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无倾想到昨晚的那个梦,没来由有一阵不适,找了一下,发现已经没有其它空位,她总不能坐到专门为皇曌王划分的区域,只好忍着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到他身上,微微一诧,要不是刚才听到他声音,她几乎会以为云长月又出现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男女皆适宜的绣着紫竹的白绸衣,一头墨发如瀑倾散下来,雌雄莫辨的五官精致又柔和,老夫人看过来,他还挑起眉尾算是打了招呼,淡淡的眼线轻灵勾出,衬得眸子更加魅惑撩人,长眉还用螺子黛晕得稍微深了些,俨然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老夫人只当是云长月,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宫无倾的胃更加不适,她皱起眉头,“这样,很好玩?”
“你觉得我姐的提议怎么样?”
云上烨冷不丁问了一句。
云长月的提议?宫无倾忽然想到她那句没有节操的话,“以后你跟我弟种种,都可以算到我头上。”
下意识的,她往老夫人身边挪了挪。
“她建议我离你远一点,因为你是个变态。”
宫无倾毫不犹豫地将这顶帽子扣到云长月头上,反正下次遇到她跟她道个歉就是。
云上烨不介怀地勾笑,变态?这个淡妆又是谁将他按在椅子上画的?
“宫长月”的出现,几乎将所有人落到宫姝脸上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也有的顺势打量着宫无倾,暗想还未及笄就有这等了不得的姿色,以后长开了还得了?宫姝暗暗咬着牙根,纤美的手指动了动,这是她隐忍到极深的表现,在她眼中,这大擎,甚至整个天下,谁也不能比她美,比她美的,最好是一个个死掉。
这也是她忌惮宫无倾的一个原因,她有一种预感,再过两年,宫无倾至少不会比她逊色。
而且,连看了几次皇曌王的位置,都没有人影,她不由得暗暗焦急,各种情绪混在一起,滋味复杂得很。
这时,大理寺卿从侧间出来,他与礼国公府“大小姐”和熙原侯府老夫人行了常礼,便坐到公堂上,一拍惊堂木,“把犯人押上来。“又道,“昨日在场的人,可都到了?”
这是明知故问了,毕竟开庭时刻已到,皇曌王的人不在,有点说不过去,但总不能要所有在场的人都等,尽管他身份尊贵。
其实,若非特别有必要,证人又如此之多,大可不来,但毕竟是曌王自己的手下被杀,大理寺卿听了左少卿的禀报,还是道,“去将皇曌王请来罢,案子先审着。”
这样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腹诽赫连玺无礼和目中无人。
宫凤枝被押了上来,她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还带着惊吓过后的忐忑,她张皇地打量着四周,看到熙原侯府的人,忽然向她爬来了,“祖母,祖母救我。”
随即被衙役按住,宫凤枝呜呜哭了起来。
“有什么话,只管跟大人讲清楚,如果你真的有罪,熙原侯府也不绝会偏袒你。”宫白氏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却义正言辞。
宫凤枝看到皇曌王的位置没有人,脸上似乎放松了
一点,只是,她的身体还在发抖,她怎么也没有料想到,自己倾慕的男人,曾说过考虑封她为妃的男人,竟派人来杀害她。
“有人要杀我,有人。。。。。。”宫凤枝踟蹰着,要不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威严道,“宫小姐,是你杀了人,死的人正是皇曌王身边的随从,吴猛,多人亲眼目睹,你可知罪?”
