苾玉扶着床柱子站起.只觉脚步轻浮.她吸了口气.倚在床边调匀气息.
奶娘见状.张口又想唠叨两句.苾玉已是板起脸斥道:“奶娘.你的眼光真是短浅.我不玩命.帝尊怎会留意到我.只有让他留意到我.我才有机会见到他啊.况且我心中有数.那片光幕虽然灼热.可却要不了我的命.你怕什么呢.”
东娘愠道:“糊涂的玉儿.就算帝尊留意到你又能怎样.你现在的身份是黑甲武士.在帝尊眼中.只是一个办事的奴才.他如今虽然内宫空虚.可听东源言道宫内还有一大群的宫女.那些宫女个个都是出挑之人.位分比普通的黑甲武士还要高出一截.你啊.难不成还盼望帝尊有一天会娶你为后为妃.这好高骛远的念头.还是趁早收起.免得误了一生.”
苾玉走到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理凌乱的长发.幽幽道:“我这一生.本來就是想着耗在这里.我的心.只可能容纳帝尊一人.奶娘.你是我此生最亲近的人.可否别......老是泼我冷水.”
东娘上前为她挽起长发.痛惜道:“奶娘不是泼你冷水.奶娘只想你能快快活活过一生.玉儿.你有沒想过.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未必有你.这一厢情愿的盼望.想多了只会走火入魔的.”
苾玉将白玉簪子斜插鬓上.道:“只要他给我机会.我会想尽办法.让他心中有我的.”
“疯丫头......你这是疯丫头哪.”
******
苾玉将养了数日.身上的疲倦劲儿也就散了.东源获悉她醒來.捎來三株千年芝草.嘱咐她按时服用.苾玉谢过受了.
她心内惦记着姬芮山脉的情况.遂向东源询问.东源微笑道:“光幕经过姑娘滴血修补.已是恢复原样.姑娘可静心调养了.”
苾玉松了口气.这一次可真是长脸了.以后在这幽冥宫阙.怕且沒有哪个敢看低自己了.
东源看了一脸得色的苾玉一眼.道:“帝尊前日托梦给忧思.言道百日后出关.届时我会将苾玉姑娘引荐给帝尊.帝尊向來奖罚分明.姑娘立此大功.说不定会有重用呢.”
苾玉顿时心花怒放.笑道:“帝尊快出关了.苾玉一直渴望能觐见帝尊.老先生.你能告诉我帝尊的喜好吗.苾玉生怕到时一时莽撞说错话.冲撞了帝尊.”
东源沉吟着.帝尊闭关七年.不知心情是否有所平伏.
苾玉仰慕帝尊之心.在这七年可是表露无遗.幽冥诸老虽然希望帝尊能早日重觅爱侣.可帝尊的心意.又有谁能揣测到.苾玉如急于献媚.在言行举止上惹怒了帝尊.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层厉害关系.东源忙道:“苾玉姑娘还是安心养伤.帝尊出关后.我会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跟帝尊提起.可是.姑娘在觐见帝尊时.最好是保持沉默.”
苾玉神情黯然.垂头道:“苾玉记住了.”
东源默了默.继续解释道:“帝尊因主母殇去.心情忧郁.这几年都是很少说话的.老朽生怕姑娘一时不慎.犯了帝尊的禁忌.惹來不必要的麻烦.是而先作提点.”
苾玉心头一震.低声道:“主母殇去了.”
东源抚额.黯然叹道:“主母殇去十余年了.这是我幽冥皇族的一段恨事......姑娘听过就是了.切勿在帝尊面前提起.免得惹起帝尊的哀思.”
苾玉有片刻的失神.随即低下头.
“苾玉知道.老先生放心.”
东源走后.苾玉掩上房门.一手搂住奶娘.又哭又笑.
东娘唬了一跳.连忙按住她.拿冷水给她敷额头.道:“玉儿.你这是干嘛.疯疯癫癫的.”
苾玉只是咯咯笑着.道:“奶娘.我所料不差.东源刚才告诉我.他们的主母已经殇去数年.这不正是天助我也么.”
东娘听了.也为主子欢喜.道:“这么说.帝尊如今正是孤家寡人來着.玉儿.既然你倾慕他多年.他又将你召入上界宫阙.说不定这就是缘份哪.”
苾玉脸上一红.含笑不语.
原來帝尊身边那个女子早已烟消云散十多年了.这么说帝尊已是形影只单了十多年.苾玉望着镜子中绯红的脸颊.心砰砰跳动着.帝尊如今尚未有子嗣.总不能一直孤单下去.就算他心中思念亡妻.可时日长了.再浓烈的思念也会转淡吧.
苾玉的眸光晶亮晶亮.我就知道苦候多年.总会有回报的.
