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与呼也焘然的约定,自安长溪身子好些了之后,蓝北墨便趁着没有军务缠身之际带着她沿西凉城向北一路走去,准备与呼也焘然一同去看那已经落入手中的日落城。
一路向北,到处都是碎石残垣,昔日北疆的繁华如今陷在了一片狼藉之中,再没有了往日的人声鼎沸,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空城一般。
边关云长,残烟纷纷,日月无光。
西凉城外五里,乃是当时契丹大军驻扎的地方,如今看来,四处都杂陈着或被烧的已经没了真面目,或被毒药毒死的尸体。
春风一过,似乎少了几分往日的微暖,悲风四起,吹面不寒杨柳风,夹杂着边关的尘烟,模糊了这一方轮廓,带来了几分深切的苍凉。
鲜衣怒马,谈笑风生,蓝北墨与呼也焘然一前一后,一个清俊淡漠,一个谈笑自如,仿佛四周的生死全然被抛诸在了脑后,久经杀伐的漠然深深的嵌进了骨髓之中,再多的生死离别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转眼便就凋零。
安长溪静静的随行在蓝北墨的身边,一路沉默不语。
整个古道在漫天的烟尘之下显得分外的苍凉,那种浓郁的血腥气息就在身边环绕,像是死寂的深海突然卷起的暗涌,悄然将人笼罩在了其中。路边的契丹人像是熟睡一样躺在冰冷的大地上,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了声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然而,这并非是天灾作祟,全部是由于人祸。
过了古道,终于是进了日落城,安长溪下马回身,春风在她的眉目之间穿梭,笼上了十分浓郁的忧愁,明净的眼眸中渐渐浮起了一丝哀伤。
蓝北墨本来已经与呼也焘然行进了几步,却见安长溪并没有跟着过来,不由得转身看去,只见她依旧站在原地,纤弱的身影异常的娇小,带着几分疲惫与悲恸,他走过去,轻轻拉起了她的手柔声道:“溪儿,你怎么了?”
安长溪不语,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终于说道:“王爷,我不想在看到这样的场景了,你也不要让呼也焘然屠城了。”
蓝北墨的眸中闪过了星光点点,深深的凝视这安长溪,良久,他抬手将她散落在耳边的发拢了起来道:“好,我答应你。”
安长溪微微一笑,那笑中带着些许的疲惫,她扭头向身后看去,广袤的地界异常的苍凉,不由得低头握紧了双手道:“空造杀孽,说到底,这些人的性命其实是毁在了我的手中,归根结底是我想出的法子。”
闻言,蓝北墨微微皱眉,他不愿见安长溪如此的样子,拢着她的肩膀道:“这些事情谁也怪不得,好了,别想太多了,先去休息,呼也焘然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的房间。”
将安长溪送入房间,见她睡去,
蓝北墨这才独自走出了大营,想着方才安长溪的话,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股酸涩。
“王爷。”就在此时,程安迎面而来:“王爷,王妃……”
“王妃休息了,有什么事?”蓝北墨点点头道。
“是这样的王爷,”程安说着将一封密函拿了出来道:“出征之前王妃命人调查的关于离王在京都圈钱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接过密函,蓝北墨抬眼看过,眸底划过了一道锐利的精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勾结盐商,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借着军需的由头贩卖私盐,果真是蓝纪离的作风。你先下去吧,这些事情以后就不要跟王妃说了。”
“那王妃要是问的话……”程安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丝犹疑。
蓝北墨将手中的密函递给了程安,淡淡说道:“若是问起,边说我已经让宁将军喻大人进行弹劾,严肃追究此事,另外书信一封,暗中告诉安国公,让他稍安勿躁,切莫在蓝纪离的面前露出了马脚。”
程安记下了蓝北墨的话,却不由得问道:“如今虽然秦威那里失了很多的势力,可最终还是丞相,倒不如一起……”
闻言,蓝北墨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秦威不足为惧,他早已经没了利用的价值,蓝纪离早已经将他剔除出党派,以后他的事情也无需过多的关注了。”
听闻此言,程安便明白了蓝北墨的意思,不再多说,却只是笑了笑道:“这样一来,王妃就不用费神了。”
“恩,你去吧。”蓝北墨淡淡道。
“王爷,呼也焘然说有一个人要让您和王妃一同去看。”就在蓝北墨在城中闲逛的时候,安若义突然走了过来。
听了这话,蓝北墨不禁问道:“什么人?”
