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月上中天,昭阳才从宫中出来,上了马车径直往公主府赶去,心中暗自想着,自己这么晚了才回府,苏丞相只怕又要闹腾了。
渭城的夜里亦是十分安静的,街道两旁的商铺皆已经关了门,只听见踏踏的马蹄声和马车四角挂着的铃铛响起的声音。
今日一直在与母后和朝臣商议政事,累了一日,昭阳靠在大迎枕上,接过棠梨递过来的毯子,迷迷糊糊地小憩了一会儿,却听见外面传来暗卫紧绷的声音:“长公主……”
昭阳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着:“怎么了?有刺客?”
“长公主,属下瞧见城中有一处地方走水了,正好是公主府的方向。”暗卫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昭阳仅剩的那一丁点儿睡意也全然消匿无踪了,直起了身子道:“停。”
马车停了下来,昭阳推开马车车门弯腰走了出去,在车辕上站直了身子,一抬头就瞧见远处有大片的火光,照亮了一小半片天空。
昭阳抿着唇盯着那处看了良久,咬了咬唇道:“只是公主府的方向,未必是公主府,府中有……”
昭阳微微顿了顿,接着道:“府中有暗卫,若是果真是公主府着了火,也可以将慕阳他们保护好,加快速度回府。”
说罢,便转身回了马车中,在马车上坐了下来,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睡意。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只是尚未走多远,就听见有马蹄声踏破了宁静。马蹄声越来越近,昭阳轻轻蹙了蹙眉,便听见马车旁又传来了通禀的声音:“长公主,是府中的暗卫。”
昭阳一怔,马车又停了下来,尚未将马车车门打开,就传来了勒马的声音,随即就有声音在马车外响了起来:“长公主,公主府走水了。”
原来,果真是公主府。
昭阳眯了眯眼,心下却有些纳闷,即使她不再公主府中,苏远之也尚在,为何却还专门派人来将公主府走水的事情通禀给她呢?
只是这样的疑惑在心中一闪,便有了答案。
苏远之的确是在公主府中,只是对外,公主府如今却是只有她与她的三个孩子的。公主府出了事,她不在府中,府中并无可以主事之人,自然是应当快马加鞭禀报给她的。
思及此,昭阳便急忙开了口问道:“小公子们可有事?”
“无事,属下离府的时候,王嬷嬷已经在组织下人们救火,火势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小公子们都有暗卫保护着,并无大碍。”来人应答着。
昭阳轻轻颔首,连忙又道:“加紧速度,回府。”
马车的速度比方才更快了一些,昭阳的脑中却快速闪过无数个念头。
为何会走水?难道是刺客所为,可真是刺客行刺,难道不是应当选择在她在府中的时候吗?为何却偏生选了她不在府中的时候?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她的三个孩子?昭阳蹙了蹙眉,倒也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按理说来,她住在四面湖水环绕的湖心岛中,若是刺客,火攻公主府是最为愚蠢的法子。
明日就是慕昭和慕楚的满月宴,难不成,是有人贼心不死,想要打探打探,苏远之是否真的在府上?是否果真昏迷不醒?
昭阳眯着眼,心思转了好几转,却也想不通缘由。
难不成,只是个意外?
昭阳此前本就已经离公主府不远,不多时便也到了。
昭阳快速下了马车。
明火已经熄灭,只是即使尚未进府,便已经闻到一股烧焦味道。
昭阳快步入了府,王嬷嬷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一见着昭阳便快步走上了前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着了火?”昭阳问着。
王嬷嬷连忙应道:“是有人用火箭朝着公主府射了过来,有些落在易燃的地方,就走水了。好在火箭的射程并不怎么长,府中又有暗卫守着,刺客无法靠近,大多落在公主府外围。外围多树木,屋子比较少,倒也并未引起大的灾难,只是西北边下人的屋子被烧了,洗衣房、绣房、大厨房都遭了秧。”
“没有下人受伤吧?”昭阳听王嬷嬷说下人房被烧了,连忙问着。
“发现的快,没有。”王嬷嬷应着:“只是因着明日里要举行满月宴,厨房里提前备了一些酒菜,倒是毁了一大半。”
昭阳颔首:“这倒是没什么大碍,明日再买就是,若是明天来不及,去丞相府找管家借些下人过来帮忙就好。”
王嬷嬷颔首:“奴婢也是这么想的。”
“我先回湖心岛瞧瞧,你连夜带人清理清理,清点一下哪些东西收了损,造个册子来,到时候我瞧瞧。”昭阳吩咐着。
王嬷嬷连忙应了,便也不再跟在昭阳身后,只立在原地看着昭阳渐渐走远了,才转身往下人房那边去了。
昭阳回了清心楼,三个孩子倒是并未受到影响,已经睡了,昭阳挨个看了看,就回了屋。
苏远之尚在书桌后看着书,见着昭阳进来,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悦:“今日怎么这么晚?”
昭阳见着苏远之的神色便笑了起来,果真如她所料那样,还是生气了。
昭阳笑着道:“在宫中处理政事,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什么事?”苏远之却并未打算就此放过昭阳,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昭阳倒也不恼,将先前颜阙的提议同苏远之一一说了,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苏远之:“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好?我与母后召集相关官员商议了半日,将具体的章程已经一并给制定了下来,很快便可在楚国各地实施了。”
苏远之却并未就此事发表什么看法,只沉默了一瞬,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明日就是满月酒,今日你却偏生被政事拖住了脚,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回府。往日里府中皆是平平顺顺的,你这一不回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觉着,此事是意外吗?”
昭阳闻言,神情微微一怔,将苏远之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才有些迟疑地望向了苏远之:“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用政事将我拖在宫中,以便实行今夜的夜袭?”
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只是,这个想法是颜阙想出来的,该不会是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