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卷阿

南河:“什么、等等,什么意思?”

舒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往这方面说, 她看到南河如此诧异的态度, 自己心里也没谱了:“难道你们并没有……哦, 那可能我想多了。”

南河摆手:“不是不是……自然也同房。我们俩一直住在一起呀。只是我刚刚……我也不知道, 我之前从来没考虑过,我甚至也从来没把怀孕这种事……往自己身上联想。”

舒瞪大眼睛:“不往自己身上联想?!你才穿了多久男装,就真把自己当男子了。他是傻的,你也傻么?“

舒也觉出来了,若说外表来看,她有时候更像男子,也会忍不住活泼好动一点, 但南河看起来柔弱沉稳, 更像个颇有书卷气的女子。但要是论内心, 她承认自己有的时候还会有些没长大的女孩子似的想法,南河却真的从来不把自己当女子来看。

舒叹气:“你……那是不是要大巫来给你卜筮祝福这个孩子,你是不是用饭休息也要多讲究些。你……”她自己毕竟也是个丫头,对这些事不明不白的, 忍不住去伸手摸了摸南河的肚子。

南河打了个哆嗦:“别, 我就觉得应该不会吧。而且、我想一想就觉得脑子乱。”

舒抬头:“你那么成熟沉稳,还觉得自己不能当阿娘么?”

南河表情别扭起来:“不是、我就是很没法想象。既没法想象自己怀孕,也没法想象有个小孩忽然来到我身边。我……我还要确认一下。”

舒:“这还有什么好确认,你该有段时间没入月了。要不我请大巫来给你瞧瞧。要是真的确认不了,你就多在成周留一段时间,等到显出来了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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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一直不把自己当女子, 这么多年身边全都是毛头小子,听到舒像个亲密的小姐妹似的跟她讨论这个,南河只觉得后脑发麻,木木的点头。

舒:“那……你要跟他说么?”

南河连忙摇头:“不不不。他——我总觉得他还跟没长大似的,要让他知道,不知道会慌成什么样子呢。”

舒看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别说他了,你自己现在看起来就挺慌的。”

南河:“我也没有。我就是要想想这件事。”

她嘴硬说自己没有慌,可是跟舒一同用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期间师泷也来了一趟,见到南河似乎也很高兴,当时顺手就把手里的牍板递给她,问她两句内政的事儿,后知后觉才觉得自己不妥,但舒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儿生气,凑上去与她一起瞧牍板了。

宫之茕倒是将秦璧那头前线的军报送到了,他望见了南河倒也是一愣,但却没进屋子,转手交给宫之省,自己就先退走了。

但南河心思根本不在这边,与舒和师泷说话时都走神发呆。

舒心里有数,便早早派人送她回去了,还让人将那边的食材都注意着,香料也不要轻易用,房间内要仔细保暖。

南河回屋的时候,重皎正在屋里坐着,他没大没小,跟个正宫娘娘似的,倒是没带他那七色羽毛的帽子,披着头发带着满脖子银饰,坐在那儿吃水果吃的直滴水。

南河心底一怵,站在门口脚步都顿了顿。

难不成……辛翳也察觉出异样,让重皎过来给她看看是不是有身孕了?

可这年头虽有诊脉一说,但适用的极少,大多还要靠观察看面,重皎能瞧得出来这事儿?

辛翳转头,看她早早回来了,有些没想到。

他都做好准备,在这儿跟重皎玩棋到夜里了,她却天没黑就回来了。不是照顾他心情,就是身子不适了。辛翳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后者,连忙起身过来,握住她手臂:“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南河摇头:“无事。只是舒那儿也忙起来了,我便想着回来早些歇下。重皎,吃完了擦擦手,别光舔。”

重皎在衣服上蹭了蹭,他没穿袜子,从榻上起来:“大君跟我说先生一直身子不太好,让我来瞧瞧。一两个月前瞧了,也没什么不好,说要给先生开药,先生也不愿意煮吃。是体虚还是受寒了?”

