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屋,杨妃半靠在床头,拍拍床边,道:“阿欢,咱俩聊聊?”
“好啊!”林与欢笑着走了过去。
杨妃望着她,道:“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你,那时候你大概十二、三岁。”
林与欢有些惊讶,“你比我小不少吧?”
“那年花朝节,我因为好奇,跟着一个姐姐进了宫来,我那时九岁,太监见我还小,便没吱声。”
“是不是听我弹了琵琶,然后终生不忘?”林与欢开玩笑地问。
杨妃笑道:“我早忘了你弹的琵琶还是凤尾琴,只记得一个男孩躲在帘后傻傻地看着你。”
“是晋王?”林与欢好奇地问。
杨妃摇了摇头,“是赵王。”
林与欢显然没想到,“竟还有这一出?”
“听说你忘了好多事,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遗憾。”杨妃低下头道。
“阿玉,我现在有了丈夫和三个孩子,于我而言,忘记胜于惦念,”林与欢拉住杨妃的手,“我那男人可是个醋坛子,而且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战战兢兢,生怕有一天我醒过来,会不会一脚把他蹬了,要死要活地去找别的男人。”
杨妃忍不住想笑,“听你这么一说,晋王殿下还真是有意思。”
“他明里暗里可问了我不少回,醒了以后会怎么处置他,”林与欢傲娇地道:“我偏不回他,让他提心吊胆去!不过,看得出来,阿玉你也是个醋罐子。”
杨妃下意识“啊”了一下。
“阿玉虽然一口一个‘阿欢’叫得亲热,心里头在防备着我吧!”林与欢倒是直心直口。
“只是阿欢真不会……”
林与欢笑了,“阿玉信不过我是有的,信不过赵王便是不对了,你方才说赵王小时候见过我,那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倒还在纠结,着实是自寻烦恼,夫妻本就一体,赵王若是那等见异思迁之人,你会甘愿替他冒这趟险?”
杨妃眼圈一红,“当初你失了踪,王爷消沉了好长时候,我瞧着不忍,厚着脸皮让我爹上门提亲,王爷自是拒了,而且拒了三回,后来我干脆跑上门去,将他大骂一顿,没想到,竟成就了姻缘。”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啊!”林与欢乐得直拍手,“你这样洒脱的女子,便是我也喜欢。”
“可我知道,王爷心里一直有你,方才卓大夫不说了吗,他还专门替你在京里找大夫。”杨妃嗫嚅道。
“你呀!”林与欢哭笑不得,“赵王帮我寻大夫,就是他对我念念不忘了?夫妻做不成,难道就不能做朋友,合着我们两口子帮着赵王夺位,是因为我对赵王还有想头,准备以后取你而代之。”
杨妃听得有些愣,好半天才道:“没,我没这个意思。”
“好吧,给你一句放心话,我跟我家李处是铁了心要过一辈子的,便是记起前事,也不妨碍我与他一起过完下半辈子,赵王那头,您自己好好收着吧。”林与欢最后大笑起来。
这一回杨妃彻底放下芥蒂,二人说说笑笑好一阵,见杨妃有些精神不济了,林与欢便服侍她睡下,准备到贤妃那头点个卯。
刚推开门,林与欢吓得往后一蹦,原来林与欣正挡在面前。
“吓死人了,”林与欢骂道:“大白天你装什么鬼!”
林与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到底谁在装神弄鬼,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同娘娘说得都是鬼话,你根本同晋王混在一块了,还生过孩子,这会子看你怎么骗人,我告诉娘娘去!”
“你还听见什么了?”林与欢沉下了面孔,逼视着林与欣。
“你跟赵王是一伙的,看不出来,杨妃竟是对你言听计从,昨日那些争执是做给人瞧的吧,说,你到底什么居心?”
林与欢忽然笑了,“这居心,自然不能跟你说。”说话间,一把匕首抵住了林与欣的脖子,一转眼,林与欣已将人扯进了屋里。
杨妃这时已被惊醒过来,眼见林与欢拿刀逼着林与欣坐在一把椅子上,立马被吓了一跳,问:“出了什么事?”
林与欢“呵呵”一笑,“没事,刚才咱们说的,她都听到了,我在想,是割了舌头,还是直接要了她小命?”
