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抱住穆诺惜,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在她耳边轻声道:“诺惜,我们现在要冷静。王爷随时都会有危险,我们如果还乱了阵脚,更加没有人能帮助王爷了。我们手上虽然有证据,但单凭这两个字,谁也不能就治那太子的罪。”
“那我们能怎么办。”穆诺惜的嗓子有些沙哑,“你才来府里,不知道哥哥的情况。有一年,我与哥哥一并外出,就遇上了伏击。当时刘志正好为我们去买食物了,结果我和哥哥遭到了几十人的围击,哥哥武器不在手上,只能赤手空拳。他为了救我,差点就死在那次围攻下了。后来,幸亏刘志及时赶了回来,但哥哥还是昏迷了四天四夜才醒过来。”
越说道后面,穆诺惜的声音越沙哑,薛琳就静静地听着她往下说。
“母后生下我就去世了,而父皇没多久也去世了。我几乎都不记得父皇长什么模样,但也因此,哥哥和皇兄都很疼我,尤其是哥哥。虽然皇兄总说,长兄如父,但他毕竟是皇上,不可能总是照顾我,因此,哥哥对我的照顾和保护,也就更多。”
怪不得,穆诺岩对这个妹妹爱若至宝,也怪不得见到哥哥心上人被夺,就自愿压下身份,去给哥哥提亲。薛琳从来不曾听两人提起过去的事情,原来,外表活泼开朗的穆诺惜,心里头竟然有这么多说不尽的悲伤。
穆诺惜就像陷在了回忆里,断断续续地说起了以前的事情。
也许真的是压抑得太久了,她在人前,是快乐的小公主,皇上宠,王爷疼,心里的苦,却是谁也不能真正体会到。
知道穆诺惜沉默了许久,薛琳才开口道:“诺惜,振作点,至少王爷现在是安全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情况弄得更明白,毕竟这两个字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穆诺惜从薛琳的怀里出来,问道:“那我能做什么?哥哥已经三四天没有家书带回来了。”
薛琳想了想,回道:“你平日里与太子妃交好,就多去太子宫里走动,留意一下情况。”
“可是我好久都不去太子宫里了,这样突然去,会不会太突然了?”
“你不是经常进宫吗……?”薛琳有些奇怪。
“我……”穆诺惜声音突然有些小,“我去宫里,只是陪陪星晴和星朗。”
薛琳看着穆诺惜变了口气,瞬间也明白了过来。想来,她是一个人在府里呆不住,想出去游玩,又因为穆诺岩在走前下了禁令,没有办法。
“那……具体怎么做,我们再好好想想,今天就早点去休息吧。”薛琳温柔地交代道。
穆诺惜点点头,转身走向了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说道。
“其实……我从来没有怀疑你与刘志有私情。”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只是觉得,他对你有情。”
说完,就打开了房门。
“诺惜!”薛琳喊住,回道,“即便是有情,那也只是兄妹之谊,无关男女之爱。”
穆诺惜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走出了房间。
虽然得知穆诺岩有危险,薛琳却还是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尽管穆诺惜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足以让薛琳感到一阵久别的暖意。
整个晚上,薛琳几乎都睡不着,翻来覆去都在想穆诺岩此刻的处境。突然有些懊悔,自己竟然一封信也不曾回给他。自己明明可以感受到他的情意,却还是强忍着,不愿意将这份感情释放……迷迷糊糊的时候,薛琳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自己太固执了些?
“诺岩,如果不管我们是不是相爱,你都会时常陷入危险中,那我真的还有必要和你划分得这么清楚吗……”
很晚才睡着,却很早就醒了来,一闭上眼,就会浮现字条上的两个字,弄得薛琳整晚都睡得很不踏实。
而自己刚起来不久,穆诺惜就过来了。
“嫂嫂……你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吗?”
很久没有听穆诺惜用这样平和的口气喊过自己嫂嫂,薛琳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开心的,不过现在毕竟不是放松的时候。
“我昨天想了想,若你突然去找她,确实容易打草惊蛇,但如果是她来找你,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她来找我?”穆诺惜听不大明白,“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她心高气傲,怎么可能来找我?”
