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丫头,便当哀家求你,胤儿这一生太过孤独,哀家便只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哀家如今活着,还能陪胤儿一段时日;但这把老骨头,许是说不定哪天便躺进了棺材,这皇宫中满是争斗,唯有你陪在胤儿身边,哀家才能安心些……”元华太皇太后眼里满是泪水,眸光看向卫芷岚时,含着一抹祈求。
闻言,卫芷岚心中极是酸楚,原先即便自己想要离开皇宫,但也还没有想好,每当想起自己走了以后,便再也看不到赵胤,心便痛的厉害,如今元华太皇太后又这般求着自己,心便越发乱了。
良久,元华太皇太后依然求着卫芷岚,便是听闻她悲楚的声音,都不禁让人为之落泪,卫芷岚沉默了许久,方才痛苦的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皇宫待多久,但如今面对元华太皇太后的声声哀求,却不得不接受,等到有一日,许是赵胤彻底伤透了她的心,即便心中再爱,她也会决绝的离开。
卫芷岚离开永乐宫时,元华太皇太后含泪微笑,似乎因着卫芷岚答应了自己要陪在赵胤身边,顿时便感到安心了,她在这后宫中生活了大半辈子,早便将一切都看的透彻;卫芷岚想要离开皇宫的心思,也没有瞒过她的眼睛,但无论将来卫芷岚还会不会离开,但如今听闻她亲口答应了自己,这至少便能证明这丫头心里还是深爱着胤儿的。
……
回到凤雎宫时,卫芷岚整个人都很是疲惫,回想起自己方才在永乐宫听闻皇祖母说的话,卫芷岚神思依然有些恍惚,她能答应皇祖母,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声声哀求,更多的是因为卫芷岚明白自己如今还放不下赵胤,从在皇祖母口中得知赵胤心中深埋的苦痛,卫芷岚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她确实是心软了。
卫芷岚感觉,自己如今已是进退维谷,无论是离开皇宫,还是继续留在赵胤身边,于她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若是离开,从此以后或许她与赵胤的夫妻情分便彻底断了;若是继续待在他身边,自己则要忍受他夜夜去宠幸别的妃嫔,将来看着这些女人为他诞下皇嗣,然而自己却只能端庄大度的笑着接受,卫芷岚做不到,只要想起,她的心便感到极是痛苦。
这晚,注定是一夜无眠,卫芷岚苦笑,似乎从赵胤纳妃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每晚不是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到天亮,便是在殿中枯坐到天明。
……
转眼间,已是又到了深秋时节,从与赵胤大婚以后,卫芷岚在这皇宫中已是待了近一年了,赵胤偶尔依然会来凤雎宫,卫芷岚也不会再对他冷嘲热讽,但脸上却始终没有笑容,这样的日子便在时光的消磨中,与赵胤越发渐行渐远。
傍晚,卫芷岚没有亦如以往般,在寝殿里看书,而是怀抱古琴,去了殿外的一棵大树下抚琴;秋日萧瑟,枯黄的树叶簌簌而落,金灿灿的叶子堆积了满地,风一吹,便漫天飞扬,原有宫人在打扫,但卫芷岚心境似乎也越发苍凉,面对着这样的景象,一时竟有些感触,便制止了。
卫芷岚抚琴而坐,原本空灵轻盈的琴音,许是因为这段时日的哀愁,也渐渐变得萧瑟,久久回荡在凤雎宫的每一处角落,便是听着这样凄凉的琴音,也不禁让人心中发酸。
晚膳后,赵胤来了凤雎宫,卫芷岚方才沐了浴,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裙,湿润的长发披散在圆润的肩头,一双美眸似蕴含了天地间的钟灵毓秀,越发动人。
赵胤淡淡的眸光凝视着她,也没说话,似乎从自己纳妃以后,仅仅不过半年的时间,也不知何时,他与卫芷岚便相对无言;即便有时候卫芷岚会说话,但言语间却总是含着嘲讽,于是自己便再没有勇气踏足凤雎宫,有时候心中极是想她,也会忍了又忍,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意,当他来了凤雎宫以后,便猛然发现,两人似乎已经不如当初那般了。
卫芷岚容色平静,一双美眸盯着赵胤,沉默了片刻,方才淡淡道:“皇上今晚怎么过来了?”