南河瞧他那一副赤脚大夫的模样,幸好重皎没大手一挥给她开个狗屎浴,狗屎药丸子,否则她真想逼他辞官进宫当宠妾。

南河瞧了一眼辛翳的神色,却总觉得,辛翳也是怀疑了,但他怂或慌了,不敢当面说,所以才假托给她看病的名义又把重皎请来。

辛翳扶着她做到桌案后头,手指戳了一下重皎的脑袋:“你再瞧不好,你这庸医就可以回家了。我回头提拔翳者来当大巫。”

其实很多国家巫与医都分离开来,但楚国看重巫,大巫一般都认为能操纵生死自然能看病,就算是军中或宫中的翳者,在用药的时候也会击鼓舞趋祈禳疾病……

南河觉得楚国什么都好,就是实在不信楚国的翳者大巫。

但重皎还算是懂药理与穴位的,望闻问切那套他也稍微通几分,伸手就想去捏南河手腕,被辛翳一条软巾甩在了脸上:“擦擦手!”

重皎擦干净手,还是仔仔细细一脸认真的给她瞧了好一会儿,她都被他浅色的瞳孔盯的毛骨悚然,南河心想,他真要是能瞧得出来……那就直说罢了,再与辛翳好好商议此事也无妨。

可重皎当年被培养出来做私巫,会用毒用药,可就是没碰见过怀孕的,他敲了半天,连她肝火旺盛的话都憋出来了,就是也没往怀孕上走。

两个男人在那儿琢磨使劲,还让南河把最近吃过的东西都细数一下,俩人掰着指头在那儿分析,就是半点不往怀孕上想。

南河坐在那儿,甚至有点想笑。

他们恨不得连她上个月吃的芹菜都归结到病因上,却仿佛从来不知道眼前梳着坠髻穿着衣裙的先生也是个女子。扁鹊当年在赵国还看过妇科,重皎的行医之路却一路往食补上走了。

她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从他们还小的时候,她就男装示人,虽说如今穿回女装,但性子没变,行事风格没变,他们一群小子到现在也不知道和王后有点避嫌,但辛翳自己也不太在乎,更不介意一大群臣子天天跑去跟她谈天说地。

重皎到了最后,也没归纳出病因来,辛翳气得直翻白眼,他想问南河一句——是不是那鬼神又要折磨她,她才会病弱下去。但他又觉得不太好问出口,只好先把重皎送回去。

送出门的路上,他都恨不得把重皎那一身叮当乱想的银饰都给他扔了。

花老子的钱,在老子面前臭美,却连点正事儿都做不好。

但重皎也是真的关心南河,一路往外走的路上,还嘟嘟囔囔琢磨这事儿。

辛翳气不打一处来:“你别瞎想了,滚吧滚吧。”

重皎回头:“你可别往我身上找理由,说不定是你闹得呢。”

辛翳瞪眼:“我闹的?我难道还不知道关心先生!”

重皎抱臂:“景斯都跟我说了呢,你这夜夜笙歌的,动不动折腾到后半夜不肯让先生歇了。先生要不然就是被你扰的睡眠不规律才病了,要不然就是让你弄得累病了!”

辛翳差点跳脚:“景斯怎么什么都跟你讲!”

重皎:“景斯说要给你补补,也给先生补补,所以才来找我要药方之类的。你觉得自个儿年轻瞎折腾,可先生底子没那么好呢,说不定就是让你给弄得累坏了。”

辛翳耳朵都要烫了:“累——她、她累个屁!我才是出力的那个!再、再说跟这个没关系,她要是觉得不高兴,会跟我说的,可先生挺喜欢的!你别一脸不信,她就是面上看着正经,私底下可不是这种人!我要不是不好把这种事儿拿出来跟你们说,我都想告诉你们,我总感觉我是被玩的那个!”

重皎嫌弃的双下巴都快挤出来了,脸皱起来:“先生是个规矩老实的人,她玩你?我就是送她两座城她都不愿意玩你吧。你别找理由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我这个一国大巫就跟你当面说了,纵欲有害身体健康。你戒了吧。”

辛翳:“我把你戒了吧。你这大巫不为国祚考量,还怪——”

他说道一半,忽然脸色别扭起来。

重皎:“怎么了?你这是回想起来自己多过分了?要不你们俩分居算了。”

辛翳拧起眉毛:“你说……不、不会吧。”

重皎:“什么?说啊!”