薛琳顿了顿,虽然自己已经有了想法,但穆诺惜这样天真,自己又有些不忍心,让她就这样开始学会去设计别人。
见薛琳有些迟疑,穆诺惜又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办法,却不愿意说,是与不是?”
“我们聆缘公主确实聪明,不错,我已经有了想法,但不知道你该不该去做。”
“没有什么该不该做的,只看能不能做到。眼下,没有什么事情,比哥哥现在的处境重要。”穆诺惜几乎想也不想,就回道。
薛琳点了点头,不免嘲笑自己,关键时刻,倒是自己婆婆妈妈了。之后,便将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穆诺惜,见穆诺惜没有为难的神色,倒也放心了。
“我相信太子妃只是恨我,不会真的恨王爷。”薛琳淡淡地说道。
“我也相信,她和哥哥那么多年的感情,毕竟还是真的。”
薛琳先去了宫里,一进宫,便直奔穆和宫。
“奴才参见清雅夫人。”安知荣一看薛琳来了,忙恭恭敬敬上前请安,但他身边的一些丫环太监,竟当面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薛琳,还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
其实,一路进来,宫人们指指点点和闲言碎语,自己早就听了不少。虽说知道他们尽是些无稽之谈,亦或者是让白雪钻了空挡,刻意挑拨是非,毁自己的名声,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不快。
“你们都闭嘴!”看到薛琳脸色有些不爽,安知荣忙宽慰道:“夫人不用理会他们说的,奴才是绝对相信夫人的。”
薛琳看着安知荣一脸诚恳的模样,有些欣慰。但又一想
,他宫里这么多年,察言观色必然是比一般的丫环奴才的厉害,一时竟也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了,便只笑笑,道:“皇上起了吗?”
安知荣摇摇头,回道:“昨儿个太一开了副安神的房子,难得皇上睡了觉好的。皇后娘娘宣了懿旨,让太子去主持今儿个的早朝。”顿了顿,又继续道,“夫人可是有急事?需要奴才同传一下吗?”
“不用了,本宫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而等了半个时辰都不到,穆诺惜匆匆赶了来。
“嫂嫂,你过来!”穆诺惜沉着脸,一把将薛琳拉去了台阶下。
“诺惜,你既然叫本宫嫂嫂,就该敬着本宫些,不该这样没大没小。”薛琳也板着脸,回道。
“好,是妹妹的不对,不过嫂嫂,哥哥的书信都断了好几日了,你却要在这个节骨眼来翻旧账,是不是太主次不分了!”
“这是旧账不假,但本宫也是刚拿到证据,不然本宫铁定早来了!”
“好,就算那是雪儿……太子妃的错,现在你也应该更关心哥哥的安危啊!”穆诺惜声音不自觉高了些,她将手伸向薛琳,“你把东西给我!”
“好,本宫可以现在不去,但待到问清了王爷的情况,本宫再去找皇上,可以吗?”
穆诺惜犹豫了一下,就伸手要去薛琳身上的包裹。
“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薛琳大吼一声,但包裹已经因为一个不留神被穆诺惜夺去。
“嫂嫂,这个包裹,就放到我这里保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它交出来。”穆诺惜说完,拿着包裹,掉头就走了。
薛琳没有办法,只得又走回穆和宫门口。
“安公公,既然皇上难得睡得这么沉,那本宫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事情,烦请公公告知一下。”
而另一边,穆诺惜往回走,在路过太子宫时,偏巧碰到了从另一边回宫的白雪。
两人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碰到面,一时间,竟有些尴尬。穆诺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里又拿着那个从薛琳手里抢夺来的包袱,更有些不自在。
沉默了一阵,还是白雪先开口了。
“公主,好久不见了。”
穆诺惜缓过神来,忙行李道:“诺惜参见太子妃。”
白雪快步上前,扶起了穆诺惜,堆着温柔的笑脸,说道:“诺惜,你与本宫之间,原不该这样生分的。”
“太子妃……”看着对自己热情的白雪,穆诺惜有些恍惚。
白雪说,相请不如偶遇,便拉着穆诺惜,进了太子宫。两人坐在大堂内,像平常一样闲聊了起来,但穆诺惜的脸色一直不大对劲。
“诺惜,你这手里的包袱是什么……”白雪试探道。
穆诺惜下意识地把手一收,回道:“没……没什么……”
白雪伸手将穆诺惜的包袱拿了过来,闻了闻,若有所思道:“本宫闻着,像是药材的味道。”
穆诺惜一时有些语塞,顿了顿,接下了白雪的话:“是的……这里面就是些药材,是府里的大夫木华,特意让我来宫里取的。”
白雪就要动手打开包袱,却被穆诺惜拦下:“诺惜自小与太子妃相识,却没想到太子妃对药材也有兴趣啊。”
白雪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抵御一些小病小痛做的研究罢了。”白雪看了眼包袱,又将话题转到包袱上,“本宫闻着,像是麝香。不过这麝香味儿有些杂,怕不是上等品。不如这样吧,这个就别要,晚些时候,本宫遣人给王府送去一些珍贵的当门子,入药效果会也就更好了。”
“这……”穆诺惜想要拿回包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雪将包袱递给丫环,说道:“去,把这个丢了吧。”
穆诺惜的脸色有些难看,白雪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异样。
“诺惜,你的脸色这样难看,是在替王爷的事担心吗?”
