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廊上碰到了不想见的人,那人故意躲在阴影里,靠在墙上宛如一幅壁画,仿佛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苏语曼假装没看见颜沉厚,当他是透明的空气,径直从他面前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今天去哪儿了?”颜沉厚在这里等了半天就是为了等她,结果被赤裸裸地无视,不由得有些恼火。
苏语曼停住脚,回过头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我去哪儿,好像没必要跟你汇报吧?”
“今天开机大典,苏总可是出尽了风头,新闻上网络上都在说您呢。”颜沉厚阴沉沉地怪笑一声。
苏语曼以前总觉得她这位表哥好脾气,对谁都温温和和的,很爱笑,金丝框眼镜后的眼睛温润如泉,今天再看却是恶毒的可怕,以前自己确实够瞎的。
“那些记者们不就爱报道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吗。”
“是吗?”颜沉厚不以为然地笑笑,“我看你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众人追捧的感觉嘛。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有了点小资本就很了不起了?”
“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些?”苏语曼冷着脸,感觉自己的脸上的肌肉都快被冻僵了。
“当然不是。”颜沉厚像一条毒蛇慢吞吞地爬到她脚边。
顿时一股黏腻恶心的寒意由脚底升起。
“我是为了提醒你不要太得意忘形,别以为有点小名气让爷爷高兴高兴就能怎么样。麻雀就是麻雀,一辈子都别想翻身当上凤凰。”
苏语曼暗暗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在家里,怕惊醒已经睡觉的外公,她会果断地出拳,狠狠砸他脸上。
“我是不可能翻身当上凤凰,你也别得意太早,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苏语曼抬高声音,冷嘲热讽地笑了笑道,“别忘了你的出身,就算你呕心沥血,怎么努力工作讨好我外公,你身上流淌着的血一滴也不是我们颜家的,这个事实你永远都改变不了。”
出身一直以来就是颜沉厚的逆鳞,为什么颜忠到现在迟迟不肯松口把财产分给他,为什么无论自己如何尽心尽力的讨好他,颜忠却始终对自己有所防备,还不都是因为他那个不争气的爹!
他爹和颜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关系,直接导致自己做的太多,仅仅因为血缘这一条门槛就足以让颜忠将他拒之门外!
哪怕日后颜忠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苏语曼,他就是告到法院,法律也不会向着他。
“你!”颜沉厚一时间气血翻涌,撕下了伪善的面具,突然出手卡住了苏语曼的喉咙,眼眶快要眦裂,“你再说一遍!”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脖颈间隐隐约约的疼,呼吸有些困难,苏语曼却依旧倔强地微笑着,笑里有数不尽的轻蔑和鄙视,“我劝你还是少花些力气,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省的日后你被赶出颜家的时候,我还能赏你口饭吃。”
颜沉厚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理智濒临崩溃的边缘,手指根本不听大脑的使唤:“这是你们颜家欠我的!”
“我们颜家?难道你不是姓颜吗?”苏语曼冷笑,脸憋成紫红,她没有反抗,连大声喊叫也没有,就那样用一脸轻蔑不屑地笑意盯着他。
“姓颜?”颜沉厚失心疯般地大笑,“你去问问你们颜家的每个人,包括颜忠在内,谁把我当过颜家人看待?我这些年当牛做马,为颜氏付出那么多,到头来,我不过就是个仆人!”
“你个疯子……”苏语曼的声音越来越弱,大脑缺氧意识渐渐有些模糊,黑色的瞳孔却亮的可怕。
“少爷?”程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语曼已经脱离身体的意识一点点又缓了回来。
颜沉厚的手指一松,无力地耷拉到了一边。
“小姐?”程妈看清楚他身边的人,声音更为惊讶,“您还没回屋啊?”
说着便去摸索墙上的开关,颜沉厚呵斥道:“别开。”
程妈吓得手连忙哆哆嗦嗦地弹到一边,她在颜家做活这么多年,很少听颜沉厚用这样盛怒的语气同她说话。
“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开口的人是苏语曼,声音有些沙哑,脖子上疼的厉害。“我正好碰到表哥,跟他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儿。”
“哦。”程妈半信半疑,总觉得小姐的声音也有点不对劲,可是少爷不让开灯,昏暗的走廊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表哥。”最后两个字,苏语曼故意咬得很重。
“嗯。”颜沉厚这会儿身子抖得厉害,扶着墙勉强站稳。
苏语曼朝黑暗里深深地望了一眼。
“明天你怎么去公司?”苏语曼已经走出几步远,颜沉厚的声音突然追上来。
“开我的车。”苏语曼说,“怎么了?”
