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只说:“她心事太过沉重,可能是有不想醒来的缘由,如今借着这个契机,她可能要睡上好久,至于何时会醒,这只能看她个人的意愿了,我治得了她的身,可是,却治不了她的心。”
于清华确实一直都未醒来,她这一睡,便是三个月。
这三个月,可以发生好多事情。
先是先皇于重玄已于三个月前被隆重的下葬,却没有一位子女现身守灵;而后是经过一番激烈的斗争,南阳王最终降伏了众朝臣,暂代了当今的皇位,而先皇的亲弟弟永安王却不理朝政,退居府中;然后是南阳王上位的第三日就下了一道旨——赐婚右相肖如海之子肖钦与永安王之女安芸结亲,择日大婚;一月前,二人已在京都百姓喧嚷中结成了连理,至今他们仍在惋惜:可惜与肖将军结成亲的不是长公主,那样的一对壁人儿,怎就平白没了消息……
在于清华昏迷的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好多事情,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知道。
于清华真的是沉睡的太久了,久到于未然几乎都不抱一点希望了,但她却又突然转醒了。
那一日,于清华在昏沉中幽幽转醒,她感到自己浑身困乏,毫无私利,一双眼皮沉甸甸的,似是已经好久没有活动过了。
缓缓的张开眼,慢慢的吐出一丝浊气,于清华才压着嗓子开口说了三个月以来第一句话:“水……”
还没有完全的看清眼前,就有一个人端了一碗凉茶递到她的面前,于清华接过茶碗就将凉茶一饮而尽。
喝过凉茶,总算是恢复了一丝清明。
于清华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触目所及之处不过一张简易的竹桌,几张竹椅,一个半打开的窗子,显然,也是竹制的。
这个屋子里,几乎再没了其他的东西,哦,对了,还有她所躺的这张小木床。
这里,是哪里?
于清华昏昏沉沉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能分辨得出,这里,是她没有见过的。
“感觉好些了吗?”
突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于清华赶紧抬眼去看,就见一个身形修长的人影在眼前晃,那人显然是背对着她的,他手中好像是拿了一本书,另一手边看着一个小药炉子,因是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一时,也不知道他是谁。
“我,这是在哪?”踌躇间,于清华如是开口。
那人先是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翻书,又从一旁的小桌上拿来一小撮根状物,掀开药罐子的盖子,将那根状物放进其中,又加上盖子,慢慢熬着。
“我,是怎么在这里的?”见那人没有回答,于清华不死心的又开口问道。
那人极其专注的看着书,半响,又翻过一页,却始终没有理会于清华。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于清华都想掀被子下床去一看究竟了,那人却忽然起身,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而后又从桌子上拿来一块布,捏住药罐子的把,放好一个碗,身子倾斜着将那药罐中的药倒在了碗中,而后,他又起身去熄了那炉子里的火,提起炉子,将它送了出去。
等到一切都做完之后,那人才又再次进屋来,他伸手试了试那盛药的碗,摸了摸碗璧,觉得不是很烫了,才将其缓缓端起,然后,踱着步子,慢慢向于清华走来。
整个过程中,于清华一直在想看到那人的脸,但他却始终不面对他,任她怎样都看不到全面,只能模糊看到个影子。
“喝了吧。”那人端着药碗来到于清华的面前,这才他
的面容没有避开,而是直接的面对着她。
但是当于清华看到他的面容时却是脸上一惊,她怔怔的立在那里好久都没有缓过劲来,更忘了要伸手去接他的药碗。
她,看到了什么……
这个人,这个人,竟然是,竟然,是他……
那人清俊的面容依旧平静着,看她:“不喝吗?”
“你……”于清华下意识的出声。
“嗯?”他看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你?是你……”
于清华痴痴的,已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了。
就在此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柳大夫,药熬好了吗?”
于未然踏进门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坐立在床上的于清华,当即眉眼一喜,大叫道:“清华,你醒了?”
“是你,柳时逸。”与此同时,于清华终于叫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于未然下意识的接口道:“怎么,你认识柳大夫?”
于清华这才注意到刚刚进门的于未然,开口喊道:“然哥哥……”
于未然快步向她走了过来,脸上至此都带着震惊和喜悦。
“清华,你真的醒了?我不是在做梦?这真是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呢,太好了,你醒了……”于未然激动的语无伦次,倒是于清华表现的还算淡定,因为她并不知道她已经睡了三个月。
“我,我没事啦……对了,然哥哥,这里是哪里啊,我又是怎么会在这里的?还有你刚说我终于醒了是什么意思?我睡了很久吗?我怎么了?”于清华一番连问却叫于未然一时有些懵,他下意识的挠挠头,不知从何答起。
“先把药喝了,再问这些吧。”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柳时逸忽然开了口,于未然也反应过来了,忙道:“对对对,清华,你先把药给喝了,余下的事,我们等会儿再说,药凉了可就不好了。”
于清华微微蹙眉:“什么药?”