“怎么办,她要向贤妃告密可怎么得了?”杨妃一咬牙,“阿欢,把刀给我,我来杀她,不能让这女人害了王爷。”
林与欣瞧见杨妃下了床向她走来,心里不由一惊,虽脖子上架了凶器,这会子却还不肯认输,“你以为杀了我,你们逃得掉?”说着,作势便要喊。
结果林与欢一个手刀,正中她后颈,林与欣立马瘫到地上。
次日一大早,林与欢笑呵呵地来到紫宸宫的东暖阁,见贤妃已打扮整齐,尤其那头上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最是醒目。
“娘娘果然有母仪天下之气,”林与欢使劲恭维道:“真是立时将我等衬成了庸脂俗粉。”
“怎么是你来了?”贤妃笑问,“阿欣那丫头倒是没见着?”
“今日小女偷了个懒,让林与欣帮我看一会杨妃,这么大的日子,小女少不得要到娘娘跟前露个脸。”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贤妃走到西洋穿衣镜前照了照道:“新君登基后第一道旨意,便是赐你为公主,赶紧嫁人去吧!”
“说不得小女还想迟些走了,”林与欢傻笑道:“真不知,这公主是个什么滋味!”
正说着,王大监走了进来,瞧着他今日也换了一身新,林与欢故意笑话道:“哎哟,这位是谁呀,怎么咱宫里出了个新郎官来。”
“林姑娘就会欺负小的,”王大监笑着应道:“这种大日子可不是谁都有福气遇上,小的自要好好捯饬一番。”
“王大监的意思,小女这破衣烂衫的,倒见不得人了?”林与欢故意装出不高兴地样子,“就你这德行,插根葱也成不大象。”
两人这么吵着嘴,倒把旁边贤妃逗得直乐,最后见他们有些不可开交了,这才道:“王爷那头可收拾好了?”
“今日咱们王爷可精神了,”王大监赶紧俯身道:“如今正跟李相国一起去大殿,想是待会就要宣旨了。”
“很好,”贤妃点头道:“那咱们一起静候佳音吧!”
林与欢叹道:“可惜身为女儿进不了大殿,若是能亲眼瞧见齐王殿下受封太子,也算不枉此生了。”
王大监这时凑到跟前,“对不住,小的这就去亲眼见识了。”
此时的乾天殿上,李相国正站在殿中央,大声喝斥着底下众人,“圣上殚精竭虑三十载,终成我煌煌大周盛世,其功可载千秋,其德被及天下,没想到召尔等趁着圣上不虞,竟打起小算盘,想着各靠山头,以后好在新君面前讨得便宜!”
殿下鸦雀无声,全被李相国的气势镇住。
“咱们同朝为官,当初本都立志为国尽忠、为圣上为忧,可尔等像什么话!”李相国愤怒地手指着下面,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别以为老夫年岁大了,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你们中有些人已经在盘算逼宫了!好大的狗胆!”
歇了口气,李相国继续道:“说句不中听的,你们那点小伎俩,何时被放在了老夫眼里,你们不是盘算着各立山头吗,圣上虽陷沉疴,可你们一举一动,都被他老人家放在眼里。”
李相国停顿了一下,眯着眼打量着站在前排的赵王,试图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只没想到,大殿下的赵王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仰着头看着李相国,甚至嘴角边还含着一丝笑意。
把目光移开了些,李相国道:“圣上让老夫给各位带话,今日他老人家决定,要给各位建个山头。”说罢,转身对一旁的传令太监道:“宣旨!”
等旨意宣读完毕,整个大殿已乱成一锅粥,官员们交头接耳,不自觉的组起团来,更有几个刺头,冒出了一句,“假传圣旨!”
“来人,有请储君上殿!”李相国也不管别的,干脆将齐王拉到众人面前。
因只是储君,御座自然还没资格,有太监另搬了一把太师椅上来,请齐王坐了。
“圣旨已下,各位还不拜见储君?”李相国大喝一声,似乎想压住底下人的议论。
结果,他那招先发制人并没什么效果,众人依旧议论纷纷,并没人搭理李相国。
倒是齐王细声细气的一句话,让嘈杂声停了下来,“呵呵,尿了!”
短暂的平静之后,又是窃窃私语,甚至不时有嗤笑声传了过来。
李相国顿时一阵窝火,拿眼示意跟着齐王的太监上来将他带下去,转脸对着众人道:“圣上的旨意,储君既立,各位要自安本分,切不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回去后各上一道奏折,谈谈对培养储君的想法。”
见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李相国怀着一肚子火走到殿外,自己思前想后,已觉得万无一失的第一步棋,竟因为齐王的一句傻话给打了哑炮。
正想着,迎面已站着不少人,头先的便是特意换了大妆的贤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