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楚晴定了会神,满脸歉意地看向浅碧,“对不住,让你看笑话了。”
浅碧微笑摇头,“奶奶说哪里话,谁家都会有些着三不着两的亲戚,大长公主知道二太太来意不善,怕她是长辈,奶奶会吃亏,这才叫我来看看……适才的话,奶奶权当是疯狗乱吠,不用往心里去。”
周府说是叫沐恩伯府,可仍是大长公主说了算,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头一个会知道。
楚晴恍然,心头升起淡淡的暖意,不免红了眼圈,悄声道:“烦请姐姐替我谢谢祖母……祖母身体如何,我上次看着,感觉不如往日健旺似的,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浅碧默了默才道:“筋骨疼得厉害,夜里根本没不着。”
“没请太医瞧瞧?”
浅碧无奈地笑,“年轻时四处打仗没好生保养作下的病,以往也是疼,可今年尤其重,太医也没什么好法子,就是以前开的方子养着,后来看实在疼的厉害,给了些阿芙蓉。大长公主不肯用,说用了上瘾,怕到老变得神志不清六亲不认,就这么硬扛着。”顿了下,又道,“奶奶要是得闲就跟大爷常过去坐坐,大长公主虽然不说,可我寻思着她也想找人说话解个闷儿。”
楚晴肃然应了。
浅碧回到乐安居,将适才所见一一告诉给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呵呵地笑,“难怪阿瑾一门心思就看中了她,还真是个硬气的,能撑得起一个家。有她看着阿瑾,我再没有不放心的。”
想想楚晴说过的话,更觉得欢喜。
别说大爷是不是真的打了你家儿子,就是真的打了,也是你家儿子该打。
她养的孙子她知道,周成瑾从来就不是恃强凌弱是非不分的人。
没想到这个刚进门的小媳妇也这样了解他,护着他。
静静地思量会儿,嘱咐浅碧,“告诉门上,看阿瑾回来,让他先到这儿来一趟。”
浅碧应声离开。
楚晴却觉得十分委屈,连午饭都没什么胃口。
这就是没有亲娘护着,要是亲生的娘亲在,再不会让文氏这般羞辱自己。
空手而来,又带了个外人倒也罢了,还气势汹汹地一路叫嚷着过来。想必门房和沿路的仆妇听到的不在少数。
但凡为她考虑一星半点,又怎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还有文家嫂子说的那番话,文壮要不是张扬太过,又怎会传到周成瑾耳朵里?
楚晴想死的心都有了,闷坐了半天,才抑郁不乐地到西次间练字,只是写出来的字总不尽人意,废掉的纸团了一张又一张。
暮夏对那天楚晴被劫匪绑架之事再清楚不过,气得大骂文家嫂子胡编乱造满嘴喷粪,骂完嫂子骂文氏,进进出出都板着个脸。
寻欢瞧见了,不免又叫住她训斥,“你摆着臭脸给谁看,主子不高兴你得想法设法解劝,哪有你这么火上浇油的?主子就是有个好心情看见你这张脸也堵得慌。”
暮夏本就心里有气,听到这话顿时就像冒了火,怒道:“你是哪根葱在这儿指手画脚的?要不是你家主子惹得祸,我家姑娘何苦受这委屈。”
寻欢脸色一冷,狠狠地瞪她一眼,没再作声。
问秋隔着院门听到,等暮夏进来,将大门掩了,淡淡地说:“适才的话,我先不告诉奶奶,你自己领罚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让你当差……你仔细想想,这般性子怎么能当管事嬷嬷?”
暮夏咬着唇,自发自动地到后罩房对着观音像跪下了。
来周府之前,她们几人都在观音面前发过誓,定要同心协力侍奉好楚晴,绝不惹是生非绝不背叛主子。
跪了一个多时辰,暮夏一瘸一拐地找问秋,“错有三处,第一,奶奶与大爷是一家人,我不该说挑拨离间的话;第二,不该脸上带出怒气,让别人看出端倪从而胡乱猜想;第三,不该对寻欢不敬。姐姐怎么罚我都成,只别打我板子,我不是怕疼,我还得伺候奶奶。”
“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另外每天写一百个大字,写满三个月,花费的纸墨银子也从你月钱里扣。”
暮夏低声答应着,“我认罚。”
半下午的时候,周成瑾回来了,步履有些匆忙,进屋后环视一周,没看到楚晴,就问:“奶奶呢?”
问秋指了指西次间。
周成瑾撩帘进去,就看到楚晴坐在靠窗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封信笺,双眼茫然地看向窗外。身旁整整齐齐地摆着十几封同样的桑皮纸信皮,信皮上写着“六姑娘亲启”几个字,字体端正大气,一时竟辩不出写字者是男还是女。榻上另有只花梨木的盒子,盒盖半开,隐隐露出桑皮纸信皮的一角。
周成瑾静静地站了片刻,楚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直到他有意加重了步子,她才恍然惊醒,慌乱地把信笺收进盒子里。
因为急促便显得有些心虚。
周成瑾假作没注意,柔声问道:“在干什么?”
“刚练了会儿字,”楚晴起身,“我伺候你换了衣裳吧?”