于未然道:“伤药,你受伤了,这段时间一直昏迷着,药都是柳大夫给你喂的,现在你醒了,可以自己喝药了,快,先把药喝了,你有什么问题,等你喝了药我再跟你说。”
虽然心中很是诧异,可是于清华终究还是没能扭过于未然,乖乖的接过柳时逸手中的药碗,把那黑黑的苦药给喝下了肚。
喝过药之后,于未然才开始给于清华讲她想知道的那些,两个时辰之后,于清华总算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弄明白了。
“你是说,自那一日我为你挡了那一箭之后就一直沉睡到了现在?”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于未然点头:“嗯,你都已经昏睡了三个月了。”
天,这么久……
于清华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她那日明明是想要去找某人把事情给问清楚的,怎么到最后却变成这个样子了?
“那现在呢,现在如何了?京都一切都还好吗?”于清华慌忙的问起这事,却叫于未然口中一涩,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京都……”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于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清华赶紧的追问。
于未然看着于清华那双晶亮的眸子,不自觉的颔首:“是……”
于清华皱眉:“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你告知于我吧,反正,我早已有所觉悟了。”
京都那样的情形,她又怎能不了解呢?
恐怕南阳王要入主朝廷
,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吧。
“南阳王现在已经暂代了皇位……”半响,于未然终于如是开口道。
“呵……”于清华了然一笑,果然。
“还有,一个月前肖钦他已与安芸郡主……成了婚。”
猛然一听到此话,于清华瞬间变了变脸,就连表情都僵硬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和一笑:“呵,这样啊,那也,很好啊……”
面上表情的不自然谁都能看得出来,但于清华这样强撑着,于未然自然也不想去拆穿她。
于清华则暗中安抚自己:没事啊,这样很好,反正那个人你已经不想要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了,现如今他取了那个女人不是也挺好,至少,已经与你无关了,是啊,与你无关了……
“你已经决定了?”眼前这个长相清俊的男子不咸不淡的开口。
于清华点了点头:“嗯。”
这个时候,好像已经多说无益了。
“呵……”柳时逸竟微扬起唇角,笑出声来。
于清华怔忡许久,对此有些无措。
“会有人很担心你的。”他说这话时目光并没有看着她,反而倒像是在看着远方某处,那眸中闪烁着一丝凄楚,令于清华看不真切。
默了半响,于清华终于还是笑了笑:“所以,我才要瞒着他离开。”
听了她这话,柳时逸问道:“为何?”
“诶?”于清华显得有些不明。
他的目光终于投向了她的脸:“为何非要如此执着?”
反应过来的于清华终是微微一笑,道:“因为若是不去弄清楚,我的心会不安。”
说罢,她目光微柔:“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何,我都会想要去弄清楚,即使,那个真相会令我粉身碎骨,即使是这样,我也要知道,因为,这是我必须要去面对的。”
她的话,并没有多强硬,只是这柔柔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定和喟叹。
柳时逸看着她,目光有些涣散,许久终于一声轻笑,道:“你和她,还真是不一样。”
谁?
于清华张口想问他,可是却不知从何问起。
“去吧。”
“嗯?”于清华陡然睁大眼睛。
柳时逸看着她,再次开口道:“再不走的话,可能就要来不及了。”
于清华才猛然想起,于未然出去给她买衣服的话应该也快回来了。
不行,她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了,她必须得赶快走,她要去京都。
打定主意的于清华毅然的翻身上马,这匹马不若她的小红马,可能有些不听话,而且骑上去也不是很舒适,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除了它,她别无选择。
坐在马上的于清华转头看了眼倚在篱笆门前的柳时逸,半响方道:“谢谢你。”
然而柳时逸却只是微然一笑,道:“有何好谢。”
于清华哑然,是啊,她为何要谢他,谢他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想到这里,于清华忽而一笑:“谢你什么也没做。”
说罢,一样缰绳,口中直道:“驾!”
远远地,马蹄扬起的沙尘还未落下,柳时逸目光怔怔的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他一拂袖,兴味一笑,转身进了屋。
于清华纵身马背,唇角微扬:是啊,她谢谢他什么都没做,没有拦下她,也没有说些堵人的话,更没有将此事告知给于未然……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她才谢谢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