚晴也想起自己绣的那两条帕子,这几天没留神,也不知半夏收起来没有,回头好生找找别落到外头去。
她虽然有这个爱好,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从而对她指指点点。
想一想周琳的烦恼,便道:“绣猫儿狗儿的倒也可行,就是太麻烦还不见得绣得好,不如找几个手艺好的匠人铸些金或者银的小猫小狗,甚至小兔子小鱼都使得,用丝线缀在香囊上。”
周琳眼睛一亮,欢喜道:“就知道你最有主意了,回头就让管事的找匠人去。”说着将自己带的匣子递过来,“呶,绿豆糕,你尝尝好不好吃,我觉得还行,不是特别甜。”
楚晴记起周成瑾的嘱咐不太想吃,可又不愿拂了周琳的好意,笑道:“才刚吃过早饭,肚子还饱着,”伸手掂起一只掰成两半,“咱俩分一个,这半给你。”
周琳毫不犹豫地吃了。
见状,楚晴颇觉惭愧,也张嘴咬了口,“真的很好吃,里面放桂花了?”
“是蜂蜜渍的桂花,我跟杜嬷嬷说你喜欢桂花,她特意放的。”周琳得意地看着她,“我对你好吧?”突然发现了西洋景儿似的,“你脖子上围片纱干什么,不嫌热?”
“怎么不热?”楚晴抱怨,“昨夜睡觉落枕了,别人告诉的一个偏方,用冰敷一会就好,我怕冰太凉,找了块玉佩在冰盆里凉了一个时辰,纱里缠着玉佩,怕掉下来。”
周琳乐得咯咯笑,“也不知你脑袋瓜子里都装得什么,连这都能想出来?”
两人说笑一阵子,楚晴把周琳绣成的图样稍微修了修,又告诉她怎样配色好看,用什么针法绣出来有层次显得逼真。
周琳依照楚晴的指点用心绣着,楚晴则在旁边开始缝周成瑾的衣衫。
冰纹纱细软且带着些微凉意,楚晴突然就想起周成瑾未曾擦干的湿发触到自个脸颊的感觉,也是这般凉沁沁的。
他的头发还湿着,却张罗在替自己绞发。
笨手笨脚地扯得自己头皮疼,就不会轻点儿?
楚晴心甜似蜜,手下的针脚越发地整齐匀称。
周琳绣了片刻探头看她手里的衣裳,“给大哥的袍子?他对你好不好,没欺负你吧?”
楚晴微红了脸,答道:“还行。”
“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我大哥最会哄人,祖母就吃他那一套,还有银安,以前大哥没少哄着银安帮他做事。”
楚晴奇怪地问:“银安公主能帮他做什么?”
周琳不屑地说:“做得事情可多了,大哥小时候经常跟五殿下在御花园胡闹,到处乱窜,没少祸害那些名贵的花,还钓过玉液池养的锦鲤烤着吃,差点把澄碧亭给烧了。他说是摘花给银安,烤鱼也是银安想吃。”
楚晴想起银安那种明媚大方的面容,“银安公主就由得他这样说?”
“所以才说他哄骗银安。银安也是,虽然脾气不太好,可平常看着挺精明,好几次跟着他吃挂落,所以不如银平在皇上面前受宠。”
楚晴默了默,想起之前周琳说过银平公主看上周成瑾的话,如今又有个银安公主,心中虽有许多疑问,但涉及到皇家公主,有些话还是不太敢说。
说话间,就到了晌午时分,周琳起身告辞又约定好明天再来。
楚晴只好点头应着。
周琳通常是与高氏一同用饭,自悠然居出来也便直接到了正房院。
高氏瞧瞧周琳带回去的香囊与帕子,找出敬茶时收到的那双鞋,“看着不像一个人的针线,虽然也是巧,不如鞋做得精致。”
周琳不以为然,“阿晴就只绣了嫁衣和喜被,再就几双鞋,其余都是丫鬟帮着绣得,一个人哪里做得了这么多绣活?我怎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来,都挺好看的。”
高氏恨铁不成钢,“你呀,早让你学针线死活就是不干。你看,起针跟收针都不一样,再有针法跟配色也不同……跟你说了也白说。对了,你送的绿豆糕阿晴吃了没有,合不合口味?”
“吃了,还夸杜嬷嬷手艺好,要跟嬷嬷学做点心。”
高氏欣慰地笑笑,“喜欢就成,回头再让嬷嬷做点别的样子送过去。你们两人以前就要好,现在成了一家人更得好好处着,你大哥对我成见是深了,可阿晴还好,有她从中转圜,也不至于让外人看着不像话。”
周琳点点头,看着高氏神情还好,悄声问道:“苗姨娘真的是生产时候血崩而死?”
“这还有假?”高氏肃然地盯着她,“难不成还是我从中动了什么手脚?我当时正怀着你二哥,就是为了孩子也不能做那种亏心事。再说还有稳婆和太医在,都可以作证。如果,我真容不下他们母子,当初也不会让苗姨娘伺候你父亲了……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周琳低头,有点心虚地说:“我是偶尔听到府里的人闲话,又想着大哥一直跟这边不睦。”
高氏叹口气,“都是你父亲的孩子,我也巴望着你大哥能成器,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他又不知打哪儿听说些传言……都说嫡母难当,我这个嫡母更加难,你说,按理刚进门的儿媳妇怎么也得立两天规矩,可我能吗?上头有你祖母纵着,底下你大哥……”
周琳急忙安慰她,“娘,阿晴挺好的,不像大哥那么浑,说句不敬的话,您要是身体不适,她肯定会来侍疾。她在国公府对长辈就很孝顺。”
高氏无奈地笑笑,“我也不指望她孝顺,就希望将来你二哥要是承了爵位,她能多少劝服着你大哥别闹事就成……下个月是你祖母生辰,你父亲准备再往礼部催一催,这世子之位也该定下来了。”
母女俩人絮絮说着体己话,而观月轩那边,楚晴看着地上三四只箱笼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