白雪这话,显然将穆诺惜的神思拉了回来,而太子也下了朝回来了,正好在门口听到了这句话。
“太子妃,你也知道哥哥的事了?”
“听说了一点,只知道先前的战况很好,前些日子才出了些问题。”白雪回道。“你今天进宫,可是想要跟父皇搬救兵?”
穆诺惜点了点头:“不错,哥哥原来每日都会有一封还算完整的家书,近段时间以来,家书却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乱,我很是担心。刘副将出去打探,却一二十天也不见回来……”
白雪见穆诺惜有些着急,宽慰道:“不要紧,别担心,本宫派人去查查,有情况就派人通知你。”
穆诺惜连连点头,回道:“那就谢谢太子妃了。”穆诺惜还要说什么,却听到外面有丫环的声音。
“太子殿下……”穆诺惜看去,太子面色有些尴尬地走了进来,而朝外走去的那个丫环的背影,似乎也有些面熟。
“姑姑好久不来侄儿府上了,今日好兴致啊。”穆星阙恭恭敬敬地走上前,风度翩翩地说道。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今日在回府的路上偶遇了太子妃,太子妃就说,相请不如偶遇,非要拉我进来坐一会。”
“原来是这样啊。”穆星阙温和地笑了笑,也坐了下来。
穆诺惜明显可以感受到,表面淡定自若的穆星阙,确实有些不自在,也进一步在心里确认了昨天薛琳的推断。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下朝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好的,姑姑请慢走。”穆星阙的言下之意,明显没有挽留的意思,白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起身将穆诺惜送出了宫。
“诺惜,你放心,本宫会好好查查的。”
回到王府,穆诺惜和薛琳就屏退了左右,聚在了薛琳的卧房。
“嫂嫂,你的方法果然奏效,白雪为了拿包东西,主动找了我,还跟我提起哥哥的事情。”
薛琳松了
口气。其实,她先去穆和宫,就是为了让白雪知道,自己又来了,她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也好再放些什么话出来。而穆诺惜大概看到白雪朝这边来了之后,就冲出来将自己拉走,就是为了演出戏给她看。
“其实,她真的这样来找了我,我还是挺失望的。”穆诺惜有些沉闷。
她是看着白雪转的身,从另一个方向回的宫。她那个方向是要绕一圈的,而自己确实顺路,显然,她是走得相当快,才能在太子宫门口制造这起偶遇。
“她做了坏事,若是她敢做敢认,我倒也觉得,还是她。可如今,她却为了她犯的这个错,丢弃了她一向视若至宝的高傲。”
“诺惜,你要知道,人是会变的。”薛琳幽幽地开口道。
曾经何时,自己也和眼前的穆诺惜一样,是个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天真少女。虽然是薛府的嫡长女,但也从来不会自视甚高,跟姐姐薛琦,更是亲密无间。一向信奉以德报怨的自己自己,厌恶那种冤冤相报感觉的自己,这才嫁人刚刚一年,就学会了去设计别人。
“也许,我们总要学会分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才能至少对得起自己地生存着吧。”薛琳顿了顿,扬了扬嗓子,“那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她果真是顺着我们的那个谈话跟我聊的,所以她应该是确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我看到太子的反应,也确定了哥哥所遇到的困境,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我也觉得,白雪应该不会参与设计王爷事情的,而且,她也曾救过王爷。”
“嗯,她说会帮我查这件事的。”
薛琳舒了口气:“那我们就等着吧,她一定已经怀疑太子了,你现在,就是千万不能让她怀疑你,因此,跟我依然有些距离。往后,我去宫里探望皇上的时候,你还得继续跟我演着。”
