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翎仙子是何等叱咤江湖的人物,能配得上她的人天下间不过寥寥一二,要说连城千秋是她的未婚夫婿,那可真是……
难以言说的违和啊!
“你们看什么看,本姑娘就是喜欢魂淡死鬼这副皮囊,谁有意见?”
她大小姐手里碧羽摇曳,看在人们眼中就像毒蛇猛兽,谁敢有意见?
可是当她镇住了所有人再回头望向千秋时,浑身一阵寒凉,哪里还有之前的气势睃?
“我跟你说过,在我是连城千秋的时候,不要公然和我牵扯太多,你为什么屡教不改?”
满带怒气的声音入耳,碧桐呛咳一声,端起面前的碗筷恨不得一头钻进去,她抱怨道:“你个魂淡死鬼,我还不是看你混得太憋屈,想替你报仇嘛,早知道我就换个身份混进来了,你看现在,想和你说句话还要用传音入密,弄的跟偷情似的,嗯?偷情……嘿嘿,这个貌似也不错。”
“碧桐,我再说一次,不要走近连城千秋的人生,对你没有好处,你知道,我不喜欢一句话重复太多次。鹁”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也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怕被你牵连,我……”
“可是我怕!”千秋强势地截住了碧桐的话语,“碧桐,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只希望你还是现在的你,你tmd给老子好好记住,别让老子在你面前变得跟话痨似的!”
碧桐眼眶微热,鼻子忽然涌上一股酸涩,她豁然起身,明亮的杏眼似怒似怨地瞪向靠在南风离肩上的千秋。
众人听不到她和千秋的一番对话,对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难免好奇,却见她憋了半天,指着千秋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连城千秋你tmd的魂淡!老子再也不管你了,你要是被人折腾死了,老子再披麻戴孝给你守寡!”
呃……
这是爱……还是恨?
碧桐饿着肚子气冲冲的扭头就跑,剩下的人纷纷扭头看向千秋,却见她一脸的吊儿郎当,不以为然,顿时都为荼翎仙子感到不值,好好的一个绝色的美人偏偏看上个喜欢男人的混球。
真是……痴心错付啊!
热闹看完,人们渐渐把目光投回到吃食上,一瞬间,千秋嘴角浮上一丝苦涩的笑意,这就是连城千秋的人生,即使心中情绪万千,想哭,却不能哭,想笑,也不能开怀大笑。画上脸谱的那一刻开始,唱的就不再是自己。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入喉,刺得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月哥哥,你看见我哥了吗?我看各家人都到了,怎么就是没见他回来呢?难道还在银河寒潭?”
千秋听到叶梨若的声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去倾听,视线在膳厅中溜了一圈,确实,该到的都到了,只少了一个人,那个上午看到的与叶梨若有几分相似的俊雅男子。
连城朗月柔声道:“放心,叶楚兄行事一向谨慎,这里又是御龙府,不会出什么事的,你若不放心,稍后我帮你去寻他。”
“嗯,谢谢你,月哥哥。”
叶楚……叶楚……
千秋眸光流转,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但凡现在在膳厅用饭的没有一个双手不便的,那么那个在寒潭中被连城朗月折断了手腕的登徒子……
“哈……”
她忽然失笑出声,引得同桌几人纷纷向她看来,可她那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高兴的。
连城无双见西陵御拧眉盯着千秋,心中颇有些不悦,但她最懂得察言观色,当即便一脸担忧道:“千秋,你怎么了?”
“劳堂姐挂心,小弟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个笑话,呵,忍不住发笑而已,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他”竟然用了敬语?连城无双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雪白的宽袖在桌面拂过,皓腕翻转,素手攀着壶耳将桌上的酒壶挽到了手中,千秋身体一歪,直接枕在了南风离的大腿上,手臂高抬,清澈的酒水如细细的泉水泄入口中。
连城朗月啊连城朗月,你打退那登徒子到底是帮我,还是在维护谁?你早已看破我的伪装,你知道,如果你不及时出手,今天那个登徒子……叶楚,叶梨若的哥哥就要死在我手上,你看似折了他的臂腕,实则却是想救下他的性命,你是个善恶分明、主持正义的人,可是你却有心放了这么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我想不出什么理由为你开脱,只有一点,他……是你未婚妻的哥哥。
一只手强行握住了她的手腕,想把酒壶夺了去,“别喝了,伤身。”
千秋抬起眼帘,顺着那只手看向南风离冷凝的面容,痴痴地笑了一声,“阿离,你说,你是在真心的关心我吗?”