“呼也焘然没有说。”
“好,我知道了。”蓝北墨点点头,又道:“先不要让王妃过来了,你去告诉金月,让她陪着王妃走一走。”
话音一落,蓝北墨便率先来到了地点,偌大的校场中央,一人被反绑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之上。
远远看去,这人身形高大,十分威猛,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染的乌七八糟,看起来已经被关了很久,但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剽悍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蓝北墨这般定定的看着那人,只觉得这人异常的眼熟,忽而,一阵让他悲痛欲绝的记忆突然涌入了脑海,几乎就在这个时候认出了那个人,那个亲手杀了蓝靳念的人——阿木达,突厥帐下第一大勇士。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的绑在了一起,怒目圆睁,口中不时的冒出几句突厥话,周遭看管的士兵听不同突厥语,皆是一脸茫然,但是想来他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而刚刚到此的呼也焘然脸上却是一片铁青,手不由自主的在弯刀之上徘徊,看起来是忍耐到了极限。
听着阿木达言语之中尽是在怒斥呼也焘然
对突厥的背叛,蓝北墨不由得看了呼也焘然一眼,怪不得他会如此恼火:“褚先生等人已经在大帐等候,你先过去看看我们的协议吧,这里交给我就是。”
呼也焘然长出了一口气,也知道蓝北墨这是一番好意,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对他弯了弯身,一句话也没说便拂袖而去。
蓝北墨走到了阿木达面前,阿木达这才停止了口中的咒骂,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见这人一身玉白色的长衫,神情冷淡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一般,那双看似淡然的眼睛却是紧紧的将他锁定,让他生出了一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他猛然一愣,刚要说出口的话当即就被噎了回去。
蓝北墨站在他身前,淡淡问道:“阿木达?”
阿木达虽然未曾与蓝北墨真正的打过照面,但仅仅凭借他这锐利的目光也能够猜到几分,见他还会说突厥话,便大声道:“我就是阿木达,你们用那样阴狠的招数将我捉来关在这里这么久,实在不是好汉所为。我看不起你!”
他原本以为,蓝北墨在听了他的话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却没有想到蓝北墨只是淡淡一笑道:“不错,即使是现在我杀了你,你也不会服我。”
“阴险狡诈之辈,我自然不会服气。”阿木达一双圆眼瞪得老大,语气更是狂妄。
“很好,”蓝北墨不由得冷冷一笑,大手一挥道:“给他松绑,将他以前用的兵器也一并给他。”
周围的禁卫军闻言立刻上前,手中长剑一挑,阿木达身上的绳子便松了开来,随后便有人送来了属于他的长刀。
接过兵器,对于蓝北墨的举动,阿木达却是十分的不解。
蓝北墨的目光幽幽转向了西凉城所在的地方,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种苍劲的悲凉,良久他才转身对侍卫道:“将七王爷的银枪拿来。”
片刻,便有人拿来了蓝靳念的银枪,恭敬的递给了蓝北墨,触手微凉的长枪,光滑似玉,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依稀带出了熟悉的笑意,熟悉的眉眼。像是穿透了云雾的光芒,英气勃发。
他的手在银枪上缓缓的抚摸,最后一用力,银枪直直的没入了土地之中,他松开手,面对阿木达冷声说道:“你若能够赢了它,来去你自由,若是不小心丧命,便就只能够怪你自己无能,本王绝对不会让你带着不甘死去,定然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阿木达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在突厥军中更是从没有遇到过对手,看着那根银枪,他只是一笑,大声道:“好,如此我便奉陪与你。”
“你眼下还受伤,我便让你五招,五招过后,就是真正的对决。”蓝北墨漠然而立,周身满是清冷的傲然。
阿木达求生的意志越发的强烈,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杀了蓝北墨的机会,当即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刀闪着冰冷的光芒,呼啸而过,带着霹雳的态势直直的向着蓝北墨砍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