穆诺惜点了点头,停顿了许久,突然开口道:“嫂嫂,你是真的很爱哥哥吧。”
“嗯?”突然被穆诺惜这样问,薛琳有些奇怪。
“之前看你对死去的孩子那么在意,却可以为了哥哥的事,毫不迟疑地拿证据作为交换。”
薛琳笑了笑,轻声回道:“这没什么,我原本,也不打算用它去揭发她。我只跟了王爷一年,就无法忍受他的过去,他们那么久的过去,她现在,肯定也很难接受的。”
“嫂嫂,从前的事情,我还是得跟你道歉。”穆诺惜又小声地说道,模样娇羞可爱,叫薛琳越发想撮合她和刘志了。
“没关系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不是的……”穆诺惜打断道,“其实,我心里是知道不像白雪跟我说的那样,只是……我有些嫉妒,所以……”
薛琳越发好奇起来,她说的嫉妒,应该主要就是指的刘志。
“诺惜,你要真是觉得抱歉,那就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刘志,是不是想招他当驸马?”话一出,薛琳又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像红娘。
“是,我从小就喜欢他,但我不像招驸马,我希望跟嫂嫂一样,是嫁出去。”
薛琳没想到,穆诺惜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能这么坦诚。
“诺惜,你也别担心,刘志也没有心上人,我一定会尽量撮合你们的。”
之后,薛琳几乎每天会进宫去陪一会皇上,每次,皇上都会让所有人都退下,这也让宫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薛琳很想尽快帮皇上查清这件事,但要防着那么多耳朵,身边又没有什么可用的人。
人家都说多事之秋,这却是个不消停的春天,事情一波接一波的来。这天,薛琳回到家,替自己跑腿余元国的杨藩终于回来了。
“杨副将,你这一趟,怎么去了这么久?”薛琳急切地问道,“可有本宫爹娘的下落?”
“回娘娘……属下不才,准备进余元国皇宫里一探究竟,却被不幸被捕……”杨藩跪在地上,低着头回道。
“什么?那你有没有受伤。”薛琳赶紧将杨藩扶起来,询问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谢谢娘娘……属下已经没事了,而且,是余元国太子将属下放出来的。”
“什么?”薛琳一惊,没想到,伏子成居然愿意放了穆诺岩身边这样重要的将领。“那他说了什么?”
“属下问了他关于薛家二老的事,他否认了人在余元国,说早就将他们放了。”
“怎么可能?!”薛琳脑子里突然炸开,不知道如果父母不在余元国,会在哪里。
想了许久,薛琳说道:“你退下吧。”
回到房里,薛琳找来了穆诺惜。
“诺惜,我爹娘姐姐都失了踪,我实在没办法这样坐着,干等消息。我决定去一趟余元国和贾叶国,王爷的事情,暂时只能交给你了。”
“不行,你这样一个人行动,太危险了。”
“没办法,如果带着人出动,太过招摇,而且府里更需要人保护。你切记,就算发现了什么事,也不能轻举妄动。如果白雪问你我去哪儿了,你就说实话,不要骗她。刘志一回来,你就把事情都跟他说,他会保护你的。”
薛琳一边说,一边收拾着东西。她从怀里掏出两封信,递向穆诺惜。
“这两封信,一封,你帮我交给皇上,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丫环太监都不行。另一封……”薛琳顿了顿,“如果东尧那边的信使过来了,替我交给王爷。”
穆诺惜也知道,薛琳一旦做了决定,便是怎么也劝不动的,也就准备伸手接下来,却被外面突然的大喊打断。
“娘娘!刘志回来了,他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说要见娘娘。”
女子?薛琳有些疑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姐姐?!”
“快!让他来见我!”
很快,刘志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走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