宫凤枝被带到那一桩羞恼的记忆,竟来了底气,“是他先触碰了我的身体,被如此无礼对待,教我今后如何见人?“
这时,云上烨的随从从最后排的位置起身道,“大人明鉴,当初是宫二小姐不慎跌落入湖中,那名小哥见义勇为,没想到宫二小姐恩将仇报,做出这等惨绝人寰的事。“
宫凤枝冷笑,正好说什么,一名衙役跑了进来,“大人,有新的证人到,分别是吴猛的父母和同僚杨轲。”
“快传。”
大理寺卿道。
“瞧,是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个声音带着微微热息在耳边响起,宫无倾对上一双碎星闪烁的眸子,才发现他不知何时挪了过来,瞪了他一下,又向老夫人挪过去一点。
云上烨笑意玩味,只不经意流露,便足以颠倒众生,宫无倾被晃了一下眼睛,心想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面皮,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用来形容他最适宜不过,男扮女装打她的主意只有他这等龌龊的人才想得出来。
只是,她更关心证人会说些什么。
皇曌王府,赫连玺长身玉立在朱红色的雕龙圆柱旁,伸手逗悬挂着的鸟笼中的一只画眉,这只画眉正是传说中的“嘴如钉,眉如线,身似葫芦尾似箭,顶毛薄,眼水透,腿如牛筋能打斗”上品,在赫连玺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动的挑逗之下,绿澄澄的眸子逐渐泛起点点蓝光,长脖一挺,全身羽毛抖擞悚立,蓬炸出傲然之态,特别是那作为画眉鸟显著特征的眉毛,仿佛白练萦绕一圈,斜飞出幽潭,干净利落。
一声长鸣,寥远悠长,清婉高冽,空灵如天籁,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身形掠起,在横杆和笼壁之间反复弹跳,兔起鹘落,着点时铮然有声。
赫连玺朗然一笑,将掌心的吃食投了一点进去,画眉敏捷地捕捉到,停在横杆上吃得津津有味。
一名手下匆匆步入院子,道,“禀皇曌王,大理寺那边派人来,请皇曌王去作证对宫凤枝宫二小姐的审判。”
赫连玺动作微微一顿,下意识地脱口,”你说什么?“
手下正要重复一遍,他抬手止住,“备轿。”
毫无疑问,昨晚出了意外。
那些个酒囊饭袋,连这一桩事也办不好。
赫连玺手腕一动,将掌心中的吃食都扔进鸟笼,画眉鸟窜来窜去,发出“剁剁剁”的声音,赫连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谁,如此大胆!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吴猛的父亲一开口就是“竖子不孝,犯下大错,草民特来向大人请罪,向宫二小姐道歉。“
宫无倾露出微笑,端起身前的茶水,喝了
一口,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宫凤枝也一下子懵了,疑惑地看着一脸风霜却又有些精明的夫妇。
“噢?继续说下去。”
大理寺卿道,他也不经意皱了一下眉头。
事情,似乎越来越戏剧化了。
农妇道,“我家阿猛从来不成体统,从十四岁开始,就喜欢偷拿家里的银两去烟花柳巷,也多次对其他女子动手动脚,幸亏他爹及时教导,不然恐怕早就酿成了大错,原以为他在皇曌王府谋了一份差事,规矩了许多,没想到,本性难移,竟还侵犯了宫二小姐,被杀死我和他爹虽然心痛,可也认为他罪有应得。“
”啊,原来吴猛真的是趁着救人占便宜。“
“如果事实如此,宫二小姐才是受害者。”
公堂之下,窃窃私语,不少人看宫凤枝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可是,倘若吴猛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是单纯为了救人?”
大理寺卿沉吟道。
“大人,小人可以作证,吴猛是有心冒犯宫二小姐,况且,宫二小姐也不是自己掉进湖中,而是有人从中作梗。”
吴猛的同僚杨轲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还有人推了宫凤枝进湖中不成?
宫无倾依旧保持着微笑,看没得见的,看不见的手,正将这件事推向越来越滑稽的方向呢。
“那你倒是说说,宫二小姐是怎么掉到湖中的?”
大理寺卿问道。
“是……是宫三小姐。”
杨轲向后一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宫无倾脸上。
陈氏和宫姝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宫无倾跟这件事能搅上关系,那就太好了。
宫无倾气定神闲,一副不知人们为什么看她的样子。
老夫人和刘氏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刘氏愤怒道,“无凭无据,你不要胡说八道。”
杨轲道,“宫三小姐当然没有直接用手推宫二小姐,但她故意做出一副想要上前打人的样子,二小姐受了惊吓,就掉了下去。”
这个理由太牵强,就算成立也宫无倾也只会受很轻的处罚,如果真是如此,只怪宫凤枝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怪得了谁呢?
云上烨神色更加戏谑,“小毒物,当时我也看到你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要不要指证你?”
宫无倾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仿佛再说,你去指证啊!
他一开口就暴露自己是个变态,她很乐意。
云上烨看出了她的心思,暗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毒物,准备随时咬人一口。
大理寺卿稍微为难了一下,“就这个理由?”
“可若非如此,宫二小姐也不会自己掉下去。”
杨轲道。
宫凤枝听出了话中的转机,脸上恰到时机地落下眼泪,“对,要不是宫无倾恐吓我,我也不会后退一下去,也不会被吴猛占便宜,为了保住名节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