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将去,玄空大陆北疆绝大部分地区的冰雪早就融化了,万物生机勃勃。然而,梦族雪地仍旧一片冰封,银装素裹。无论是呼兰雪地还是幻海冰原上的积雪积冰都是常年不化。
北海茫茫,水深而黑,浩荡无边。无论春夏秋冬,这里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乌云很低,似狂风暴雨来临前夕。然而,这里除了寒冬落雪之外,就只有阴天。越是远处,越是海天相近,阴沉沉,好似世界的尽头。
传言,北海是最深的海,最冷的海,也是最无情的还。因为这海里没有任何生命。也传言,北海里有无数大鱼,大鱼之大,单单一头就能吞下数十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千年来,就连雪族的人都分辨不清楚。
此时此刻,百里明川仍旧悬在幽冷的海中。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一脸安静。他笑吟吟的样子是极好看的,然而,他安静的样子更是好看得无可挑剔。无论是那眉眼还是鼻梁、嘴唇,亦或者脸型、肤色,甚至是那密而长的睫毛,都恰到好处,多一分近乎妖,少一分不够俊。
若说君九辰的俊是英俊,那百里明川俊则是俊美。
他明明只是闭了眼而已,没有任何变化,可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在他眉宇之间,看不到他一贯的邪魅神秘、清高慵懒,锐利城府、张扬恣意。他竟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纯净。
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是真正的他?
他是因风流成性而闻名整个玄空大陆的万晋三殿下,可是这世间到底有哪个女人见过他真正的睡颜?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百里明川安静地睡着,紫色的流光在他身体周遭流溢着,保护着他。这是鲛人在水中最后一重自我保护,也是最强大的自卫力量。
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这一隅紫光,显得格外瑰丽,美轮美奂。
然而,寂静中,竟有一道红色的流光从海底深处,缓缓流溢上来。不似紫光的绝美,这红光红得好似鲜血一样,给人诡异阴森之感。若非它焕着光芒,必会令人误以为它一道从海底逆流而上的血流。
红流光渐渐地靠近百里明川,渐渐地变明亮。一开始,它还被紫流光所挡,可是,它在百里明川周遭萦绕了几圈之后,竟一下子光芒大作,淹没了紫芒,也同时淹没了百里明川。
红!
眼前一片全是红。
刺眼的红。
这红芒淹没百里明川的同时,也在急速向外扩散。像是血光大作,又像是鲜血蔓延。在深海黑暗的世界里,寂静无声却又惊心动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红芒才渐渐往中心褪去,渐渐往中心缩小。而这中心便是百里明川。
也不知道是这红芒退到了他身体里去,还是他的身体吸收了红芒。在黑暗中,远远望去,这一幕就好似一潭妖红的鲜血,全部涌入百里明川的体内,神秘而恐怖。
当所有红芒全都消失的时候,紫色的流光又渐渐的浮现,在百里明川周遭萦绕,流窜,从浅淡渐渐变得明亮,一如既往,瑰丽神秘,美轮美奂。
一切,毫无痕迹。
方才的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而百里明川依旧那样安静、祥和,就像个熟睡的孩子。
都过去几个月了,何人会想得到,他还在北海里。
此时此刻,夏小满又一次从海中冒了出来。他轻轻一跃便上了岸,他身上不着一丝水渍,干净极了。
君九辰并没有放弃追查百里明川的下落,按他的话来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是顾七少,还是云闲阁和花月山庄埋伏在万晋的探子,至今都没有得到任何线索。君九辰自是不会放过这一片海域,夏小满已经是奉命而来第三次了。
他的年纪尚小,能耐也尚小。而这北海,太冷太深了。几番下水,他都无法探到北海的底部。他什么都没找着。
“哎,若真是被大鱼吃了,我这上哪去找尸骸呀!”
夏小满一边叹息,一边摇头。他双手负于背后,驼着背在海岸边走,就像个小老头。
夏小满漫步了一会儿才上雪橇车,往回走。他都还未离开幻海冰原,护卫就匆忙赶来了,呈现了一封信函。
夏小满打开信函一看就吓着了。这信,竟是顾七少亲自给夏小满写的,要夏小满在梦族雪地多留几日,等他赶来了,带他下北海瞧瞧。
夏小满虽然没有同孤飞燕和君九辰一道去冰海,但是,早就听闻了顾七少的大名,知道顾七少不仅仅是百里明川的师父,更是王妃娘娘的干爹,靖王殿下的七叔。
他顿是倍感荣幸,可是,他很快就犹豫了。
他不仅仅肩负寻找百里明川的重任,还肩负着伺候天泽皇帝的重任,不能离开晋阳城太久的。
他犹豫了下,连忙交代护卫,“去,把此事禀给皇上和靖王殿下。”
护卫连忙道,“满公公,此事何必再禀?那写信的主子可是咱们王妃娘娘的干爹,王妃娘娘都听他的,皇上和靖王殿下自是也听他的。您再禀的话,岂不是不给这位主子面子,到时候,吃亏的还是您自己呀。”
夏小满立马怒斥,“主客不分,糊涂!”
护卫挠了挠头,不明白。
夏小满轻哼了一声,整理了下衣襟,正襟危坐,不再搭理护卫,俨然一副老成高傲的姿态。他前不久升官了,为大内总管,他以前就喜欢端架子,故弄玄虚,如今更甚。才十几岁的年纪,也不是个真太监,可是和深宫里的老太监一比,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护卫不敢多言,正来看,夏小满又回头看来,慢悠悠询问道,“对了,钱嬷嬷最近可有出什么纰漏?皇上,可还满意?”
他离开晋阳城的这段时间,都是钱嬷嬷顶替他伺候天泽皇帝的。钱嬷嬷虽当了几十年的仆人,又是伺候过孤飞燕的,可是,夏小满还是没完全放心,就怕天泽皇帝不适应。
护卫道,“不曾有过。皇上还有念尘小师傅都夸过钱嬷嬷,别人不要,就非得钱嬷嬷伺候。不过,钱嬷嬷总是私下劝皇上少跟念尘小师傅往来,念尘小师傅并不知晓。”
夏小满并没有觉察出异样,他十分满意,他笑了,“可不是,皇上就该有皇上的样子,总同一个小和尚混在一块,难免惹人闲话。不过,这钱嬷嬷倒是有两把刷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