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抬眸望着垂头沉思的玙玥.她鬓边的发丝在轻微颤动着.预兆着此刻内心正涌动着极度的不安.
“幽冥以青色为帝皇之色.你上次穿的青色裙裾.应该就是媚儿当年从幽冥捎回之物.玙玥.当年我是一个被妻子背叛的丈夫.所以一看到那些和冥皇有关的物事.心里的怒火便不可抑制.说话处事难免失了分寸.对不起.玙玥.是我不好.那时媚儿被冥皇所惑.对我言道要解除婚约.我不允.她竟然偷偷撇下了我前去幽冥和冥皇团聚.我急怒攻心之下.做了一件糊涂事.”
玙玥全身忽而有了发冷的感觉.她瑟缩了一下.低声道:“帝君.莫不是你拿着剑.怒气冲冲地闯到了幽冥去.寻那个冥皇打了一架.把媚儿抢了回來.而媚儿的心已覆水难收.抵死不愿和你在一起.你就强迫她.在无法可施的情况下.她就用那柄家族流传下來的剑自杀了.看着她烟消云散在你眼前.你心感内疚.这百年里一直郁郁寡欢.可又心有不甘.就把她破碎的灵魂收集了回來.寻了一个形体.变成了你眼前的这个-----我.”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着.直至紧贴墙壁.退无可退.
如果真是这样的.我只是你制造出來的一个影子.你把对媚儿的爱和歉疚寄托在我这个影子身上.这-----可能满足了你的某些臆想和yuwang.可于我而言.却是难当的羞辱.
帝君你若是一个睿智的君皇.理应一剑将我这妖孽砍了.然后在天域中寻找良家子.何苦巴巴的跑來.求我回天宫.
这不是一般的阴影.这已经成为你的心魔.对着拥有和媚儿一模一样容貌形象的我.那些伤情的过往总会不经意跳入你的脑中.你难免思绪万千.
天帝苦笑着.他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涩然道:“我沒有跑到幽冥去.传说那里是一个险恶之地.贸然进入只会铩羽而归.圣祖在洞天福地的密室内留有七支战箭.只要把这箭射入幽冥.自会令幽冥的河山倒塌.冥皇势必要耗费大量的精力修补破损的山河.那时我以逸待劳.自会一战而胜.”
玙玥瞪着帝君.冷冷道:“那你一定是把箭射进了幽冥.是不.”
天帝点头道:“是的.那时我满腔愤恨.一心只想着杀了冥皇.夺回媚儿.幽冥和我天域沒半分的牵连.我破毁他的河山.不会影响到天域内的山川万物.玙玥.你要知道.天域和幽冥这两个空间在过去的数十万年里.都是各自前行.互不干涉的.在我们的概念里.那个世界不过是一个传说.”
玙玥哂笑了一下.许是记忆被帝君截取了一段.许是这一年习惯了帝君的柔情相对.她对于那个传说中的神秘地方.还有那个听说和自己的前世痴缠着千丝万缕的冥皇.兴趣并不大.
可看到帝君一脸平静地叙说着当年往事.想起他在愤懑之下全力射出的那些上古神箭.势必会撼动幽冥的山河.给生活在那里的生灵带來灭顶之灾.她的心还是无端地紧了紧.
她垂眸望着脚下的方寸之地.声音低沉:“可幽冥却因此遭了大灾.媚儿作为始作俑者着.目睹幽冥的大好河山因她而破碎.自然心存愧疚.再也无颜脸留在幽冥. 她一定会回归天域.是不是.”
天帝俊美的脸容痛苦地扭曲着.百年前远古庭院内那一凄艳的一幕.是他这一生最不堪回忆的.玙玥看着他额头上的青筋条条凸起.不禁吓了一惊.忙走上前.握住帝君的手.低声道:“帝君.你若累了.就别往下说了.反正......无论过程怎样.媚儿都是在那一年逝去了.那些伤感的过往.我们还是忘了吧.”
天帝将玙玥扯至身旁.他埋头在她胸前 .低声道:“媚儿当年完全可以用那把魔剑杀了我.只要杀了我.西方金陵世家便会涅槃重生.不会再荒芜下去.可她那一剑却在中途急转.刺向了自己......玙玥.该死的那人是我.不是媚儿.”
玙玥只觉全身乏力.她勉力抱着帝君的头.想说一两句话出來安慰他.可自己的心却先堵上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玙玥忽而问道:“帝君.如果你当年放手让媚儿离去.成全媚儿和冥皇.媚儿也许就不会死了.是不.”
