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这件事就传遍了礼国公府上下,礼国公大怒,要求严查,甚至还派人请来了京兆尹,京兆尹一个头两个大,毕竟靖国公府刘氏之死到现在还没有一点眉目,皇帝面上已经不好看了,又给了他十天的宽限,可是如今月氤院已经在建,更是不可能查出一点蛛丝马迹,眼下又来调查礼国公府的案子,实在叫他有心无力,然而,礼国公位高权重,他不得不接下来,两名死者的身份他已经调查过,没有一点结果,在这世上,不少刺客和杀手早就在成为职业之前想办法消掉了所有的身份信息,包括剩下的那一名,经过一个晚上的刑讯逼供,大多残忍的手段都用上了,可就是那个人就是不愿吐出只言片语。
涟秋死了,熙华过来照顾宫无倾的饮食起居,宫无倾见她吞吞吐吐,“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出来吧。”
熙华说,“老夫人让奴婢传达一声,说久居别人的府邸不太好,虽然云公子是靖国公府的准婿,可毕竟小姐和云公子尚未成亲,这样下去只怕对靖国公府影响不利,老夫人已经吩咐人腾出了一处院子,与东院差不多一样的宽敞,小姐可以放心地住下。”
宫无倾不经意皱了皱眉头,对于她和云上烨,老夫人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而且她在礼国公府住的是独立的大院子,是与云长月好友的名义,外人已经习惯,并不会多说什么,老夫人怎么插起手来了?
熙华见她有点不高兴,道,“小姐也不用为难,老夫人也并没有要求小姐一定要回去,不,是没有要求一定要在这几天回去。”她差点打了自己的嘴巴,“小姐可以缓一缓,奴婢回去与老夫人说说情。”
宫无倾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就回去。”她看着熙华,“我要你去为我办一件事。”
刘氏是她的一块心病,她一定要查清楚。
宫姝偷偷从陈氏特意叮嘱的一个地道出去,一路顺利地到了阳桑公府。
陈奇正在交代管家打理公府的事宜,看到一个掩面的女子进入花厅,露出的一双眼睛有点熟悉,再看看身段,便明白了个大概,吩咐管家道,“你先下去吧。”
管家退下,陈奇抬手,下人掩上了大门,宫姝摘下面纱,一脸急切,“表弟,你可要救救你的姨母啊。”
靖国公府休掉陈氏的事,陈奇已经听说了,他面上神色淡然,只吩咐人上了茶水,道,“本来姨母已经嫁入了靖国公府,生死由不得阳桑公府,不过,既然表姐来表这个心意,我就说说我的想法。”
宫姝看着他,带着乞求。
陈奇双眸清明,没有一丝仇恨和戾气,宫姝一直奇怪,怎么她这个表弟一直对宫无倾主张不报复,他也害怕宫无倾吗?她咬了咬齿关,“表弟你说,只要能救得了母亲,无论什么事我都能够做到。”
陈奇道,“倒也不用表姐做什么,姨母虽然被宫铭化休弃,可她还是祖父的女儿,回是回得来的。”
宫姝看到了
希望,“那表弟快派人去接母亲吧,母亲每时每刻无不在担忧中度过,昨天早上更是没有入眠,总害怕有人强行把她带走,然后……后果你也是想得到的,你快把她接回来的。”
陈奇抿了一口茶,苦涩一笑,“接回来是可以,不过表姐你也看到了招惹宫无倾的下场,表弟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从此以后都不得与宫无倾作对,这一条对于姨母而言,只怕是难以做到。”
宫姝一怔,忽然来了气,“表弟,你就那么害怕宫无倾吗?你一点也不恨她吗?要不是她,阳桑公府也不会……”
“恨。”陈奇缓缓道,“自然是恨的,恨之入骨。”他语气清凉,透着入骨的寒意,“也害怕她,毕竟她从来没有输过,她可以不费多少力气地让跟她作对的人再也爬不起来,总归也是要输的,又何必一次次不知收敛,飞蛾扑火似地去得罪她呢?表姐,有一个词我早就与祖父和大伯父提过,叫做止损,表姐博览群书,自然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如果姨母再继续与宫无倾过不去,只怕将她请回来之后不久,这薄弱阳桑公府也荡然无存了。”
宫姝不服气地说,“那是她运气好,只要谋略得当,又何愁对付不了她?”
