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倾凉凉地说,“无所谓。”然后背对他,阖上了眸子,外头雨打芭蕉,滴滴入人心,清香入鼻,风一吹帐幔微动,这样的日子平静而安宁,带着尘世难以描述的幸福,她心中轻轻一叹,她到底是最期盼这样的生活的。
云上烨又抱了上来,大手温暖,给人一种稳沉和可以依赖的感觉,他在耳边说,“睡吧,此时不与你争辩,你以后自会知晓我的厉害,虽然我也不知道我有多厉害。”
陈氏又出了门,本来她想带上宫姝,但宫姝按照规定三年不得露面,她只好带了银荷这个贴身丫头,这一次是去了昊鹄公府,平宁侯所出二女儿陈淑韵的夫家,回府后陈氏嘴角带上了一抹更加阴冷的笑容,宫姝忙迎上去问,“母亲,如何了?”
陈氏敛了笑容,叹一声道,“说不清,你二表姐的态度不太明确。”
宫姝疑惑地看着陈氏,陈氏坐下,“你二表姐说了,她每天心情难受得要死,没有心思关心其他的。”
宫姝眸色一黯,“那岂不是没有机会了?二表姐只是在拒绝呢。”
陈氏喝了一口茶水,“可是,她又说,叫我等着,有一天实在想不开,便邀我去聚聚,舒缓一下心情。”
宫姝眸中浮起一抹精光,“看来二表姐还是有考量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大表姐这样不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枉死了,也不曾想过为他们讨一讨公道。”
陈氏说,“是啊,世间竟有如此无良的女儿,实在是叫人寒心,她既然不愿,那便由着她,希望有一天她不要后悔。”
宫姝听出陈氏似乎话中有话,“母亲,你有什么打算吗?”
陈氏缓缓道,“倒也没有订下来,时机还没有成熟,只能是等。”
宫姝轻声说,“倘若姝儿可以出行,也定然会到外头替母亲联络,只是……”咬牙道,“姝儿实在恨不得,宫无倾快点偿了她的恶债。”
陈氏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这个事情也不能太急,总往别人的府内跑,难免会引起怀疑,老夫人宫无倾可是派人盯着我们的,你一个人在府内的时候,也要小心。”
宫姝哼了一声,“宫无倾派了几名护卫在院内监视我们,她不觉得害臊也罢,可让别人知道了,怎么看我们母女俩,母亲,有那些护卫盯着,姝儿吃饭也不得安生,您快想办法把他们打发走吧。”
陈氏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待会我就去与老夫人说说,这样下去也太不像话。”她低声道,“有那一批人,想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施展不开手脚,反而容易让人抓到把柄。”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眸子一寒,“姝儿,来,娘亲与你说。”
陈氏在宫姝耳边说了一阵,宫姝挑眉,“这个主意不错,母亲,姝儿立即去办。”
宫无倾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云上烨却早就起床,负手立在窗前,风微微掀动他的袍子,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他的墨发如流瀑一样倾泻在肩背上,王者仪容,雍华无双,浑身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凉气息,那负着的手指修长,白皙,极有美感
,仿佛蕴着操纵一切的力量。
宫无倾揉了揉眉头,只觉得大脑有点昏沉,“怎么不叫我,睡多了头疼。”
云上烨回身,望着她轻笑,“你以为我这手上的抓痕是怎么来的?”
宫无倾这才发现,他手背上有凌乱的红印子,还渗出了一点点鲜血,他不过是叫她起床,就被她抓了?
“你真是猫一样的女子。”云上烨在床边坐下,伺候她穿鞋子,“你说,以后伺候你不满意了,会不会出人命。”手还握着她小巧的脚丫,有些轻佻地揉了几下,柔软中带着小冰凉,他眸中浮起了怜惜,将她的双脚抱在怀中,松了腰带,用肌肤相贴,“你是寒性体质,不过没关系,以后都可以这样给你的脚取暖。”
宫无倾本来是要想踹他的,看到他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便收了这个念头,她静静地望着他,眸波轻轻流转,他垂着睫,目光都密切注视在怀中的小脚上,充满了疼惜和宠溺。
温暖从宫无倾的脚尖慢慢传到心间,缭绕不去,她从未想过,在古代,会有一个男子放下所有的尊严来爱她,“烨,暖了。”不忍心他跪太久,她轻声说。
云上烨这才给她穿上鞋子,“只可惜走着走着,还是要凉的。”尽管她多穿了一双袜子,可是由内邪而生的寒,是防御不了的。
宫无倾说,“只要不是太冷,就不碍事。”然而,她没有想到,回去不久后云上烨差婢女给她送来了一包草药,已经被磨成了粉,婢女道,“公子说了,把药粉放在脚底袜子之间,踩得久了会散发热气,宫小姐的脚就不会那么凉了。”
宫无倾微笑着接过来,她看着这婢女是云上烨身边比较信得过的人,便招了她喝茶,“你家公子,近来可好?”