颜沉厚朝她摆摆手,轻声说了句:“路上小心。”
苏语曼在黑暗里愣了一会儿,想不明白颜沉厚刚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还要她注意安全,难道刚才要掐死她的人不是他?该不会得了精神分裂症了吧?
回到房间后,苏语曼对着镜子里检查脖子上的伤口,一圈青紫色的手印。
“这下正好,项链都省的戴了。”苏语曼调侃道,回想起刚才,不免有些后怕。
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反抗也不喊人,现在想想,万一程妈没有正好出现,颜沉厚真的一狠心掐死她了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苏语曼便不寒而栗,自从回来之后,她每周在颜家住的时间只有一半,剩下一半时间都回苏家住,眼下看来,她还是减少回来的次数比较好,至于外公那边,又该怎么解释呢?
可愁死了苏语曼,辗转反侧地一晚上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脖子上的伤口,好么,不但没有好转的趋势,淤青的颜色反而越来越深了。
苏语曼只好找了一件高领毛衣穿上,来到餐厅吃饭时,颜沉厚早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打扮的依旧斯斯文文人模狗样,仿佛昨天晚上那个变身恶魔的人不是他。
“起了?”颜忠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刚还和你表哥聊起你呢,你表哥说你最近工作太忙,等过阵子有空了放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你不是一直唠叨着想回法国看看嘛。”
苏语曼心想我可不敢和他一块出去旅游,万一死半道儿上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嘴上却没说出来,眼神冷冷地刮了颜沉厚一眼,笑着应和道:“好啊,不过最近可不成,新电影的事儿还没忙完。”
一桌三人各怀心事地吃完早餐,走之前苏语曼还在揣摩,昨天晚上颜沉厚对她说的那句路上小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平浪静地到了公司,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苏语曼放松了警惕,心里暗自怪自己太疑神疑鬼,颜沉厚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他就是故意说出来吓唬自己的。
早上刚到公司,苏语曼就发现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头。
先是其他员工见到她打招呼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谨,接着到了顶层总裁室,小秘书竟然站在门口等她,一旁还有叼着根烟拽的二五八万的迟邵阳。
“怎么回事?”苏语曼侧过头,透过磨砂玻璃看到总裁室外面的会客厅里黑压压的都是人。
“还能有谁。”迟邵阳嚼着嘴巴里的烟头,“那位天王巨星正在里面哭呢。”
苏语曼乍一听吓了一跳,真以为白修煜在里面哭,赶忙推门进去,结果发现一切正常,不过白修煜脸色确实挺暗,比哭过还难看。
更让苏语曼意想不到的是,除了白修煜和他的助理之外,里面还站着其他两位不速之客——司立轩和段向南,以及剩下的都是苏语曼不认识的面孔,大概是白修煜带来的保镖和助手。
“苏总。”小助理肖毅暗戳戳地讨好道。
会客厅里足足扔了四五只硕大的行李箱,全都是白修煜的。
“你这是去哪儿度假?”苏语曼目瞪口呆地问。
白修煜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行李箱,冷哼道:“大西部山区双月游,领略西北大漠风情,体验原始民生,只要998,苏总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啊?”
苏语曼乐了:“行啊,都要走了还有心情跟我贫,看来你也想通了。”
“不想通能怎么办,苏总现在肯回心转意不让我去体验生活?”
苏语曼白了他一眼:“门儿都没有。”
转过头扫了眼他身后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来送修煜的。”段向南勾上司立轩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司立轩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加了句:顺便来看看你。
这时外面有几个人推门而入,第一个进来的是艺人总监张茜,后面跟着两三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男生。
“你们几个负责这次和白修煜一起出差,有什么事不要擅自做主张,马上打电话报告我知道了吗?”张茜严肃地对几个男生说。
白修煜不冷不热地打量着对面几个人,肖毅小声地问苏语曼:“苏总,真的不让我跟小煜煜一块儿去吗?别人照顾他我不放心啊。”
“不行。”苏语曼斩钉截铁的拒绝,没有商量的余地。
肖毅默默地撇了撇嘴,朝白修煜无声地念了保重二字。
张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铁面无私,尽管和白修煜私底下交情不错,但工作归工作,她一点都不放松,交代了几个新来的小助理让他们看好白修煜,坚决按照当地村民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来,几个小男生连连说是。
交代完毕,时间也差不多该去机场了。
白修煜突然扭过头来扑到苏语曼身上抱住了她,声音哽咽道:“苏总,我不在的这两个月,一定会想您的。”
苏语曼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地笑道:“少在这儿装哭扮可怜,骗谁呢你。”
“真是的,一点情趣都没有。”白修煜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果然一滴眼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