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欢觉得真是出人意表,一向高贵自持的皇后娘娘竟会讲这种话,可见也是给逼急了。
话匣子一打开,丫头们便止都止不住了。
云阳抢着道:“我皇兄真不知该怎么宠那马夫人了,刚晋了二品亲王,就上书请封侧妃,不过我父皇没理他,外传是二皇兄进了‘馋言’,说马夫人是贪官马应财亲眷,又有杀人嫌疑,绝不能入宗牒,还有刘大监也在一旁帮腔,这才将事情搅黄了。”
“我也知道,我爹跟我娘说,”韩宝颖急不可待地插嘴道:“因为这事,朝中大臣皆有微词,皇后娘娘给气坏了,一个劲地逼着王爷赶紧弄走马英。”
“我皇兄死都不舍得,后来他和母后各退一步,皇兄再没提请封的事,母后也对马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阳公主叹了口气,故作老成地道:“真是家门不幸!”
林与欢听得哑然失笑,看来李仲杨对马英情深意重,居然肯为了她大闹一场,也不怕得罪朝中大臣,真是不想要大位了!
韩宝颖继续喋喋不休,“王爷现在把那个马英藏得死紧,连皇后娘娘都不许去见。”
就跟说相声似的,云阳公主马上接口,“我母后生气,说这马夫人到底何方神圣,值当皇兄当宝贝一样捧着,前几日趁他不在家,母后亲自跑到晋王府,将那女人给提溜了出来。”
“我正好也在,皇后娘娘瞧见马英,当着人面,丢下一句,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转头便回万佛寺了。”韩宝颖一想到当时场景,就控制不住哈哈大笑。
林与欢在一旁瞧二位说得眉飞色舞,忽然心生疑惑,觉着她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到自己面前报信,说不得是受谁指使,只怕有人想探自己的反应。
宁可信其有,也莫信其无,林与欢决定还是防备着些好,索性便低头翻起账本,随她们天花乱坠地讲。
云阳公主干脆坐到林与欢对面,瞧着她道,“林姐姐,父皇还骂了我皇兄一顿,说他沉迷女色、不思进取、胆大妄为。可我觉得,父皇说得不对!”
林与欢头都不抬,一副置身事外,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即便没有得到响应,云阳公主聊八卦的热情也是无论如何浇不灭的,“那个马夫人长得垂头丧气的,哪及得上林姐姐一根小指头,皇兄纳她,说不定是为了自找不痛快,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向上、大展宏图呢!”
林与欢终于忍不住,作势拿起桌上账本,朝云阳头上敲了一下,然后便趴桌上笑开了。
“林姐姐,王爷说他喜欢你的时候,我虽有那么一点点不开心,不过想着既是王爷喜欢,你又挺有意思的,我也就认了;但是这马英,我可讨厌死她啦,一想到以后还得时不时见着她,心里老不舒坦!”韩宝颖在一旁撒娇道。
“你这丫头,那是因为我主动让位,咱俩没了厉害冲突,若我现在还在跟你争宠,你怕拿把刀杀了我的心都有。”林与欢说得一针见血。
“不是这样的,”韩宝颖辩解道:“其实我心里头觉得,你和王爷站一块挺般配,就是比那马英瞧得顺眼。”
林与欢这时面孔一板,“韩宝颖,你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了!”
“没、没忘呢。”韩宝颖伸伸舌头,心虚地道:“不提王爷,不提总成了吧!”
韩宝颖和云阳公主在明月楼盘桓整一天,若林与欢不催,她们根本就不想走,大概觉得此地比皇宫和将军府好玩多了,便是从账房小窗户窥探来来往往各色客人,也能让两个小丫头乐上半天。。
天色将暗之时,林与欢不得不亲自把人“押送”出明月楼。
两人的随从已在外面候了一天,瞧见二位出来,忙迎了上来。
临上车前,云阳公主拉住林与欢的手,不死心地问,“林姐姐真不能来花朝节?”
“公主,过几日我便要和母亲回乡探亲,真是赶不上了。”
“是这样啊!”云阳公主很是遗憾,“我还想带你到宫里转转呢。”
林与欢觉得这位小公主委果比她那俩亲兄姐实诚,便安慰道:“以后还有机会,等我回来,会给你们带礼物。”
赵王的声音这时突然传了过来,“这明月楼下,今日倒唱起‘十八相送’不成?”