陈奇却摇头,“表姐,我们计划再周密,宫无倾会更周密,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便是这个道理,有些人天生是克星,不如就认命了吧。”
宫姝心想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下陈氏的命,只有陈氏才会管她的未来,没了陈氏,等待她的将是可怜的人生,她装作深思熟虑的模样,沉默良久,“好,表姐答应你,我回去便与母亲说。”
陈奇哪里料不到他这个表姐的心思?他缓缓道,“不如立下协议,倘若违背,便逐出阳桑公府,是生是死,再不过问。”
宫姝脸色一变,“陈奇,你……”
陈奇神色自若却坚定,“表姐,阳桑公府已经成了这个模样,我肩负着让阳桑公府兴盛起来的重任,绝不会再让公府葬送,也只有公府强大,才能为你母亲提供荫蔽不是吗?”
宫姝的手攥紧,微微颤抖,怎么可能不保护?宫无倾那样的人,死千万次都不为过。
可是很快,紧绷着的,尽是仇恨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好,那边立协议吧。”
陈奇款款进入书房,很快写好了数行协议,上面墨迹未干,他放在炉子上烤了一下,“靖国公府动手估计就在这两日,来回也有风险,不如表姐便替姨母签了吧。”
协议一式两份,宫姝揣着一张偷偷回到靖国公府,陈氏见状了大骂,“好个不知好歹,不肖的东西,阳桑公府辛苦养育他长大,他竟如此无情无义,他离开牢狱时是怎么说的,答应你外祖父,你大舅二舅为他们报仇,结果你看看,反而是他最贪生怕死。”
宫姝道,“母亲,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不是这个呀,先保住了命才是最要紧的,以后的事您尽管吩咐,由我着手便是,咱们隐秘一点,表弟是不会知道的。
”
陈氏气喘了许久,心情才平静一点,“他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我?”
宫姝道,“母亲放心,就在明早呢,表弟说明天是吉祥日子,不然他现在就会派人来。”
陈氏慢慢在椅子上坐下,目光有点呆滞,“没想到母亲嫁了一个白眼狼,真是后悔莫及啊。”
宫姝没有管她的感慨,她从窗户看去,只见几个陌生的,有点凶相的婆子正坐在院中磕瓜子,她们都是宫铭化院子的人,等着她陈氏一开门,就把她带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偷偷弄死,宫姝是从陈氏的房间下的地道,因此她们并没有发觉,宫姝也只有等婆子们离开了才敢离开陈氏的屋子,回到自己的厢房里,陈氏的门会很快反锁,银荷也拿着铁棍守在门处,不给任何人一点靠近的机会。
陈氏已经饿了两顿饭,有点虚脱无力,宫姝在阳桑公府吃了饭,又给陈氏带了两个馒头,陈氏也不吃,只呆呆地望着半空。
“陈氏,再给您一天的时间,如果您明天再不出来,休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一个婆子在外面大喊,然后几人哼哼地走了,“早晚都得死,还不如干脆一点。”“是啊,自作孽不可活,谁叫陈氏一次次去招惹三小姐呢。”“三小姐那样的头脑,岂是别人能轻易对付得了的,不自量力呀,你们看看,她哪一次讨得了便宜?现在还连累自己被休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到这些下人极具侮辱的话,陈氏眼中再一次浮起一抹慌乱和愤恨,想到阳桑公府明天就派人来,脸上才平静了下来,可是宫无倾……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有哪怕一丝的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这一夜,冷风在院子里头刮,陈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闻到一种异味,像有烟在烧,她一下子惊觉了起来,“银荷,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陈氏睁着眼睛,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乱发披散,一连串的打击袭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打理自己,脸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显得蜡黄,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珠圆玉润,华服在身的风采。
银荷点了灯,只看到正屋里头飘着几缕烟儿,她疑惑地检查了一下窗外,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影,就拿起扇子,两烟儿扇散了出去,道,“夫人,就一些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烟儿,奴婢没有闻出什么异味,都驱散了呢,您就放心地睡吧。”
陈氏“噢”了一声,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不一会儿,忽然胡言乱语了起来,银荷凑过去,“夫人,你在说什么呀?”
陈氏目光呆滞,根本没有听到她在问什么,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狰狞扭曲,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嘴皮子在加快。
“夫人,夫人……”
银荷赶紧摇着陈氏,试图将她唤醒,然而,陈氏分明是着了魔,根本看不到她的存在,忽然她大喊了起来,手在半空乱抓,“我错了,你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