如果卫芷岚没有记错,赵胤距离上次来凤雎宫,已是过了大半个月,沐浴之前,她曾问过紫兰,知晓今晚赵胤翻了秦淑仪的牌子,原以为他会在秦淑仪的寝宫,倒是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来了凤雎宫。
赵胤没有言语,黑色的眸光盯着卫芷岚,视线久久不曾移开,沉默了良久,方才启唇道:“你还好么?”
闻言,卫芷岚一怔,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却是没想到赵胤竟然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待缓过神来,方才嘲笑道:“臣妾很好,皇上难道不好么?”
赵胤微微抿了抿唇,顿了许久,方才道:“夜深露重,你仔细着身子,不要着凉了。”
卫芷岚淡淡一笑,深秋的夜晚,她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也的确感到些许冷意,但赵胤越是如此说,她便越是要反着来,不以为意的道:“让皇上忧心了,但臣妾偏生就喜欢穿成这样。”
赵胤眸光微微动了动,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
“皇上今晚怎么没去秦淑仪的寝宫?如此良辰美景,皇上为何又来了臣妾这里?”卫芷岚微笑,但眉目间却透着些冷淡疏离。
赵胤闭了闭眼睛再睁开,黑色的眸光隐藏着一抹苦涩,自嘲道:“我若去了,你心里当真会舒服么?”
卫芷岚容颜淡淡,语气没什么情绪道:“皇上是一国之君,您若要宠幸谁,臣妾又怎敢有怨言?”
闻言,赵胤似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继而便不再多言,正欲转身往回走,却听闻卫芷岚清冷的声音又道:“皇上,臣妾还有话与您说。”
赵胤脚步一顿,似乎只要面对卫芷岚,无论她是嘲弄也好,亦或是亦如以往般温柔笑语也罢,他都无力抵抗,即便害怕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依然含着无尽的嘲讽,但却没有勇气再往前走一步。
卫芷岚轻抿了抿唇瓣,便缓步走至了赵胤近前,一双美眸紧盯着他,似乎要将赵胤看个通透,但眼前的男人,太过深不可测,饶是卫芷岚与他相处了好几年,也看不透他。
一时间,殿内极是沉寂,卫芷岚沉默了许久,方才叹了口气,苦涩道:“赵胤,你心里倒底还有何事瞒着我?为什么你会突然选秀纳妃?”
即便是卫芷岚之前对赵胤选妃一事伤了心,但这段时日她也曾静下心来想过,永乐宫时,元华太皇太后对自己说过的话,便知晓赵胤这次突然选秀,许是真有什么原因;因此卫芷岚也愿意再问一问她,这半年,对于这件事,她一直不敢去面对,便避而不谈,如今也适时候问个清楚了。
赵胤没有说话,但身体却僵了僵,从他选秀纳妃以后,卫芷岚便一直冷淡疏离的称自己为皇上,再没有直接唤过他的名字;殿内,沉寂的可怕,赵胤黑色的眸光盯着卫芷岚,隐含着一丝复杂之色,良久,方才淡淡道:“我没有事情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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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卫芷岚怔了怔,一双美眸定定凝视着赵胤,但见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竟感觉自己越发看不透他了,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微微敛了敛情绪,这才自嘲道:“我不信,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即便是心里有事,也不愿意告诉我,让我一个人暗自猜疑,你心思深沉,我却感觉自己根本就看不透你。”
赵胤薄唇紧抿,面对着卫芷岚,心似乎也越发乱了,昏暗的灯火映照着他俊朗的侧颜,久久没有言语。
卫芷岚似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缓缓道:“这几年,你心里倒底藏了多少事,又是我不知道的?从几年前喀牧尔大草原返回西京之时,又从我被人暗杀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想要我命的人是先皇?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太子逼宫当晚,我担忧你的安全,便立刻去了皇宫,却对承龙宫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你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只说让我回永南王府等你,便连这次选秀纳妃,也这般突然,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么?”
说罢,卫芷岚自嘲一笑,眸光盯着赵胤,似是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自始至终,赵胤脸上没有丝毫情绪,让人无法窥探到他的内心。
许久,赵胤方才淡淡道:“许多事情太过复杂,便也没有给你说,想要你命的人,几次三番派人暗杀你的人是先皇,我之前不告诉你的原因,是因为不想让你卷进来。”
卫芷岚淡淡一笑,眸光却含着些许悲凉,苦涩道:“你不想我被卷进来,但终究我还是被卷进来了,这件事牵连到我,你却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这便是你对我的保护么?”