云阳公主转头笑道:“二皇兄,你也来啦!”说完便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要帮着介绍,“这位林姐姐是我的好姐妹,也是明月楼女东家,你觉不觉得她很厉害。”
“嗯,的确厉害!”赵王瞧着林与欢,点了点头,夸道:“原来我们云阳还认识这么一位大人物。”
“多谢王爷夸奖!”林与欢被逗得直乐。
“你们是不是认识?”云阳公主这才觉出不对,诧异地问道。
“我与王爷可是旧友。”林与欢揭开真相。
云阳公主先是呆住,然后拍掌大笑起来,“那可好极了,以后便让二皇兄陪我过来瞧姐姐。”
等送走了小丫头们,林与欢便陪着赵王一齐往明月楼走,“今日王爷来得倒是挺早。”
“晚上约了几位,”赵王想了想,道:“冯广会过来。”
“那我让人给安排雅间。”林与欢应道。
“张机又回了沅水城?”赵王突然问了一句。
“是呀,只好我这东家亲自上阵。”
赵王犹豫了一会,“今晚皇兄会过来,阿欢要不要回避一下?”
“呵呵,多谢提醒!”林与欢怔了怔,然后打着哈哈,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明月楼今晚又是宾客盈门,林与欢时不时得出来照看一下,免不了碰上一两个熟人。
站在楼阶之下,林与欢笑着招呼,“江先生,原来您也回京了。”
江尚倒并不意外,开口便赞,“林姑娘,若非宝庭提起,在下还真想不到,您居然是明月楼的东家,真是失敬!”
“靠的是家中余荫,真不值得夸耀。”林与欢谦虚道。
江尚一笑,正要走近和林与欢攀谈两句,却被一个声音打断,“哟,林姑娘,今儿亲自接客呢!”
听到这么不正经的话,林与欢自然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来了,便脱口讥笑道:“韩大人,您这穷得都找女人借银子了,怎么还不知道俭省,又出来混吃混喝!”
韩宝庭呵呵一乐,往旁边让了让,对着身后的人谦恭地道:“王爷,您和夫人先请。”然后转头朝林与欢挤了挤眼,且等着看好戏。
林与欢的表现着实没让韩宝庭失望,那小脸叫一个煞白,连站的姿势都僵住了,正待韩宝庭要调侃林与欢两句,江尚却暗中扯了他一下。
此时,林与欢死盯着马英,忍了半天才没上前赶她,瞧着周围全是人,她只能在心里不住地叮嘱自己“来的都是客”,硬是将目光从马英身上挪开,却无意中对上李仲杨那双满含怨恨的眼睛。
林与欢只得向后退退,低下头道了句,“几位客官请上楼。”
随后便有小二上前,将几个人引上楼去。
江尚特意慢了半步落到人后,对林与欢拱了拱手道:“林姑娘,对不住!”
“江先生不必介意,方才是我自己失态。”林与欢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忍不住向他打听,“江先生,不知樱儿现在如何?”
“樱儿啊,要做母亲了。”
“真的!”林与欢不由惊喜,“太好了!她身子如何,有没有成天地吐,天哪,樱儿都当娘了!”
“江尚,有那么多废话要讲吗?还不快上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林与欢便不抬头,也知道那是谁。
江尚咳了两声,抱歉道:“那我就先上去,下回有空再聊。”
“江先生请便。”
冯广到的时候,已是酒宴正酣,他并没有直接上雅间,而是先去找了林与欢。
瞧着冯广递过来的信,林与欢衷心地谢道:“让冯舅舅费心了,我娘一直想去见外公,可面上又拉不下来,有了舅舅这封信,我便是绑,也要将她绑过去。”
“阿欢,你们准备何时出发?我爹说,让我陪着你们一块。”
林与欢忙客气两句,心里却是一个劲地给这位舅舅点赞,“怎么好意思,你还有自己的事。”
“和上官说一声便是。”冯广大方地道。
林与欢也不假意推辞了,“这自然是极好,倒要麻烦冯哥哥了。”
说完话,冯广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到雅间,一进屋,便见里面已围坐不少人,其间竟还有个女子,而除了赵王和晋王外,冯广几乎都不认识。
赵王忙起身一一介绍,却刻意忽略了坐在晋王身边的那女子。
冯广对晋王在西北立下的赫赫战功十分仰慕,当日在冯府只是一面之缘,今日终于有机会面谈,自然是要把握机会。
“王爷,末将曾听过您在北阳关反败为胜,活捉达勒尔可汗的事迹,实在让末将佩服不已。”
“冯将军谬赞,”李仲杨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场小战役。”
“这达勒尔人以凶悍号称,却屡屡败于王爷手下,”冯广性子单纯,好不容易见到李仲杨,自然直言不讳地请教道:“只是末将不明,为何您不干脆深入腹地,一举歼灭?”
“圣上乃仁君厚主,不忍见生灵涂炭、百姓受苦,小王自当听命于朝廷。”李仲杨淡淡地敷衍了一句。
“若任由达勒尔人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将成大周祸患。”冯广明白他的难处,遂感叹了一句。
李仲杨不由地打量了几眼面前这年轻人,却也并没有搭腔。
韩宝庭瞧出气氛有些冷,便道:“各位,既已到了明月楼,便只谈风月,那些军政大事,到朝堂上再谈。”
“宝庭说得有理,来,咱们干一杯,庆贺皇兄今日高升!”赵王先自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