婢女从未得到这样的待遇,有点受宠若惊,想了一下,道,“小姐,奴婢与你说了,你可不可以为奴婢保密呢。”
宫无倾静静道,“自然。”
婢女低声道,“宫小姐不知,云夫人为了小公子将来考量,竟要打云公子名下产业的主意,还每天晚上在老爷耳边吹枕边风,再加上……加上云公子是要入赘靖国公府,国公大人已经开始松动了呢,三小姐比奴婢更清楚人心易变的道理,云大公子毕竟不是亲生,国公爷哪怕念在旧情,可也不能每天都铭记在心,只怕随着时间一天天淡去了。”
宫无倾“噢”了一声,“继续说。”
婢女道,“那些产业都是云公子的外公,也就是老南炀宫尊主的财产购置下来的,可以说是从一无所有到如今遍布大半个凰城,只是为了不引起今上忌惮,云公子才有意地限制发展,人人提起来,无不是心照不宣,都公认是云公子和云大小姐的所有物,哪怕是报答礼国公府的抚育之恩,拿出一处产业就完全足够,没想到云夫人胆子却大到这样的地步,想要通通占为己有,云公子显然是动了怒,只是为了不引起宫小姐担忧,他从来不在宫小姐面前提。”
宫无倾缓缓道,“他以为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他总是这样,她的事他千方百计地来承
担,而他的却要独自一人面对。
婢女起身道,“宫小姐,该说的奴婢已经说完了,你千万要保密,不然云公子只怕要把奴婢扔出礼国公府,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云公子不是一个太在乎财物的人,只是他不会容许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到一个居心不良的女人手中。”
宫无倾微点头,招手让她下去,“你不提,我也不提。”
婢女放心地离开了。
涟秋在一旁道,“小姐,花韶容早就怀不轨之心,听到云公子要当赘婿,就更是猖獗,只可惜礼国公大人对她很是宠爱,不然,云公子只怕早就把她对付了去。”
是吗?成为赘婿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吗?宫无倾望着虚空,眸色浮起一抹幽然,涟秋忙道,“小姐不要过意不去,云公子是心甘情愿做出的决定,他非世俗男子,不计较这些是是非非,只是花韶容太过可恶,他怎么甘心拱手相让呢?”
宫无倾抿了一口茶,正要开口,忽然听到厢房后院传来一声尖叫,她放下了杯盏,“赶紧去看看。”
后院是一个小池潭,被几棵芭蕉围住,寻常少有人迹,到了后院,只见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掉水女子被救了出来,她拉紧了衣衫,瑟瑟发抖,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无助可怜,看衣着不像是婢女。
而一名护卫就立在一旁,皱着眉头,“这位姑娘,以后请你不要到处乱闯,出了事靖国公府可不负责。”
陈氏和宫姝也随后来了,陈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却像是没有听到,只看着男子,声音带着委屈,“清弘,你不认识我了吗?刚才你才把我带到这儿来,卿卿我我,为什么我掉下去你就转眼不认了?”
宫无倾的这名护卫名叫李嘉,他方才正埋伏在这后院头,只见一个陌生女子从这儿经过,他便警惕地盯着,却见女子不小心踩滑掉下了池潭,他好心将人救了上来,没想到这女子一开口就胡说八道,他闻言怒道,“我好心救你,你却随口诬陷我,我何时与你有染了?”
宫无倾一下子明白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幸亏护卫去救人,不然若女子淹死了,这笔账还是要算在护卫的头上,因为后院就只有护卫巡逻,陈氏这一招,果然教人进退不能。
女子神色变得凄然,“二夫人,小女子是怡红院的,清弘是他的花名,他半年前与我相识,此后经常去怡红院,并向我保证,最后一定会为我赎身,然后娶我为妻,今儿个他与我说,二夫人的东厢房后院由他把守,这里向来人迹罕至,他又没什么事做,不如和我玩乐,便把我领了来,我不小心坠入池潭,把人吸引了过来,没想到他生怕事迹败露,竟然冷酷不认,二夫人,我虽是青楼女子,可我也有人的感情,若他玩玩也就罢了,可他立下了承诺,又始乱终弃,您说说,这是一个男人该为的吗?”
陈氏盯着李嘉,“大胆,你的职责是保护三小姐和这个院子的安全,居然携了一个青楼女子来,还背弃诺言,在靖国公府弃人,传出去让靖国公府的面皮往哪儿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