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立轩乖乖地摇了摇头。
苏语曼强压住想骂人的冲动,顺手抬了抬胳膊,往他脑门儿上试了下温度,确实没那么滚烫了,体内那股蠢蠢欲动的洪荒之气才勉强压住。
用手试探温度不过是再不能普通的动作,却让司立轩的神经为之一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那样子活像一只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摇尾巴吐舌头的讨好主人的大狗。
苏语曼装作没看到他眼底闪烁的某种赤果果的期待,起身帮他拿了药回来,然后又去倒热水。
司立轩有自己的保温杯,苏语曼来之前就在他车子上见过,不锈钢的表面干净利落,倒符合他吹毛求疵的口味。
可今天的保温杯却有点不一样,苏语曼也是拿起杯子的时候才发现,朴素硬朗的杯子竟然多了一抹花花绿绿的颜色。
仔细一看,竟是前天司立轩不小心割破手指,苏语曼给他包扎伤口用的那枚粉粉的HelloKitty创可贴。
创可贴因为戴时间长了,边缘有些脏脏的翻卷起来,贴在严肃光镜的杯子表面上,莫名有种滑稽的违和感。
就好像……故意戴着这枚无论材质还是颜色都严重跑偏的创可贴却依然得意洋洋地在众人面前炫耀的司立轩。
苏语曼拿杯子的手没有动,默默地回头瞥了眼床上的人,司立轩正小心翼翼地捧着碗一口一口喝着白粥,故意弄出稀里哗啦的声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的是什么珍馐美味。
默默地转过头,打开暖水壶的塞子倒水,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苏语曼的眼睛没来由的酸了一下。
小心翼翼的讨好,诚惶诚恐的接受好意,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司立轩吗?
然而就在下一刻,苏语曼倒好热水转身回头的瞬间,脸上裂开的表情已经被她完好无损的隐藏回去,她已然绷着嘴角,面无表情地回到床边把杯子往床头上砰地一放:“水先凉着,吃完饭记得吃药。”
司立轩一边喝粥一边听话的点头。
本来没什么事苏语曼就可以离开了,可不知是不是司立轩连她亲手贴的创可贴都舍不得扔掉还要黏在被子上保存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今天格外听话表现不错,总之苏语曼鬼使神差地留下来没有走。
陪着他坐到晚上,司立轩吃了药,药效慢慢发挥作用,恍恍惚惚地睡着了,苏语曼才收拾好起身离开。
一出门就让外面的人吓了一跳,踩到耗子一样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段向南?你有病吧你大晚上不睡觉躲在这儿吓人。”
段向南刚抽出一根烟来还没来得及点着,闻言委屈地耸了耸鼻子:“我就在这儿睡啊,你不出来我怎么睡?”
苏语曼让他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瞪了他一眼准备先走。
段向南伸手拦住她:“你说关于张总的事儿,我今天想了想。”
这么一提醒苏语曼才想起来,一脸惊讶地看向他:“不是吧?你真打算帮我?”
“不是你什么意思?”段向南从她的神情里读到明显的不信任,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就那么不靠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语曼连忙解释,却发现只会越解释越凌乱,索性一挥手由他去了,“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他不是有个儿子吗?”段向南嘿嘿一笑,刚好点着手里的烟,猛吸一口,配合他那张天生就带点痞气的脸,说不出的狰狞邪恶。
苏语曼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嫌弃地撇了下嘴角:“你好歹也是人民的守护神,怎么能想出这么歹毒的办法呢?”
段向南本来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洋洋得意,愣是没反应过来苏语曼什么意思,咂摸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我靠,苏语曼,你不会是以为我要让你绑架他儿子吧?”