天帝抬起头.玙玥这时方发觉.他眸内竟是漾起一片血红之色.她的心一寒.取出锦帕.默默为他拭去.
天帝看着锦帕上的血泪.这泪.那年我也曾为你流过.对不起.媚儿.我想不到你会以那么决裂的方式來终结.我当时只是盼着能再执起你的手.走完这一生.
我不知道.那把魔剑上还附有这么一个该死的诅咒.你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了结所有的一切.留下我在余下的岁月里忏悔着当初的种种.
他猛地捉住玙玥的手.哑声唤道:“玙玥.求求你别离开我.我不能沒有了你.”
玙玥神情奇特.低声道:“帝君.你醒一醒.我不是媚儿.我是玙玥.”
天帝手上力度倏尔收紧.他像溺水的人一般.捉住了某种救命的依靠便不愿意再松开手.
“我知道你现在名叫玙玥.玙玥.自你醒來后.与我相处了这些时日.你可感受到我对你的心意.你心中是有我的.是不是.只要你我心意相通.那过去的种种.我们大可视为烟云.我们可以重头來过.”
玙玥心内酸涩.帝君心中爱的那个始终是媚儿吧.我如今作为她的影子重生在他眼前.那在他的潜意识里.我依旧是媚儿.
她咬着嘴唇.可我真的不想做媚儿了.尽管我的灵魂來自她的前世.可我如今只想做玙玥.
“帝君.你还沒应我呢.如果你当年放手让媚儿离去.任她和冥皇双飞.她也许就不会死了.是不.”
天帝摇着头.语气涩然:“不会的.她是金陵世家的长女.是执掌金陵权剑的家主.与生俱來的使命便是击杀任内的帝君.当杀不杀.她必定会被金陵权剑的剑气反噬.就算离开天域.这剑气也会不断地反噬着她的心脉.也许是数天.也许是数月.始终会发作起來.”
玙玥脸色苍白.这就是说.媚儿选择不杀帝君的话.那无论她是留在天域.还是留在幽冥.结局都是一样的.
“那个冥皇......他可有进入天域寻找过媚儿.”
曾经游离在梦中的悲凉笛声.随着她修为的散失已是不复潜入.可那孤雁失群般的凄凉乐音还是令玙玥的心生出难言的惆怅.那个冥皇.他也很爱很爱媚儿吧.
天帝的气息有些沉重.但还是缓缓平复了下來.
“來了.”
玙玥有些心虚地睥睨了帝君一眼.他的神情少见的平静.沒有了往日那种想杀人的冲动.
“你说起这位冥皇.我心里真是挺模糊.帝君.我知道你不爱说这人.可这人确实存在着.这一百年來.你们还有再见面么.”
帝君不置可否地摇头.声音回复了过往的清淡:“沒有了.”
他霍地抬眸凝望的玙玥.目光幽幽.似乎要看进她的心内.
“玙玥.你想去一趟幽冥么.”
玙玥愣了愣.帝君今天怎么啦.竟然主动问自己:“你想去一趟幽冥么.”
他最害怕的不正是我想起和冥皇的过往吗.
天帝轻声道:“我想过了.当年的事已成为我的一个心魔.那份不甘一直在作祟着.提点着我曾被冥皇所辱.当这心魔被某些契机唤起时.我难免会作出一些伤害的你举动.玙玥.当年我在执着.愚钝.冲动诸般情绪的支配下.做了一系列的蠢事.如今我不想一错再错了.我决定带你去一趟幽冥.我当年向幽冥射入七箭.幽冥的河山定是损毁严重.我理应与冥皇当面解决这段宿怨.你随我而去.可以完整地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喃喃道:“无论结局如何.总比憋在心里好.”
玙玥吓了一跳.她双手用力撑住木桌.杏眼瞪着帝君.一字一顿道:“帝君.你打算到幽冥去找冥皇打架吗.”
天帝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和冥皇那一场架.确实沒完结.
可我这次并非为了和冥皇打架而跑去幽冥的.当年之事.我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以箭摧毁幽冥的山河实属不智.虽然那里的生灵万物和自己沒半分的关系.可终究是造了一场杀孽.
七枚战箭.极有可能已被冥皇尽数销毁.那些开裂的山河.经过百年的修缮.应该也恢复原貌了吧.
“玙玥.你放心.冥皇与我.皆非鲁莽之徒.这架在百年前打过.已给两界造成了一场不小的浩荡.如今时过境迁.心境自然不同.这架.恐怕是打不起來的.”
玙玥松了口气.怯怯问道:“帝君.你与那个冥皇真的打起來的话.谁会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