赵胤沉默,顿了好一会儿,叹道:“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你太久,承龙宫当晚发生的事,我今生都不愿意再忆起,与你大婚之后,便想你一直活的简单纯粹一些,身边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你若心里有怨,便怨我罢。”
卫芷岚没有说话,一双美眸盯着赵胤,又问道:“先皇为什么要杀我?我与他之间似乎无仇无怨,仅仅是因为永南王府的势力么?”
赵胤苦笑道:“永南王府的势力,一直以来便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这些年永南王镇守边疆,根本就寻不到丝毫错处,便没有下手的机会;想要杀你,一是因为这个原因,二是因为你是我心仪的女子,这些年他也想杀了我,为太子扫清继承皇位路上的绊脚石,屡屡派杀手暗杀,但却又将我奈何不得,他向来便心狠手辣,便想杀了你,让我尝到痛苦。”
闻言,卫芷岚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想到竟会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自己能猜想到先皇杀她,是因为永南王府的势力让先皇如坐针毡,但却没有想到先皇几次三番派人暗杀,竟是因为想要赵胤感到痛苦,为何会是这样?
直到此刻,卫芷岚仅仅不过是从赵胤这番话当中,便能明白先皇倒底有多心狠,想起赵胤那满身的伤痕,以及他之前曾说过十岁的时候,曾独自一人去往盐城办事;许是那时候,赵胤九死一生,这当中想要他命的人便有先皇,却幸得赵胤被阿公阿婆所救,最终仍是活着回了皇宫。
究竟要有多心狠,才能如此将赵胤几次三番置于死地,卫芷岚猛然回忆起在永乐宫之时,元华太皇太后说的话,太子从小便得先皇宠爱,为了他将来继承大统,便对赵胤狠厉无情,可又曾想过,太子虽是嫡皇子,但赵胤却也是他的儿子?
为了让赵胤痛苦,竟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杀了他,仅仅是因为怕他抢了太子的皇位么?此刻卫芷岚突然意识到皇位之争,究竟有多残酷,;这些年赵胤便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不仅要应付身边的阴谋诡计,还要应对自己的父皇想要取他的性命,但卫芷岚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他,因为赵胤从未与自己提及过,她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争斗算计。
卫芷岚似有些嘲讽的勾了勾嘴角,突然感到很是无力,伤悲道:“你明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但这些事却从未对我说过,你心里可曾真正有过我?你想保护我,让我不受到伤害,但我无意间却早被牵扯了进去;即便当年从喀牧尔大草原返回西京,在小木屋之时,我便隐隐猜到这其中你定然是有事瞒着我;但我问你,你却没有说,我向来便信任你,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便也没有多问,但事到如今,若是我不问你,皇祖母也没有与我说起过,你还要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赵胤深邃的眸光盯着卫芷岚,但却没有言语,整个人显得越发沉默。
一时间,殿内又越发沉寂了起来,卫芷岚低垂着眉眼,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过了好半晌,方才轻颤着声音问道:“一年前在西山狩猎之时,我在密林也遭到了暗杀,这些杀手是不是也是先皇派来的人?”
赵胤黑色的眸光注视着卫芷岚,顿了片刻,方才点头应道:“是。”
闻言,卫芷岚心中一紧,但脸色却隐隐有些发白,又问:“但是我能感觉到当时应是有两批杀手,一批受命于先皇,还有一批杀手,这一年我也在暗中调查,却始终查不出来,你可是知晓?”
赵胤摇了摇头,“我也派人查过,没有丝毫线索。”
“当初在原野上,其中有意蒙面头领武功最高,也是他想要取我性命,却没想到到头来慕轻竟然为保护我而死,回忆起这批杀手的武功招式,我至今还记得清楚,能断定不是先皇的人,但线索却又一直没有查到。”卫芷岚脸色冷冽,继而想起云慕轻的死,不禁心中痛苦,伤悲道:“慕轻是为护我而死,无论如何,这件事我都要调查清楚。”
赵胤微微抿了抿唇,但却没有说话,深邃的眸光注视着卫芷岚,眼底隐隐有些苦涩。
卫芷岚抬头,一双美眸定定盯着赵胤,苦笑道:“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何要突然选秀纳妃么?”
闻言,赵胤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却久久没有言语,整个人越发显得深不可测。
卫芷岚自嘲一笑,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眸光已是再无之前的黯淡,恢复了一派清明,苦涩道:“你总是这样,有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夫妻本是一人,理应同心协力,无论有何事,也不该你一个人去承担,若你心里真的有我,又何至于让我感到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