“不然呢?”苏语曼凉凉地看着他。
段向南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和人格都受到了巨大无比的侮辱,深以为他和苏语曼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交流,于是草草收场:“算了,懒得跟你解释,反正不会犯法,用什么方法你就别管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按道理说段向南也不是那种随便许诺别人的人,但苏语曼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别扭,最后理所应当的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心想等回龙城之后一定尽快解决张总的案子,省的段向南帮倒忙再扯出别的麻烦来。
第二天苏语曼起的很早,还有比她起的更早的,她钻出帐篷的时候,段向南都已经绕着海边跑早操跑了个来回了。
司立轩也起的很早,醒目的路虎停在营地旁边,好像特地为了等着某人,苏语曼急忙回去收拾行李,脸都没来得及好好拾掇一下就被连人带行李扔进了车上。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这话用在平时极少生病的司立轩身上尤其明显,他的脸色是大病初愈的人特有的苍白,本来就深邃的眼窝愈发深刻,黑曜石般镶嵌在眼窝里的眸子泛着有点阴郁的光泽感。
苏语曼刚坐好没一会儿,段向南也拉开后座巴巴地钻进来了,末了还厚脸皮地贴过来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苏语曼直接赏了他一记如来神掌将这只作妖拍回到后座上。
司机还是由司立轩来当,他咳嗽还没完全好,一路上肺部跟个鼓风机似的呼哧呼哧就没停歇过。
到了后半程,苏语曼因为实在担心他状态不佳会开着开着睡过去,强行逼他停了车子,自己来开。
司立轩大概还没从昨天晚上受宠若惊那股劲儿缓过来,很听话地下了车坐到副驾驶上。
接下来的半程,司立轩就用那双充满阴郁和哀怨的大眼睛,一路盯着苏语曼的脸不带眨眼的。
苏语曼悔得舌根都咬出血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他继续开车。
终于在经过一个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苏语曼忍不可忍地一巴掌拍在司立轩的脸上,强行把他扭得快变形了的脖子板正。
“看看都不行吗?”司立轩的脖子上好像装了一个隐形弹簧,苏语曼的手一离开,脸立马又转过来。
趁着红绿灯交替的瞬间,苏语曼又在他脸上狠狠按了一把,狠心道:“不行!”
“我又不说话。”司立轩委屈的抗议,“眼睛长在我脸上,我想看就看。”
“那你滚下去自己走回去。”苏语曼凶巴巴地威胁,却没有停下车真把他赶下去的意思。
司立轩不说话了,眼睛像两盏一千瓦的探照灯照在苏语曼脸上,仍旧我行我素。
苏语曼口气软了一点:“你要是真想看,等下车了让你看个够成吗,现在先听话,自己玩儿去,我要出岔子了你们都得跟着倒霉。”
段向南一直在后头假装低头玩儿手机,其实以段大警察的观察力和敏锐度,不用抬眼就能看到前面发生什么。
苏语曼用哄小孩的语气硬生生把段向南刺激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抑扬顿挫的咿了一声:“我说二位,调情的时候能不能顾忌一下在场的无辜群众?”
司立轩和苏语曼同时回头,颇有默契地同时骂了一个字:“滚。”
不过段向南的搅和还是发挥了一定作用,也可能是先前司立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苏语曼身上,压根忘了后座还有一位二百五十瓦的大灯泡。
之后司立轩为了在朋友面前勉强维持一些自己大少爷的骄傲和形象,收起了痴汉一样执着的目光。
一路上相安无事,苏语曼没回家,离开公司这几天,积攒了一堆事要处理,她直接把车子开到了亚远门口。
下车后段向南代替她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
苏语曼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段向南吹口哨的声音。
“嘿,答应你的事儿这两天我就会给你消息的!”段向南扯着大嗓门喊道,隔着马路都能听见。
苏语曼听到喊声,脚步顿时一僵硬,心说段向南这个大傻X,什么话都往外说,但她没有回头,只抬起胳膊挥了挥手,纤细的影子迅速地消失在透明的旋转门后。
车里就剩下两个人,司立轩皱起了眉头:“你答应了她什么事?”
段向南贱兮兮的一笑,不答反问:“你猜?”
司立轩毫不客气地将手边的靠枕砸了过去:“到底什么事?”
“咳。”段向南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这个嘛,我答应过她不给别人说的。”
眼看着司立轩的脸色越来越黑,段向南生怕挨揍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说还不行吗,就XX公司那个张总你知道吧,她最近好像有个案子和他有关,想求我帮忙通融通融。”
“你?”司立轩的反应和昨天苏语曼的质疑如出一辙。
“看不起我?这事儿我已经答应下来了,你就看着吧,不出一个星期甭管张总陈总王总,我全都给你拿下来。”
段向南丝毫没有惭愧之心拍着胸脯吹了一番,司立轩的重点却不在他这儿:“她什么时候操心起地产生意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她家老头子的意思吧,哎总之这事儿就这么着了。”段向南挫了挫手指,忽然换上一副讨好的口吻,“我说,万一啊,我是说万一,那个姓张的真的不给面子,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帮帮我啊,我可是在苏语曼面前夸下海口说一定行的了。”
司立轩没有正面回答他,心里还在想着苏语曼为什么要突然插手颜家的其他生意,思来想去,好像除了颜沉厚之外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
苏语曼没在的这几天,迟邵阳彻底过了一把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的瘾,每天霸占着苏语曼的办公室什么都不干不说,仗着苏语曼的身份在公司里谁见他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迟助理。
虽然是狐假虎威,可这感觉绝对比他之前出生入死给师傅当跑腿的偷拍人家好过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