*****
冥皇端坐在青玉平台上.手往前方一划.打开身前的界面.
这七年他虽处在半龟息的状态中.全力调养气息养护心腔中的胚胎.但对幽冥的气场仍是有所感应.所幸反馈到灵台的信息甚为平稳.他也就安下心來.全力育儿.
隐在界面内的胎儿被一层薄薄的透明胎衣包裹着.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蜷缩在一汪澄澈的清水内.冥皇的指腹极轻极轻掠过界面.眸内全是怜惜.
十五年了......可看这孩儿的小模样.恐怕只相当于母腹内正常妊娠的一个多月大.
“十年一月......你这孩儿.真要爹娘等那么久么.”
他长长太息.手慢慢掠过平面.将胎儿收回心内.
孩子虽然长得慢些.所幸的是经过这七年的静心调理.胎儿各方面的状况稳定了很多.反馈到掌心的心跳也均匀有力起來.这结果令冥皇心中大慰.
界面倏尔转为一片雪白.白茫茫的雪花大片大片飘下.高耸入云的雪山.静谧的天地.冥皇的眸光瞬间迷离.他探手入内.轻轻将雪山拉开一条小缝缝隙.窥视着安躺在里面那个令他魂绕梦牵的女子.
“可好.你如今可好.”
她睡容恬静.那眉那眼.那唇那鼻.仿似昨日那般秀美难言.只是那玲珑剔透到接近透明的脸庞上透漏着一抹淡淡的凄凉.
冥皇轻轻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媚儿.你待在远海中十多年了.可感寂寞.我很想去看看你.可目前不能.待孩子的情况再稳定些.我便带他去寻你.嗯.孩子现在很好呢.你可听到他的心跳.”
淡淡的烟霞流转在冥皇身边.他俊朗的眉眼扬起一片落寞.
他对着界面中的影像喃喃诉说着这些年的思念.有多少次.他想回到那片瑰丽的远海.陪伴孤单的爱人.可心中的羁绊如同巨石.钳制着他的一举一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必须安心静养.
******
沐浴更衣.装束齐整后.冥皇推开暖阁大门.今天的阳光因为君主的回归显得格外的轻柔.暖暖的光辉洒落在花园内缤纷的繁花上.随风荡起一圈圈金黄的光圈.
繁花舞起.飘落在园内各处.绘出一幅别样景致的画卷.一身青衣的冥皇依旧如昔日那般风姿俊秀.玉树临风.在和煦的阳光中徐徐行來.
台阶下早已跪满了一众人等.
“恭迎帝尊出关.”
苍老雄厚的声音回荡在暖阁内外.枝头觅食的鸟儿受惊.扑哧扑哧展翅飞远了.
东源等人一早就來到暖阁外相侯.这七年地域风调雨顺.他们也是恪守职责.战战兢兢地履行着各自的本分.今天帝尊完满出关.诸老心中皆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冥皇眸光温和地望着伏在阶下那帮白发飘飘的老者.尽管这几年他们是唠叨了点.可他从不质疑他们对幽冥皇族的忠心.
“大家都在.甚好.随我到神庙拜祭圣祖吧.”
神庙内.净手后的冥皇接过忧思递來的檀香.俯身三拜后.将檀香插在圣坛上的青玉蟠龙鼎上.
忧思拿着簿记.声音缓慢清晰地给帝尊叙述着地域这七年间发生的大小要事.冥皇听到姬芮山脉那一段时.眉心微微一跳.
待得祭祀完毕.他按照位分高低赏赐下去.怜一众老者年苦功高.又额外在刹邬殿内赐了宴席数围.让他们自行宴乐.
东源等人跪拜谢赏.冥皇正待挥手让他们退下.东源见帝尊今日心情开朗.想起对苾玉的承诺.忙踏前一步.道:“谢过帝尊眷顾.可尚有有一人.未得赏赐.”
冥皇眸光一闪.淡淡道:“哦.”
东源道:“我们在七年前.谨遵帝尊意旨.将那个通晓修补地陷的西南女子苾玉接引入界.此女这七年里安分守己.勤奋好学.更在日前滴血修补了姬芮山脉光幕上的裂缝.将地心熔岩压了下去.此乃大功.帝尊可否也赏赐此女一二.”
冥皇不置可否问道:“此女入界之初.可有经过东源等四人的轮番考核.”
东源道:“回帝尊的话.有.我们四人一致同意.接引此女入界.苾玉上界后.除了驻守端倪山谷的山罅久安.留守神庙的忧思三人未曾和此女接触过外.我等二十二人皆轮流替她授课.经过这七年的观摩.觉得此女品行温驯.刻苦上进.为可造之材.”