南风离皱眉,冷声道:“真心怎样?假意又怎样?你伤的是自己的身体,与别人的真心假意有什么干系?”
千秋霎时愣住了,她定定地看了南风离许久,居然真的乖乖听话翻身坐了起来。
是了,是自己又犯蠢了,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连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她撑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南风离吃饭,南风离被她看得浑身僵硬,只觉得吃饭居然也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
“阿离,我记得我说过,做我的男宠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也不要求你亲自下厨给我做饭吃,可是你觉得让主子看着自己吃饭的男宠是个合格的男宠吗?”
众人狂汗,南风离更是嘴角抽动,“他”怎么偏就在吃饭的时候不能消停片刻呢?
“阿离,小爷要吃盘里最薄脆的那片笋尖。阿离……”
南风离暗自抹了把汗,一声不吭地夹了笋尖放到她面前的空碗里。
偏某人还不消停,语中含着有些欠扁的笑意,“阿离,小爷手疼。”
南风离早就注意到了她掌心在上午的铁筒阵法中被什么东西磨破了,可是她一个上三品的炼药师,只要催动蓝光修元术,这点伤转眼就好了,她这摆明了是耍弄他,可是……他偏偏就做了她那该死的男宠。
碍于主子大人的淫威,南风离不得不“忍辱负重”,亲手把笋尖又送到了主子大人的嘴边,闷声道:“吃!”
两个男人当众做出这般暧昧的动作实在是叫人难以忍受,那些人只恨自己耳朵太尖,眼睛太亮,可是少年眉眼间满足戏谑的盈然笑意又让人以不开眼。
连城朗月暗淡地垂下了眼帘,好不容易才缓和了关系,如今怕是又让千秋记恨上他了,可是,叶楚……还有他的用处……
西陵御面色阴郁,手里的筷子掰断了一双又一双。
也只有北司青君完全是一副看客的姿态。
有情无情,一目……了然……
千秋嘴角笑意不减,眼中嘲弄之色越发浓重,既然本尊无法快意恩仇,借着这一身伪装任性一番也不算委屈了自己。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回去的路上,南风离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千秋负手走在前面,雪白的衣衫染着夜色,寂寥得让人心疼。
是夜,酒气熏得两鬓突突直跳,疼得厉害,辗转难眠,千秋看了眼临屋的方向,果然阿离说的没错,伤的终究是自己的身子。
一头垂膝的长发披在身后,她跳下床鞋袜也不穿径直出了门,倚靠着栏杆想借着夜风散散酒气。
星光零落,夜风微醺,她忍不住抽出银箫在手中挽出一朵银花,凑到了唇边。
辗转起伏的音调断断续续,情之所起,随性而为,想起了哪里便奏到哪里,可就是这残缺的音节断断续续地串联,让人听出了无尽的哀婉无奈。
箫声骤停,她缓缓道:“出来吧!”
躲在屋里的南风离正要出去,却有另外一个脚步声先他一步响了起来,他不由得愕然,有人来了?
千秋侧身,看到有些局促的蓝衣少年,浅浅地勾了勾嘴角,“辰沂?”
辰沂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无妨。”白天当众逗弄他,让他夜里来她房中不过是“纨绔子”的一句玩笑话,这少年居然真的来了,如果她真是叶楚之流的好男色之徒,那这少年岂不是自己走进了狼口?
“你方才吹的是什么,那个……很……很好听。”
千秋浅笑,低声念道:“想要长相厮守却人去楼空,红颜也添了愁;是否说情说爱终究会心事重重,注定怨到白头;奈何风又来戏弄……已愈合的痛,免不了频频回首;奈何爱……还在眉头……欲走还留,我的梦向谁送……心埋在过去,情葬在泪里,笑我……恋你……恋成颠……”
笑……可笑……我……恋你……
恋成了颠……
箫音再次响起,幽婉地盘桓,直到曲终人散。
一夜,一曲,对千秋来说不过是一场发泄愁肠的痴梦,对那听曲的人来说……也许,是魔魅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