周成瑾不答,神情有些复杂,大步走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楚晴能闻到淡淡的汗味,还有他身上独有的男子的味道,说不上好闻,却让人感到安心与安定。不由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依在他胸口,听到了他胸腔的振动和怦怦的心跳声,沉着而有力。
周成瑾低头亲吻她的发髻、额头,在鼻尖处停了停,贴上她的唇。
与平常一般温存,却多了些别的意味。
楚晴说不出有什么不同,却能感觉得到,趁着双唇分开的瞬间正要开口,又被他亲了个正着。
楚晴不太喜欢涂口脂,唇上素素净净的,却柔且软,或许喜欢喝桂花茶的缘故,嘴里总有股桂花的清香和蜂蜜的甘甜,让他欲罢不能。
吻骤然变得狂野,在她口中尽情地肆虐,纠缠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
楚晴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周成瑾眸中显出笑意,稍用力将她整个儿抱起来放到书案上,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温柔地道:“今天是不是委屈了?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楚晴低叹一声,轻轻柔柔地说:“开头是觉得难过,都是一家人,这般对我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成?慢慢也想开了……就是怕人说闲话。”
“管他们呢,只要没人敢当你的面说就成,背地里谁没有被人嘀咕过?只要咱们好生过着,肯定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倒也是,他们过得和和美美,不就是给那些暗地里看笑话的人重重一击?
楚晴展颜一笑,“我伺候你洗漱吧?你晚上想吃什么,咱们早点吃饭,饭后去钓鱼吧,昨儿摘的花萎了,想重新换两朵。”
只要她高兴,周成瑾再没有不肯应的,乐呵呵地答应“好”,随着楚晴出去,走到门口有意无意地看了眼那只花梨木的盒子。
夏天天长,吃过晚饭仍是亮着。
夕阳斜挂在西天,余晖将星湖辉映得波光粼粼,如万千金线在跳动。
周成瑾没用船娘,亲自摇橹,将小船划得又快又稳。
楚晴从来没坐过船,开始有些心慌,可瞧着周成瑾高大的身影,莫名地又安心,却仍不敢歪着身子够莲花,只老老实实地坐着。
船划到湖心,周成瑾便收起橹板,让船随意漂动。他坐在船头,伸手拨开莲叶,看到几近成熟的莲蓬,手起刀落,沉甸甸的莲蓬就落在手中。
莲蓬剥开,是大小如豌豆的莲蓬籽,将外面的黑壳打开才是味道鲜美的莲子。
周成瑾折一片硕大的莲叶铺在舱底,剥出一粒就放到荷叶上。
他一路剥,楚晴一路吃。
莲子入口,鲜嫩爽滑,有丝丝甜味。
清风习习,带着莲花的清香,西天的云彩绚烂美丽映照在周成瑾脸上,他的面容慢慢变得模糊,双眸却依旧闪亮而动人。
楚晴凝望着他,满心里都是感动。
一只莲蓬剥完,周成瑾将残渣扔进湖里,伸手握住楚晴的手,轻声问道:“阿晴,你心里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楚晴愕然,慌乱地不知如何回答。
周成瑾已浅浅笑道:“没事儿,就是随便问问。”复将短刀取出来,“你想要哪朵莲花?天黑了,待会儿蚊子多。”
楚晴挑了两朵含苞待放的,又指了另外两朵,“送到祖母那里去,还有这些莲子,让祖母也尝尝鲜。”说罢将莲叶上的莲子包好。
周成瑾依言将莲花齐茎割下来,摇了船回去。
船娘在岸边等着,见状提了木桶将莲花养进去,一路送到了乐安居。
大长公主刚吃过饭,正躺在廊下的摇椅上纳凉,浅碧在旁边替她打扇,听说周成瑾来,颇有点诧异,下午刚来过,这会子怎么又来了。
才起身,就瞧见两人肩并着肩亲亲热热地进来。
浅碧忙吩咐丫鬟搬椅子抬桌几出来,因见桶里还有莲花,又巴巴地去找碟子供着。
大长公主笑道:“顺便把那两只天青色钧窑的碟子拿出来给他们带回去……莲花娇艳,用水晶或者玛瑙都显得轻浮,就是用钧窑瓷能压得住。”等浅碧拿过来,又道:“看着不起眼吧,可别小瞧了,这还是当年我父皇亲手做得坯,一共烧了十只,烧成型的就这一对,把窑主吓得够呛,跪在地上直磕头。父皇说他忠厚老实,不但没罚,还赐他一块牌匾……当年父皇把他私库的好东西几乎都给了我。我收了几十年,寻思着收着也没用,万一那天不在了,没准还给你们惹来祸端。阿瑾这几日先别出门,你们俩帮我整理整理,有喜欢的你们就留着,其余的中看不中用的还是还回去好。”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楚晴注意到她摁了好几次膝头。
周成瑾笑着应道:“行,正好顺几件好东西回去,不过明儿上午我得出去一趟,中午能回来。您等着我吃饭吧,早早吩咐人钓条鱼蒸着吃,烧一只鸡,炖锅肘子肉,要烂糊点,其余随便看着做,不用多,七八道菜就行。”
大长公主笑骂道:“有得你吃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回头仍是嘱咐浅碧,“好生想着别忘了。”
周成瑾插科打诨逗着大长公主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辞。
月亮已经升上来了,银盘似的挂在天际,清辉铺散下来,地上泛起银白色的光华。远远近近的亭台楼阁都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下,如梦似幻。
行至挹翠斋旁边,周成瑾步子停了停,望着院墙上斜出来的一枝梧桐道:“这是原先我娘的住处,我娘本是府里管茶水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