辛翳眼神飘了,重皎戳了他两下,辛翳一下子回过神来,把他手甩到一边去,转头道:“没事儿。滚滚滚。你玩你自己的去,成周周围别晃荡太远。”

他说罢自己转身往宫室走去,进了回廊,却在门口停住了。

他在门口绕了几圈,还是没胆子进屋,干脆走几步,蹲在回廊边的窗子下头,咬着嘴唇,琢磨这事儿。

某个想法冒出来,吓了他一大跳,他瞧见南河也总是表现出欢愉,就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最近他也没少纠缠着她,毕竟南河性子害羞,行程之中她都生怕跟他太亲密让人听了墙角。但辛翳却觉得,听呗,别的楚国男女,在他这个年纪,路上看对了眼,聊几句就能抱着滚进野地里去,就是有人撞见了也就笑骂两句,谁也不觉得丢人啊。

南河要是背人的时候大胆的模样有意思,可她怕人的时候那个小心劲儿也让他心里痒痒……

别说半年了,就是几年他觉得逗闹她都是一样有意思。

但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辛翳懊恼起来,他听见岁绒进屋去了,和南河说了几句,南河说自己累了想歇下,他这才起身进屋去。

南河已经换了身衣裳卧在床榻深处,准备睡下了,见他进来也就说了几句话。辛翳想陪着她,也脱了外衣滚到床上去,却小心了些,没敢抱着她胡闹,就贴着她,感受着南河身上的暖融柔软,他明显有心事,南河背靠着他怀里,也有些心事。

他怎么忽然这么小心了。

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那这事儿是不是还要拿出来好好商量,毕竟她也从来没遇上这种事儿,她也慌得很,想要找个人商量。

南河本想靠着床里努力让自己睡着,但闭上眼睛好半天,她装着这事儿实在是睡不着,而听着辛翳在身后的呼吸,他明显也没睡着。

南河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再让自己心里憋着事儿,也学会将自己每时每刻的想法都拿来与他分享。她不想再跟他有什么误会,也不希望他在被某些她不自知的小事儿伤了心,又憋上许多年。

但这样的后果就是,南河在他面前仿佛再也憋不住事儿了。她就像是个透明水晶罐子,连半天都瞒不住。

南河往他怀里靠了靠,抓着他的手,忽然开口道:“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辛翳也同时开口。

他松了口气:“你总算要跟我说出来了。”

南河爬起来,他也坐了起来,俩人在床帐里面对面,南河撑着枕头,垂下眼去:“你要说什么?你先说。”

辛翳挠了挠头,有些说不出口:“你先说。”

南河瞪眼:“不,就要你先说。说不说,不说我就睡了。”

辛翳抿了抿嘴唇,抬眼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南河忽然有些想笑,她半低下头,戳他肚子:“你快点说。你说完了我也有话要跟你说。我觉得我们想说的是同一件事。”

辛翳犹犹豫豫,终于开了口。

“我、我们还是别同房了。我只要跟你睡在一起,我就……嗯、呃,忍不住吧。”

南河微微抬眼:难道他说的是有孕之后也不能再同房的事儿?

辛翳忽然抬手:“但你要是愿意再住在一起,我保证、我、我不会再那么闹腾折腾你了。至少不会弄到那么晚了。我真的没想到你身子受不住,我就是觉得你也挺开心的……”

南河缓缓拧眉:“……你在说什么?”

辛翳乖巧的拢着手,背书似的说道:“纵欲有害身体健康。”

南河:“……”

辛翳小心翼翼抬眼:“怎么……难道你想纵?我当然随叫随到,随时可以。我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么?”

南河抬手拿起了床上的软枕。

辛翳:“你生气了?那别,那咱继续纵,想怎么纵就怎么纵!大不了我战死床场。”

南河一把将枕头朝他脑袋砸去:“我纵你个头啊!你是不是脑子连着肚脐眼,每次放屁都把脑子也给崩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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